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因宗时已经很晚了，放松下来后，风予莫名其妙觉得累到不行，下马车后看着连绵不绝的山门台阶，深深叹了口气，恨不得手脚并用爬上去。
快到山门时发现云因宗三个大字底下站了很多弟子，风予定睛一看居然看见了莫盈盈还有林奇，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师兄师姐，站在阶梯之上喊他们的名字。
“程师妹，快来，给你留了鸡腿！”
程如霜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什么鼓励似的，蹭蹭蹭就往台阶上跑，然后抱住一个眉眼温柔的女子，呜哇大叫起来：“明师姐！你最好了！”
“方师弟，此番除魔有什么收获没有？”
“收获没有，一身尸臭你要不要闻？”方回轩边走边要去勒那个问他有没有收获的师兄，被那师兄嫌弃地拍开，好像他身上真带着尸臭似的。
“温师姐，林师妹，快来！”
莫盈盈看风予越走越慢，最后直接停在原地发愣，有些着急地喊她，“上来啊！风师妹，我们也给你留了晚饭！”
不如人间。
风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头没脑地想着，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这样等她回来了，想着想着她就觉得眼眶一热，然后赶紧仰了仰头，把泪憋回去，她提一口气跑上去，“呜呜，莫师姐，林师兄，我也想吃五香鸡腿……”
莫盈盈：“……咱们峰今天不吃鸡腿，但是我们给你留了包子。”
程如霜听见了，转过去冲风予道：“你可以来我们飘然峰吃！”
最后还是没去，太累了，风予想着吃完洗漱一下休息了，跟着莫盈盈和林奇回了花夕峰。
正好撞上搀着宿醉的师父刚从山下上来的白承清，几人对视一眼，白承清非常无奈。
陆蕴个头很高，甚至比白承清还要高上半个头，白师兄搀着她有些摇摇晃晃，林奇连忙上去帮忙，馋住陆蕴另一边，“师父又喝多啦？”
“是啊……”见有人帮忙，白承清松了口气，山间夜里凉，他还是满头大汗，擦了擦额头，道：“我一路连拖带拽总算到了这，累死我了，诶？风师妹，你今日就回了？除魔可还顺利？”
“学到不少，不过还得是白师兄教得好！”风予笑眯眯回道。
陆蕴本来低着头哼哼唧唧，听见风予的话，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向她。
她生得英气，清醒的时候一双眼看人时十分凌厉，风予被猛然这么一盯，有些迷茫。
风予在想自己这个便宜师父不会不记得收了她这么个弟子吧？
陆蕴那双眼又迷蒙起来，“你……”
“我？”风予指指自己。
“你……”陆蕴看着风予，忽然问：“看见小哑巴了吗？”
“小哑巴？”
“没看见没看见，小哑巴去东边的宗门了！你忘了吗，很久之后才会回来！”没等风予问出声，白承清忙不迭打断，替风予道。
他不停冲着风予使眼色，让她别说话。
风予乖乖闭上了嘴。
“哦……是吗？他怎么不告诉我……”陆蕴好像被骗到了，她努力地思考着，声音断断续续的，“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好几年吧……来来……师父，这边这边……”两个人赶紧把还想接着问的陆蕴架走了。
林奇和白承清两个男人搀着陆蕴都有点吃力，“师父师父……这边……哎……”
看着三个人歪歪扭扭离开的背影，风予问莫盈盈，“小哑巴是谁？”
莫盈盈叹了口气：“是很久以前的大师兄，已经过世了。”
“啊？”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风予有些讶异，“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是后面才入门的。”莫盈盈回想着:“听说……咱们师父以前不这样，大师兄过世后，师父就变成这样了。”
“叫他小哑巴是因为大师兄是不会说话吗？”风予问。
“嗯，不会说话，所以也没法念决，但是能力挺强的，听说尽得师父真传，画得一手好符箓。”
“那真的是很可惜。”风予有些惋惜。
世事无常，在外除魔的修仙之人更是如此，如果自己没有万川的仙骨，估计在临浅村的时候早就被魔带走了。
吃过包子后，风予躺在床上，默默想着，自己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努力修炼。
哪怕没有成仙，能留在这个世间都是很好的。
她这百年来都过得混混沌沌，以为万川就是她人生中唯一能救他出去的浮木，可浮木也是会飘走的。
谢元顾会是她的下一根浮木吗？
风予不知道，但她隐隐觉得，不能总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为什么自己不能做自己的浮木呢？
风予迷迷糊糊想着，困意袭来，思绪开始飘散，她慢慢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夜无梦。
***
莫盈盈磕开鸭蛋，用筷子戳进去，蛋黄漏出来，像油似的流了出来，透出一股咸香，她搅在粥里，“所以你们是看见魔了吗？！”
“不是魔，是鬼。”风予煞有介事道:“我可没看见魔。”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元顾发现了魔的脊骨也并未声张，但风予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问起来就一口咬定不是她干的。
