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眼睛滴溜溜一转，贼眉鼠眼，说:“我们俩比投三分球，五个球，谁投得多谁就赢。”

“哟哟哟，大家快来看啊，有人在秀下限了。”江河听见这话，跟听见什么惊世笑话一样，然后他对着何东，抱着双臂冷笑道:“你有病吧，你是得分后卫，专门练习远投技术的，行啊，你要比可以啊，让黎神来，让他来跟你比。看不把你打得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何东输了这场比赛可能已经无地自容了，脸已经不要了，他没理那些嘲讽。犟着脖子固执地说道:“顾冀，你答应了，你要跟我比，要是我输了我就承认我真的输了。”

“你本来就输了好不好。”江河嘲讽。

黎归远都被这人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给气笑了，张嘴也想嘲讽几句。

结果旁边的小同学一句话不说，干脆利落地上了场。

十班其他人本来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结果没想到自个儿队伍中间出了个脑子进水的，非得再去找不痛快。

是刚刚的那场球赛让他心里还缺点什么逼数吗？

但是不得已，还是得回来看。

十班的人唉声叹气。

十班队员盯了一会场上的局面，突然对旁边的叶尘说道:“何东这样有意思吗？非得挨顾冀一顿打是吧？真当顾冀是好惹的，顾冀当初在十班把那个谁——打成——”

叶尘一个凌厉的眼神让他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我倒没想到顾冀打篮球这么牛逼，以前在十班也没发现啊，他这要是进了我们篮球队，我们说不定还能去校联比赛上出一下风头呢。”有人感叹。

他是十班队伍里篮球打得最好的一个，也是最能看出来顾冀的水平不一般。

“顾哥是厉害。但是就算再厉害当初他在十班你就敢找他了？你不是连话都不敢跟他说。而且顾哥那性子，你能跟他在一个篮球队？不怕死了？”叶尘倚靠在栏杆上戏谑地说。

“你是敢跟他说话，也没见得现在他有多给你好脸色看，还不如周思呢。这次要是让周思上场我们肯定能赢。”那人小声嗫嚅道。

听见这话，叶尘眼底迅速掩上了一丝阴霾，随后又变脸似的笑:“是啊。那你叫周思回来，看他还回不回。”

那人脸色也变了。

“咦，何东投进三分球了。说不定有戏哎。”注意到两人开始比赛了，十班的人叫道。

叶尘也来了点兴趣看。

“说不定能赢嘿，也算给我们挣了点面子。”他继续说道。

“嗯——，不对，顾冀这是干嘛？”

“什么？”叶尘抬眼望去。

顾冀站在三分线外，一只手举着篮球，另一只手托举着，标准的三分球投球姿势。

唯独不一样的是。

顾冀的眼睛是闭着的。

球离手。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

叶尘都直起了身子。

“不可能——”

球轻轻划过天际。

应声入网。

篮球场内爆发出了堪比刚刚赢了比赛爆发的吼叫声。

而没有谁比他看得更清楚的何东脸色惨白，差点站不住，苍白无力地滑靠在了篮球杆上。

顾冀没投接下来的球。

只是自己下了场。

徒留何东一个人瘫在场上。

一班的人嘴巴还没闭上。这一波太震撼了，震撼到他们失了声。

连见过大世面的黎归远都震惊了三秒，然后又没脸没皮地攀上了顾冀。

跟菟丝花似的。

顾冀只好抓着他一起闪人。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主角已经悄然逃跑了。

秦文呆头鹅一般说:“我刚刚是不是在做梦，我好像梦见有个大佬蒙眼投三分球。”

“对，那个大佬之前还力挽狂澜，帮我们班一举打败了十班。”篮球队的其他人说。

“而且我们不久前刚刚得知，那位大佬中考全市前三。”一班其他人补充道。

秦文眼睛瞪得更大了，但瞬间他又放松了下来，说:“没事，大佬现在告诉我他跟黎神谈恋爱我都深信不疑。”

“顾哥！你是我的神！”

神仙顾哥想揍另一个神仙。

黎归远这儿戳戳，那儿戳戳。

“小同学，你咋这么厉害呢？”

