禹灵接通视频，对面钟檠凑到屏幕前，眼含笑意地看他，“灵灵第一次主动联系我。”

禹灵抿了抿唇，略过他的调侃直入主题地问：“卫鹤舟的妹妹是鹤霜吗？”

钟檠小幅度地挑了下眉尾，边应声边随手用旁边的平板打开微博扫了一眼，“恩，不过他当时买衣服估计也是听了名字一时兴起，所以没有特意跟你提。”也没想到被拍到的机场图还能上热搜。

但把衣服卖给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明星能对禹灵产生的影响毕竟是和常人不同的，他不太确信自己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运气和本事。他疑惑地看着钟檠，试着问道：“那、是因为你......”

话未尽，钟檠已经能明白他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回答：“不是。”

“大鹤他自己闹着要来，也是他自己看中的衣服。如果你做得不好，他不会买，鹤霜不会穿，更不可能连机场图都上热搜，何况热搜里那么多人都夸她穿的旗袍好看。”钟檠为他细细掰扯开，真心实意：“那件旗袍很适合鹤霜，大家都会喜欢。而这是因为你做得很优秀，灵灵。”

禹灵为客人做定制的时候也会收到夸奖赞美，但毕竟是一对一小范围的，其中也不乏客套。现在看到网上那么多人都喜欢，还被钟檠不容拒绝地肯定，他再淡然也总归会有点不好意思。

禹灵垂下眼睫不去直视对面的人，声音又轻又软地道：“谢谢。”

屏幕中的人耳根处泛起一点羞怯的粉，唇角浅浅地绷起，躲避视线的样子像纯真懵懂的小兽，下意识遮掩自己，却又被轻易看穿。

心跳不受控地热烈起来，钟檠注视着禹灵，自然而然地被他吸引，像回到五年前的公园，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他觅得一个吻。

钟檠摩挲着手机的外壳，瞄了一眼时间，九点多还不算太晚。他将手机拿得更近，趁机道：“既然要谢，灵灵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吃夜宵好不好？”

禹灵原本要拒绝，但即便钟檠不居功，卫鹤舟说到底是他的朋友，没有他，自己的旗袍跟鹤霜不会产生半分联系。他点点头，又道：“应该是我请你吃。”

钟檠不置可否，只是掩藏着的欣喜情绪忽而泄露出一些，“同意了？那我来接你，有家牛肉火锅很好吃，我带你去。”

禹灵挣扎拒绝：“我可以自己去。”

钟檠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瞎话随口就来，“地方很偏，还是我来接你一起去，定位发给我。”说完就挂了通信。

禹灵没办法，给他发去地址，站起身来换衣服。

钟檠选好衣服，顺带抓了两把头发，就匆匆下楼准备出门。

钟崇严和钟娆水还在客厅聊天，见他步子走得快奇怪地问了声：“小舟他们叫你？”以前跟卫鹤舟他们出去可没见这着急样子。

“不是。”钟檠简短地否认。

夫妇俩对视一眼，猜到了他要去见的人是谁。毕竟他们都知道钟檠从高三起就在找一个人，最近重新遇到后还要求不去公司远程办公——对此他们两个其实没什么意见，只要钟檠能合理安排好工作。

钟娆水偷笑着问：“儿子，你追得到吗？”

钟檠无语，“妈，盼你儿子点好行不行？”他拿上车钥匙，干净利索地出了门。

有一点樊蔓芯猜得很对，钟父钟母感情深厚，是一路相互扶持，从无到有把家业打拼出来的。两人一开始打算给孩子取的名字就是“钟情”，他们恰巧同姓又真心相爱，都觉得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后来还是被双方父母说“太直白了”、“像什么样子”，才勉强换了个同音少见的“檠”字。

所以他们对钟檠的感情问题一向放得开手，随他自己做主。

钟檠跟着定位到禹灵小区接上人，再开车去火锅店。等到地方，禹灵就知道对方口中的“偏”完全是胡扯了，牛肉火锅就在市中心旁边的街上，晚上生意也很红火，属于是报了店名就能轻松找到。不过已经坐上他的车一起来了，禹灵便没再多说什么。

两个人点好菜，钟檠看了眼手机，忽然道：“大鹤问要不要把你的店名字告诉粉丝，实体店不太方便，就告诉他们网店的名字？”

现在很多明星都有专门扒穿搭的粉丝站子，好看的衣服配饰总会被搜出品牌发布到微博上，鹤霜这次的照片甫一上热搜她家的穿搭站子就在找那件旗袍到底是哪的了，只是怎么搜都搜不到，正好管理穿搭号微博的站姐和经纪人偶尔有联系，实在没找到就去问她。

