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情网时,是没有任何道理,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Chapter01 夏鸣
樱花落尽,充斥着聒噪蝉鸣的炎夏开始了。
藤原愁背着长长的、由布条包裹的和弓走在路上,引起路人纷纷侧目。
路边种着至少半个世纪树龄的樟树,茂密碧绿的树叶为行人遮挡住毒辣的阳光,尽管如此,藤原愁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贴着后背那块衬衫布料已经湿透。
走过宽阔笔直的街道,藤原愁向右转入学校大门。
校园里的夏蝉也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
正午的阳光太凶猛,藤原愁不得不从布满树荫的小道中穿行,在经过一道缠绕着丰盛紫藤花枝的木制长廊时,轻微的脚步声使得原本在这里看书的青年抬起了头。
青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合乎时节的短袖白衬衫,头发相对于普通日本寸头男生来说略长了——绝非长发或染成五颜六色的出格,只是细碎的头发挡住额头,显得本来就不大的脸更小了,猛地一看,会以为是文静秀气的女孩。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字典,似乎在默背单词。
外面阳光炽热,热浪滚滚,这层层包裹着藤枝和细叶的花架,不失为一个享受清凉的宁静去处。
藤原愁走进这阴凉处,停下脚步,“静弥。”
竹早静弥看向他手中的长弓,道:“愁,要去弓道场吗?”
尽管不在同一个高中,他们却阴差阳错考上同一所大学,只是不同专业。
鉴于校内只有一个弓道部,他们再度成为队友。
而高中时期静弥的队友鸣宫凑则和藤原愁的队友千一、万次成为校友。
藤原愁点点头,顺着鬓角流下的汗水令他蹙起眉心。
竹早静弥说:“这个时候,弓道场有人吗?你有钥匙吗?”
藤原愁微微摇头,“没有。”
静弥收起词典放进单肩帆布包——他喜欢这样朴实耐用的物品。
“是从家里过来吗?”
藤原愁说:“不是。”
他不说,静弥不多问,背上布包,“走吧!”
相识六年多,作为直接称呼名字的朋友,这样的态度似乎过于客气,是会让外人惊讶地问“你们真的是好朋友吗”的程度;但作为所谓的情敌,这样平淡的客气已是温和。
他们并肩向前走,因为走的是被前辈踩出来的小路,有时要拂起树枝,或者弯腰从树冠下通过。
大约是两个人一起走,藤原愁因为高温引起的燥热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似乎身边的温度也降低一些,连树上怪叫的夏蝉都没那么吵了。
学校的弓道社位置偏僻,说面积却也不大,只有一个标准的28米靶场,也许是近些年,年轻人中流行起弓道这类的古老运动,弓道社吸纳了过百成员,即便是错开练习也显得狭促,习惯了宽敞场地的藤原愁和竹早静弥最近都是耐着性子拉弓。
果然,到了弓道社门口,大门紧闭,静弥推了几下,年久失修的木质大门发出尖锐的噪音。
静弥:“本来想趁中午人少练习,最近的心情太浮躁了。”
藤原愁暂时压在心底的烦躁突然因为这点小事爆发,紧皱眉心。
静弥说:“我打个电话给社长吧!”
弓道社的社长没有接电话,估计在开了空调的舒适房间里呼呼大睡。
他们站在门前的石阶上,留不是,走也不是。
静弥知道愁是来弓道社放置长弓的,建议道:“不如找个地方把弓放好?”
放在门口不行,弓道社人多手杂,拿错弓箭是常事,偶尔会丢弓丢箭,传言说老社员缺钱会偷名贵的弓箭低价转卖。
藤原愁望向透明却散发着滚烫炎息的阳光。
他不想再走进这片阳光中。
正在二人为难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藤原同学和竹早同学?你们想练箭吗?”
来者是弓道社的一名女社员,姓青野,各项动作都标准得无可挑剔,然而射出的成绩却很不理想。即便这样,也没见她气馁,每天按时到弓道部练习。
青野走过来,“诶,没开门吗?社长又偷懒了。”
她个子很高,穿上低跟鞋子跟静弥差不多高。
静弥所在的风舞高中和藤原愁所在的桐先高中都很有名气,因此他们一加入弓道社就引起注意,青野曾经向他们请教过——没什么作用就是了。
“想要练箭吗?”她又问了一遍。
静弥说:“本来想趁人少的时候心平气和地练一会儿。”
青野说:“我家弓道场就在这附近,要去吗?”
静弥和愁对视一眼,从对方毫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静弥:“会不会太打扰了?”
青野只是语气轻快地说:“跟我来吧!”
那是一处独立的靶场,清新洁净,用具打理得很好。
青野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家里都是弓道高手,只有我不成样子。平时没什么人来,家里的阿姨大概隔天会过来一次打扫卫生,你们不介意的话,往后就在这里练习吧!每次看到你们挤在人堆里拉弓,都觉得好可怜。”
藤原愁问:“既然有独立的靶场,你为何不用?”
青野回答说:“对我来说没用的。”
静弥说:“既然如此,那多谢了。”
青野把钥匙给他,“你们去复制两把钥匙,把原来的给我就好了。”
静弥接过,“谢谢。”
青野:“不是有弓吗?这里各种类型的箭都有一些,不如试试?”
藤原愁解开包裹长弓的布,里面是一把漂亮的竹弓,保养极好,经过漫长的岁月依然色泽丰润,每一处细节都述说着历代主人的光辉。
这是藤原愁父亲特地为他寻来的、原先寄放在西园寺老师那的和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