莫盈盈万分羡慕，“真好啊，上次我和飘然峰的还有四长老他们一起下山去除魔，耗了半个月，根本没有魔，是那家人的儿子好像精神有问题，总是胡说八道的……骗得我们团团转。”莫盈盈把筷子上的鸭蛋黄舔干净，又道:“不过四长老真帅啊！”
“四长老？”风予没什么印象，可能有看见过，那日入门仪式，几个长老收徒，她光注意谢元顾去了，整个云因宗，她也没看到比谢元顾更亮眼的人，她随口问道:“多帅啊？比二长老还帅？”
莫盈盈想了想:“……那倒没有。”
“五长老也很帅好吗！”十八师姐加入二人的讨论之中，“虽然看起来有点瘦弱，但是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
“我更喜欢四长老！”莫盈盈兴致勃勃道:“你都不知道那日除魔，他念除魔诀的样子多意气风发！”
“上次我跟着五长老他们去除魔，五长老真的好温柔啊！还会问我们符箓带够了没有，有个师姐没站稳，他还伸手扶了一把。”十八师姐托着腮，笃定道:“温柔的男人最帅了！”
二十师姐也道:“四长老真的很帅啊！而且人也很热情，你们看过他骑马吗？真的好帅！”
“上次我没带朱砂，五长老把他的朱砂给我了！”十六师姐也参与了讨论。
大家就到底是五长老帅，还是四长老帅产生了辩论。
人群中新入门的小师妹弱弱开口:“我……我觉得咱们师父也很帅。”
众人静了静，纷纷看向那个投自家师父一票的师妹。
然后一些师兄也参与了进来，“咱们师父虽然爱喝酒有些不着调，但是除魔的样子也是行云流水游刃有余的。”
“对啊对啊，你是没看见咱们师父一气呵成画符箓的样子……哪个长老比得过她？！”
云因宗派人除魔并不会把各个峰的弟子区分开，都是选择一批凑在一起组成临时小分队，这样更有利于团结。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各峰长老，四长老方醒少年意气，五长老萧知言儒雅温柔，自家师父陆蕴一手符箓出神入化……
风予想起黑暗中谢元顾退半步的动作。
奇怪，为什么没人讨论谢元顾？
她默默发问:“你们……怎么没人提二长老？”
话音刚落，正在讨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十八师姐面露难色，“你……你不会喜欢二长老吧？”
很难解释，但风予确实不能不喜欢他，她不避讳，也托住腮，少女怀春状:“二长老这么帅，又这么强，我当然仰慕啦！”
“……”
场面更安静了。
什么？她说错话了吗？
风予快要撑不住这个少女怀春的表情，她有些僵硬地放下手，“怎么了吗？”
莫盈盈看向风予的眼神有些同情，“二长老帅归帅，强也确实强，可是实在是太……”
“对啊，上次我们和二长老出去，他真的，三天一句闲话都不和我们多说的。”十八师姐想起来上次不太愉快的经历。
“每次跟他出去总觉得什么也没学到，像给他打下手。”有个师兄也道。
“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二长老看起来就不太像凡人，总觉得和他有距离感。”
“对对！我也这么觉得，上次我画错符箓了，二长老就看着我不说话，看得我心里发毛，总觉得下一秒他能引天雷来劈我！”另一个方脸师兄道。
刚刚还在讨论哪个长老比较帅的话题，转眼就变成了二长老批判大会。
总结:谢元顾是个难以接近脾气古怪的人，因为太不接地气所以被女弟子们排除在外。
“还有……温师姐……”十六师姐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几人了然，“唉，温师姐这个大美人，追了谢元顾四年人尽皆知，二长老好像去年才知道温师姐的名字。”
“温师姐这么个大美人，二长老简直是暴殄天物！”十五师兄愤愤不平。
“二十七师妹，你还是换个长老仰慕吧，五长老真的很温柔！”
“四长老！四长老好！”
……
谢元顾本来是来花夕峰找风予问魔骨的事。
那根田里挖出来的魔骨上面的魔气未散，显然死去不久，而离那根骨头最近的就是风予……
刚走到门口的谢元顾听见了关于自己的批判，本来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的他准备直接进门，却忽然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他听见风予认认真真道:“我这个人就是比较死心眼，看上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的，再难总要试试吧，人心又不都是石头做的。”
谢元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顿住了脚步，而后转身，逃也似的匆匆离开了花夕峰。
看上一个人的仙骨，也是看上一个人。风予理直气壮地想着，又有了几分底气，“你们说，我和温师姐公平竞争，有几分胜算？”
叽叽喳喳的热闹场面忽然安静下来。
“唔……温师姐今年可能会成为四长老的亲传弟子……”
“呃……温师姐今年不过19已然会列法阵了……”
“温师姐不仅是大美人。而且天赋异禀……”
“宗门那次二长老不在，有魔入侵，温师姐可立了大功……”
众人七嘴八舌开始夸赞起温苍术来。
言下之意就是，风予她，不如温苍术。
不，是一点也比不上。
风予唉声叹气，“我也有优点吧！”
“至少你坦率！”莫盈盈鼓励似的拍了拍风予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