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钰撩开车帘问小路怎么了,小路说前面的路被一棵断掉的大树挡住了,得去看看能不能将树挪开,否则过不去。
两人走到断树旁观察,褚钰见树的端口整齐,似乎是被人砍断,心下一沉:“不好,小路快回车上,咱们往回走。”
小路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回到车上,刚催着马儿掉头,突然从一旁的树林里窜出四五个人。
这些人以黑巾蒙面,将二人团团围住,喝令二人下车。
坏了,遇上打劫的了。
小路吓得紧紧护着褚钰,连声求饶。他急中生智,搬出蜀地苏家,企图让劫匪投鼠忌器,不要伤人。
劫匪见褚钰二人手无寸铁,无力反抗,倒也没怎么为难二人。
只是将他二人的马车,随身携带的财物,连同二人的衣物和鞋子全部劫走。
劫匪什么都没给他两人留,连褚钰束发的玉簪和贴身的里衣都没放过。
褚钰被剥得孑然一身,就剩一条亵裤了。
小路好一点,他的里衣有些破了,布料也没褚钰穿的料子好,方才幸免。
不过好歹两人都留下一条命。
小路哭的抽抽噎噎,赶忙将衣服脱下给褚钰,褚钰想推辞,小路却说什么也不干。
褚钰穿着小路薄薄一件里衣,小路裹着路边捡的脏兮兮破破烂烂的碎布,顺着小道继续往前走。
两人不敢往回走去官道,一是因为他们沿途过来并没有遇到人家,天黑前他们都走不回官道;二是因为劫匪是赶着马车往那边去的,他们俩不敢冒着碰上劫匪的风险往回走。
只是两人越往前走越荒,天色也渐黑。
这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没有,野兽倒是多,时常有声音传来。
两人越走越心慌,突然,身后传来马蹄声。
两人急忙转身,只见两骑人马,朝他们疾行而来。
那前面的马儿,通体乌黑,只四蹄雪白,仿佛乌云踏雪。
两骑来的很快,转眼已到褚钰二人眼前。
小路急忙挥手呐喊,想让两人停下来,稍他们一程。
两匹马却风驰电掣,速度极快,一晃而过,转眼不见。
褚钰被带过的风,吹得一哆嗦。
小路又快哭了:“什么人呀,看咱们这样居然见死不救。”
褚钰:“兴许他们都没看清咱们,也不知我们是落了难。咱们快走,看看前面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那两人去而复返,停在两人前面。
褚钰抬头,看见马上的人一愣。
那黑马刚竭力奔驰,被主人突然勒住,现正甩着鼻息,不安份的左右踱步。
马上坐的人,一身玄色劲装短打,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直直的盯着褚钰,出声:“褚钰?”
褚钰望着他,无声的开口:“袁景!”
马上之人正是取道蜀地,前往麓川的袁景。
他见褚钰被冻的瑟瑟发抖,连忙下马将披风脱下来盖在褚钰身上。
裹着体温的披风一下子披在身上,褚钰才回过神来。
他一把抱住袁景的手臂,把头靠在袁景肩上哭了起来。他吓坏了。
袁景身子一僵,半晌才抬起手扶住褚钰的背。
只觉怀中的人,身子过分单薄。
一旁的小路也吓得坐在地上痛哭:“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和少爷一会就被野兽叼走了。”
褚钰哭了一会,终于缓了过来。
见褚钰衣着单薄,袁景将包里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
褚钰拿着一比,有点太大了。
袁景比褚钰高了近一个头,身材魁梧,他的衣服对于褚钰来说确实太大了。
一旁的葛诗文,连忙拿出自己的衣服:“我的身高与这位公子的身高相近,衣服应该更合身。”
听他这么一说,袁景的眼刀立刻杀了过来。
葛诗文一缩脖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惹到了他家将军。
袁景淡淡开口:“小路身材更加瘦小,穿你的衣服更合适。褚钰,你就穿我的。”
葛诗文连连称是,忙不迭把自己衣服递给小路。再不敢提他包里不止有这一套衣服。
褚钰解开披风,将里衣脱下来还给小路。
袁景见他雪白的锁骨上有一道血色抓痕,眉心一拧,忍不住伸手抚上去。
他声音暗哑:“你受伤了?”