经纪人知道旗袍是自家艺人的哥哥送的，又恰好上了热搜，也就顺嘴过来问一句。卫鹤舟还记得兄弟的感情大事，赶紧发消息给钟檠。这么七拐八绕的，问到了禹灵面前。

禹灵没有异议，钟檠便把网店的名字发了过去。

火锅店虽然人多，上菜的速度倒还很快，钟檠每样都下了一些，用公筷把肥牛和毛肚涮好放到禹灵碗里。

禹灵阻止不了他，只能默默低头吃。他吃不了太辣，却喜欢菜里有点辣味，所以调的酱都是带辣椒的，吃了一会儿，双唇便都红彤彤的，泛着润泽的水光。

钟檠一直留意着他，发现禹灵爱吃的似乎都是些口感软糯的东西，就像他本人。他叫来服务员多加了一份红糖小糍粑，放到禹灵手边。

禹灵夹起来咬了半颗，棕褐色的糖粉沾在唇上，他不自觉探出舌尖将它们扫进，添上一层濡湿的痕迹。他专心吃完一颗小糍粑，抬头对上钟檠的目光，才意识到对方全程都在看他，根本没怎么动筷子。

“你——”

禹灵刚要开口，突然冲过来一群服务员，举着灯牌推着小蛋糕小音箱，围住他就开始唱生日快乐，激情四射地在他身后摇摆。他茫然地环顾一圈，琥珀色的瞳孔里溢出一些懵懵的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

对面的钟檠先是一怔，而后憋不住笑了声，看见禹灵被簇拥着的恍惚样子整颗心都是软的。他拿着手机迅速偷拍下几张照片，才帮忙拉住服务员解释。

弄清楚要庆祝生日的真正对象后几名服务员连忙道歉，给真寿星庆生完毕又为两桌都送上了新品甜点。

吃完夜宵去结账，禹灵才被告知另一位客人已经付过了，他望向旁边的人，钟檠义正言辞地解释：“我在追你，怎么能让你付钱？”

禹灵眉间轻轻皱了一下，细微的波澜转瞬即逝，他第一次提出小小的不满：“钟檠，你不能这样。”

钟檠乐于为他付出，但对禹灵而言，接受他人无条件捧出的真心而不做回应，无论如何总是会有负担。钟檠想和他牵扯在一起，而他只想和对方分得更清楚一些。

“可我也不会收灵灵的钱。”钟檠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严肃认真，不想让他烦恼，也不想让逐渐变近的关系再度拉远，变着法子哄道：“那我去挑一个东西，灵灵结账，就当是你送我的礼物好不好？”

没有其他办法，禹灵考虑过后只得点头同意。两人走进旁边的商场，一层都有很多饰品店，钟檠挑得很快，没多久便选好了。禹灵没看见他挑的是什么，也不去深究，尽职尽责地付钱结账。

钟檠把禹灵送回小区单元楼下看着他上楼，小区比较老旧，楼道里的感应灯不停闪烁，晃得人眼花，他有些不放心。

禹灵倒是习惯了，“最近几天坏的，没关系。”他站在扶手旁往下瞧还站在单元门口的人，“你回去吧。”

“好。”钟檠嘴上应好，脚一动不动，对方站在闪烁的灯下，身影也随着灯光明灭不定。

禹灵继续往上走，开门进家后又给钟檠发了一条让他回去的信息，便没再管他。吕月睡得早，这个时间早就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在书桌前整理好明天要带的东西，起身拉窗帘时倏尔瞥到熟悉的跑车竟然还停在原地，孤零零被路灯照着。

禹灵动作微顿，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到12点了，他想了想，还是在消息框中问了一声：“你还在楼下吗？”

对面很快牛头不对马嘴地回过来四个字：有点想你。

禹灵无可奈何，回复一个沉默的表情，拉好窗帘，躺到床上睡觉。

钟檠坐在车里看着他发来的表情，能想象出禹灵本人无言以对的模样，他好心情地笑笑，坚持不懈地发过去一个想你的表情，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刚才在饰品店里选的戒指，自己给自己戴上——这是他的一点私心。

他重新捞起手机，打开刚刚下好的美图软件，选中一张偷拍的禹灵照片调整了一下清晰度，然后直接设成手机壁纸。

照片中的禹灵侧脸被后方亮色的灯牌衬出一层朦胧的光晕，睫毛细长，眼神透出几分迷茫。落在钟檠眼中，是恰恰好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