顾冀:“不厉害，走开。”

黎归远:“小同学咋这么谦虚呢，小同学，你教教我呗，就教教刚刚那个蒙眼投球的技术，简直帅呆了。”

“闭上眼睛瞎投就行。”顾冀说。

“嘿！小同学你这教人的水平可不行啊。你应该要——”

要怎样？

黎归远语气温柔，声音谴倦:“你的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你的五指控制着我的五指，你的身体轻轻地靠在我的背上。然后你教我抓起篮球，哎哎哎——，走那么快干嘛？”

被追上的顾冀:……

“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脑子。”

黎归远秧秧地顶嘴道:“你叫年级第一去看脑子？看什么？看我为什么这么聪明吗？”

“顺便也去帮医生写一下治疗单，别具一格先生。”顾冀说。

“嘿，小同学我发现你这人心眼子还挺多啊，说，是不是小时候吃西瓜不吐西瓜籽。”黎归远说。

顾冀:“神经病吧你，你赶紧回教室。”

黎归远:“这不是回教室的路啊？小同学你去哪？”

“不关你事。”顾冀说。

黎归远:“嘿，我这暴脾气。”

黎归远非跟着顾冀走，两人来到了篮球馆。

室内篮球馆不开放比赛，可篮球馆还是传来咚咚落球的声音。

听脚步声，好像只有一个人。

两人推门而入。

周思身子后仰，单手投球。

黎归远觉得这动作跟小同学的好像有点像。

顾冀走过去。

周思瘫在地上，朝顾冀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比赛怎么样？”

顾冀洁癖，没坐下去，点点头俯视周思:“赢了。”

“赢了好！”周思点点头，抱起滚过来的篮球，又站起来问顾冀:“顾哥打不？”

顾冀看了看周思眼里像小狗一样的期待，再看了看脏兮兮的篮球。

十分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周思眼睛一亮。

然后呼喊黎归远做裁判。

1v1结束得很快。

黎归远在旁边看着看着，加入了战局。

酣畅淋漓的战斗后，三人都有些精疲力尽。

黎归远用手指点了点顾冀。

顾冀:？

黎归远面上有些沉痛，然后挣扎地说道:“高中生第一篮球投手，我认第二也行。”

顾冀:…………

黎归远踢了踢躺在地上累得气喘吁吁还抱着篮球不撒手的周思，说:“兄弟你这水平可以啊。”

周思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黎神您也不赖啊，没想到成绩那么牛逼球也打那么好。”

商业互吹的二人互相满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发生什么事了？”黎归远接着问。

周思有些疑惑。

黎归远笑了笑:“刚刚跟你打球就发现了，你这是要被迫放弃篮球了？”

这话一出，顾冀和周思两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黎归远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我是跟你有一样的经历，所以——，”

“我懂。”黎归远定定地看着周思。眼神里都带着一丝心心相惜。

周思没想到黎归远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下，然后不在意般地抹了把脸，害了一声。

“对啊。”他低头看了看篮球，然后说:“老子没放弃打架，没放弃网吧，没放弃游戏，居然特么要放弃篮球了，你们说可不可笑。”

“顾哥，你说可不可笑。”周思转过脸来看着顾冀，还是那副傻笑模样，笑着笑着，突然大笑了起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

“哈哈，真特么好笑。”

他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住，似乎有些难堪，然后慢慢地把头转过去说:“我爸妈把初中三年的比赛得的奖杯全给熔了，小比赛得的奖状也撕了。我跟他们吵了一架，他们把我陈列架上的篮球全给戳破了。顺便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让我想都不用想走篮球那条路子。这些我都不想管。”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很是低落。

“但是，”他猛地把头转过来，脸上难过又不甘，有些激动地喊:“但是顾哥你知道吗？有省队的教练找过我，说很满意我，只要，只要我在这次高中生校际比赛中拿到名次，只要拿到名次——只要我—— 名次——。”