褚钰手上穿衣服动作未停,朝他手抚过的伤痕一撇,开口:“没事,是那贼人扒我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抓到的。”
说罢把袁景给他的衣服往身上一拢,遮住了伤痕。
袁景收回手,只觉刚才抚过的肌肤触感冰凉,自己的手指却仿佛被灼伤了一般。
褚钰二人很快穿好衣服,四人分坐两骑,袁景带着褚钰,葛诗文带着小路,继续赶路。
天色渐晚,四人只得寻一地势平坦的开阔地带,停下来休息。
袁景勒停马,翻身从马上下来。
褚钰刚欲自行从马上下来,却被袁景拦腰一抱。
褚钰一脸错愕,道:“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吧。”
袁景示意他看自己的脚,褚钰赤/裸的雪足满是脏污,足底被磨出许多血泡,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
袁景不成想他竟这般能忍,估计是之前太过慌乱、害怕,没顾上脚痛。
褚钰只好任他将自己抱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不过就这一会就让他脸红到脖子根了。
袁景将褚钰放下,又折返从马背上拿了水和包裹回到褚钰身边,他半跪着蹲在褚钰面前。
他把水递给褚钰,让他先喝了点水。
然后用沾湿的布巾帮褚钰搽干净脚,小路提出让他来被他拒绝了。
袁景将褚钰的脚擦干净之后,抽出身上的匕首,抬头盯着褚钰:“有点疼,忍着。”
褚钰点点头。
袁景将匕首在火上烤烤,将已经水肿的血泡一一挑破,把里面的血水挤掉,然后撒上金疮药,再拿干净的纱布将褚钰的脚裹起来。
袁景做这件事的时候很专注,褚钰偶尔疼得闷哼一句,袁景便停下手,看看他后继续。
等袁景将褚钰两只脚都处理完,褚钰已出了一身冷汗。
处理完脚之后,袁景立起身体,看向褚钰胸口。
褚钰知他是在看自己锁骨上的抓痕,抬手按了下伤口,对袁景说:“这里没事,就破了一点皮,不用上药吧。”
袁景:“我刚才看已经发红,不涂药会更严重。”
褚钰只得解开衣服,扒开领口将伤口露出来。
袁景看那雪白肌肤上一道长长的伤痕,果然如自己所料,伤口比自己刚才看的时候更红了一点。
袁景用手指沾了药,轻轻按在伤口上。
褚钰依然默默忍受着,袁景见他抿紧了嘴,便向他问话岔开他的注意力。
袁景:“你们怎么在这里,还弄成这样。”
褚钰于是将外公病重,自己带着小路回蜀地,为了赶时间走了小道,路遇劫匪的事情,说给了袁景听。
袁景手下没停,道:“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这条路上经常有人劫道你们不知道?可有看清劫匪模样?”
褚钰摸摸鼻子,悻悻的道:“没看清,对方四个人,都蒙着黑色的面巾。”
小路:“都怪我,少爷本来说走官道,是我提议说走这条路的。其实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以前跟着应大哥的商队也走过的,都没出什么事。”
袁景:“应大哥是谁?是跟着苏家商队走的?”