周思狠狠抓了一下头发，实在说不下去了。

只要拿到名次，被看中，他就有了一个可以和父母对峙的理由。

他的父母不同意那是一个很短的故事，他的舅舅曾经是一个篮球职业选手，周思的技术基本上都是他教的，但后来他的舅舅因为种种原因去□□球，最后导致小腿残疾。

前车之鉴在此，周思爸妈很难同意。

他不想管。

但是，紧接着他的篮球队背叛了他。

他们曾经手拉手做过训练，曾经参加过无数比赛，曾经共同高举奖杯。

可是周思怀揣着满腔的热爱希冀，却被踢出了篮球队。

踢掉了他还可以坚持下去的理由。

周思很迷茫。

我的舅舅因为篮球痛苦了一生。

我要为篮球众叛亲离吗？

如果家人阻拦，朋友背叛，我站在篮球场上我真的会开心吗？

“周思，换到体育特长班吧。”顾冀敛着眸子，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周思刚还在情绪的深渊中呢，结果突然当头一棒。

“周思，你是我见过的篮球打得最好的人，”顾冀看着他，“所以，换班吧。就算你父母问起来你也可以说为了上更好的大学，以你的成绩他们暂时会同意的。”

“顾哥！你怎么，怎么？”周思懵了。

顾冀认真地看着他。

“你这，突然，突然来这么一出——我——。我——。”盯着顾冀的眼睛，周思都有点手足无措。

然后莫名地感觉到自个儿眼眶一定都红了。

是因为终于有人支持了吗？

然后顾冀连忙后退一步，色厉内荏:“不准哭。”

周思吹出了一个鼻涕泡泡。

顾冀如临大敌，转身就走。

黎归远跟上。

周思没想到他向来冷淡的顾哥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这种终于有一个人认可他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控制不住情绪，摇着臂在后面大喊:“顾哥！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的。”

跟着走的黎归远又双叒叕反应过来了。

“你是因为周思才决定跟十班的加赛的？”

顾冀嗯了一声。

他只是比赛的时候，想起了一些记忆而已。

就是，他的篮球启蒙老师好像是周思来着。

周思真的很有天赋。而埋没天赋是最让人惋惜的事。

在前世，周思因为他和叶尘没能上场比赛，十班输得挺惨，周思也郁郁寡欢了一阵子。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太注意到。后来，周思倒是有提过自己想去篮球特长班，但是，顾冀并没有支持他，原因已经记不清了。

直到后来，顾冀才知道，原来周思是想走这条路的，但他越不过父母这道坎。而且没有一个人支持他。

周思应该怨过他，不然以他的性子，就算后来顾冀想断联系，他也要接起来的。

后来好像听说他进他爸妈的公司了吧，每天西装革履，办公桌一坐一整天。过得不算太坏。

可能也不算那么好吧。

毕竟周思最喜欢的人叫樱木花道。

顾冀慢慢走着，居然有点想看漫画了。

黎归远:“小同学，我好像发现个事，你好像怕别人哭。”

顾冀瞬间冷脸。

“你刚刚看见周思要哭的时候，你差点都站不稳了，被一直盯着你的我发现得明明白白。”黎归远得意地说道。

哼，那就证明顾冀不喜欢班长了。

顾冀:“……”

“小同学，没想到你天不怕地不怕，天天顶着一张奔丧脸，居然害怕别人哭鼻子。”

“滚蛋——。”

“啊，小同学，你骂我，我的心好痛，我要哭了。”

顾冀:……

“你看，我真的要哭了。”

……

一路打打闹闹，走到教室门口了。

顾冀想起来一件事情，拧着眉转头问:“你之前跟周思说你要被迫放弃的是什么？”

黎归远啊了一声，看着黑漆漆的教室有些困惑，随口答道:“哦，就是有一段时间吧，我看完几本文学著作，特别喜欢唢呐这个乐器。那乐器，声音大，倍吸引人注意了。”

顾冀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黎归远接着说:“但你知道那玩意儿，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得了的，尤其我爸我妈，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逼我放弃。”

黎归远真诚的脸上带了些哀伤:“于是我在决定放弃前，狠狠地吹了一天，跟周思打球时候的状态差不多。”

“嗯——就是——，”黎归远还回忆了一下，“我爸妈那时候好像真的想跟我断绝关系来着。你说周思他爸妈会吗？”

顾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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