见褚钰点头,他继续道:“你们那商队必定带着武师同行,劫匪不敢下手。”
小路:“应大哥是商队领头,我们以前经常跟着他的商队到处玩。他对少爷可好了。”
袁景挑挑眉,不再说话。
葛诗文从四人停下来就忙着拾柴生火,这会终于忙完,听他们说完便跟褚钰二人开玩笑:“你们遇到的什么劫匪呀,怎么衣服都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被劫色了呢。哈哈哈哈。”
褚钰:“……”
小路:“……”
袁景:“……”
葛诗文笑了几声,见其他三人都无语看着他,便干笑着挠挠头。
这自以为幽默的蠢货,什么时候惹祸上身都不知道。
这时候,从褚钰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褚钰尴尬的低下了头,他着急赶路,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小路:“少爷你也饿了?我也好饿呀,葛大哥,你们有吃的么?”
葛诗文:“没有呀,干粮都吃完了,我们本来计划着赶去前面的镇子上落脚,顺便解决晚饭。这不在路上遇上你们,镇上也去不了了。”
袁景看褚钰一脸失望,便站起来说:“我去找点吃的。”
葛诗文:“啊,这荒郊野外,天都黑了,上哪儿去找吃的。”
袁景不理他,转眼已走远,挥挥手没说话。
褚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小路:“将军好帅呀,不过他真能找到吃的么?”
一刻钟后,袁景带着一条手臂粗的蛇回来了。他将蛇皮剥下来,让葛诗文将蛇架在火上烤了。
褚钰看着蛇肉,有点畏惧。
袁景将一截烤好的蛇肉洒了点粗盐,递给褚钰。
褚钰怯生生的,不敢接。
袁景将蛇肉撕下来,递到褚钰嘴边。
褚钰看看袁景,皱着鼻头张口接了递到嘴边的蛇肉,舌头不小心碰到袁景的手指。
感受到指尖温热滑腻的触感,袁景一愣。
褚钰尝着这蛇肉味道竟然十分美味,瞪着星星眼跟袁景说:“真好吃。”
袁景又撕下来一块正想喂给褚钰,褚钰却已经从他手里拿过蛇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饿极了,吃得很快,吃完自己手上的,还盯着袁景手上的看。
刚从冬眠出洞的蛇,能有多少肉,四人分着吃本来就少。
袁景没吃两口,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便将手里的全给了他。
褚钰也没跟他客气,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全吃了。
夜深了,袁景让其他人三人都先睡下,自己守前半夜,后半夜则由葛诗文来守夜。
褚钰一会就睡着了,他实在是累坏了。
他裹着袁景的披风,睡在一堆干草上。
袁景发现他睡得并不安稳,睡着睡着,便开始发抖。
他靠近一看,褚钰脸上似乎带着些病态的嫣红。
袁景伸手摸了摸褚钰的额头,他发烧了。
这几日,他一路上又急又累,今天又连吓带冻,终于病倒了。
袁景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无奈的将他抱了起来。
他将葛诗文和小路叫醒,对他们说:“褚钰病了,得去给他找医生,我们得赶夜路了。”
小路见褚钰病得人事不省,急坏了。
三人当下收拾一下就连夜出发。
袁景将褚钰放在身前,用披风裹着捆在自己身上。
他一手控马缰绳,一手搂着褚钰。
袁景的坐骑名为乌盖,原是西北大漠野马群的头马,是袁景亲自驯服的。
乌盖在夜间被催着疾驰,速度不比白天差多少,很快就将葛诗文、小路二人甩在身后。
袁景心下着急便不等二人,让二人去前面镇上汇合。
乌盖即使疾驰也跑得很稳,袁景借着月光看身前的人:褚钰脸上红色褪去,只余苍白,看起来脆弱不堪。
葛诗文看着自家将军跑远的身影,第一次见他家将军这么着急。
便问小路你家公子什么来路,可不能让他们家将军犯错,将军可是有家室的人,虽然自己至今跟新娘子都素未谋面。
小路莫名其妙道:“你不知道?我家公子就是将军夫人呀。”
葛诗文差点摔下马去,怪叫出声:“什么?你别哄我。”
他猛然想起将军好像就是娶的褚家公子,而小路家公子也姓褚。
完了完了,自己当着将军的面跟夫人开玩笑,说他被劫色……
他不会被将军暗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