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槡思想斗争了十几秒，在众目睽睽下无奈开口：“老杨，我能不能找人借份试卷。”

“怎么了你是，那卷子上长花啊你还得挑挑？”杨楠抱胸靠着讲台站，手里拿的是齐荩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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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楠盯覃槡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说：“噢对了，这卷还没给忱辙吧？”

齐荩回答：“老杨，你是不是忘了你少印了几份？”

“噢对哈，”杨楠一拍脑袋，又说，“行吧，那委屈新同学一下，和邻桌一起看哈——覃槡，想好了没，我看你不怎么重视我的数学啊，才这么几天就玩废了？”

覃槡垂头死盯卷面字体不一形状各异的笔迹：“那，我讲解题过程和思路总行吧？”

杨楠秀眉一蹙：“所以就是没写？”

“写了，写的时候写得太乱，现在看不懂。”

突然一片静默，接着有人低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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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楠就笑，一脸我就知道：“我早跟你说过多少遍，要做到草稿不草，我都不说你草稿纸了，那毕竟属于你自己的发挥空间，再说，你小子从来不用草稿纸是吧？”

覃槡敷衍点头。

杨楠又干笑几下：“你不用就不用，每次我那练习和作业交上来，就属你写得最满，知道为什么吗？”

杨楠哪是对着本人卖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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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一页试卷写得满满答案，你倒好，全是草稿，我说覃槡同学，你是买不起草稿纸吗？你就差连姓名班里那栏空着的都给打满草稿。”

这还是杨楠第一次在班上纠他毛病，以前都是逮去办公室边改作业边教育，她觉得这良好的做题习惯得靠养，不知道覃槡中了什么懒咒，写作业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正规老师能正经点。

“我不是都用蓝笔又标注了一遍答案嘛。”覃槡嘀咕道。

提到这儿杨楠就更气了，“你这毛病隔我数学上就算了，你那物理还不是，放眼整个年级，就你的练习最独树一帜，偏偏还不能给你改错，要不是你们化学有高老师压着，那化学练习也够你祸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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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知道了老杨，我真做了，不信你下来看，我保证所有步骤方法一字不落全说明白。”

杨楠抬抬下巴示意他开始，覃槡真就一步一步把过程说出来了，“……然后联合方程式，维达定理设而不求——”

“行了你坐，什么初中知识你都说，是我听不懂还是他们听不懂啊？”杨楠对他的解释还挺满意，脸色颇好地转脸就提了向义北起来。

“倒数第二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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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你怎么不按顺序来啊？”向义北一脸难以置信。

“赶紧说，覃槡那儿就已经浪费不少时间了，你再废话其他人得跟你急。”杨楠说。

向义北支支吾吾了半天讲不出来，这题他抄的不知谁的答案，他愣是一步都没看懂，严重怀疑那哥们写的时候不带脑子串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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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那里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后面忱辙又喊他，他没回头往后靠：“什么事？”

“试卷再给我看看。”忱辙说。

卷子被人从前面扔过来，忱辙摊开看到上面用蓝笔龙飞凤舞写着一行字：看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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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刚拿出笔准备写字，身后的男生不知道怎么就征得杨楠的同意，一溜烟飞到向义北旁边，一把从懵逼的向义北手里抽东西：“找半天了，我试卷怎么在你这儿。”

男生走后，向义北欲哭无泪，然后瞥见书底一角自己的试卷，抽出来的时候最后一面正对着天花板，白白净净。

杨楠扫了一眼说：“没写是吧？不会？假期那么多天你去哪儿了？今晚上作业就抽查你一个人的，好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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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义北疯狂往后面使眼色，男生躲在忱辙后面，表示兄弟我试卷上写了不该写的东西，冒不得这个风险啊。

“忱辙同学，能麻烦再往左边挪一挪吗？”

忱辙动着笔，闻言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体又往左边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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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子还回去的时候上面多了道黑黑的涂抹痕迹，覃槡问他：“涂什么了？”

“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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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节课杨楠又抽了几个不认真的，磕磕碜碜、断断续续地把几道创新难题讲了也差不多下课了，广播里又通知最后两节课不用上让学生提前回家，好提前来学校考试。

班长开始提醒众人搬书，不出意外忱辙又来问，覃槡不厌其烦很照顾新来的同学，说：“桌面和桌箱不能留书，底下一层可以放，多出来放后面柜子里去，书袋就放靠着走廊的那一面墙。”

话毕覃槡瞄了忱辙放得满满的桌面和桌底，说：“书很多，你买个书袋吧，柜子要是装不下放先我那里面——”他指忱辙看：“最上面一列靠最后门那个就是我的，你看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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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撑在桌面，少年特有的骨感手臂支起来，他刘海被突然刮进来的风吹乱，语气很认真地覃槡说了谢谢。

——虽然表情看着可能不怎么认真。

可能是忱辙今天说的谢谢太多，也有可能是覃槡对这刚接触的人带了好感，他莫名觉得忱辙脸色好看了很多，半笑不笑的。

算了，还是臭着脸比较好，覃槡总感觉这样的忱辙要吃人。

其他同学都在整理自己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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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老头叫你和我去办公室。”

覃槡回头时，他们班周允歌抱着一沓书板板正正地站在他们旁边。

“就我和你？现在吗？”覃槡问道。

周允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有些呆愣地眨了眨眼睛，说：“刚才还有一个同学去了，我忘记是谁了，他说叫我叫上你一起赶紧去。”

周允歌是八班奇女子之一，明明皮肤白皙眉目清秀，成绩也好，人却有点呆呆傻傻，这主要体现在生活方面。

覃槡还没开始整理自己的桌面，瞟了几下说：“现在就去，我还没收，你的书收拾好了？”

“我都还没把它们从柜子里搬出来呢，一会儿再回来，快点覃槡，老头一会该说我们了。”周允歌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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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只是懒，不想再回一趟教室，他这边正想到高晟，没想到那货跟脚底抹油一样飞出了教室：“大槡，我去外面串一下你赶紧出来啊。”

覃槡绊开凳子刚准备走，忱辙的清凉嗓音从耳后传来：“你去吧，我帮你搬。”

覃槡回头，正好遇上忱辙抬起淡淡的眸子，含着一丝冷感绪意，怔了一下，说：“行，谢了。”

“嗯。”忱辙又淡淡地应，觉得自己这算是礼尚往来，“要不要给你留几本看？”

“留什么？复习？”覃槡从桌肚里扒拉出书包挎在肩上，“这种考试不就是为了检查哪些地方没记牢？不需要看，谢谢你啊，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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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起来很像在装/逼，可忱辙偏偏没从覃槡的语气里听出嚣张来，确实说得也在理。

忱辙其实也认同这种观点，不过仅限于部分学科，比如什么他不太喜欢的英语，隔三差五他就得把单词拿出来看。

忱辙想了一下，又叫住覃槡问：“今天晚上考什么？”

“我说你上课都在听什么啊，数学物理，数学到选一前两单元，物理到选修二，选修一没上，这没问题吧？”覃槡说。

“没有，谢谢。”

“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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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上课有种神奇的技能，凡是和本堂内容没什么关系的话，他一句也不会记，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老师说了哪些事，大概是在原来的学校练出来的。

他们的教学进度确实差不多，可能是他因为在那所学校从幼儿园呆到了高一，教学制度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固定模式，对于考试他只是本能地接受很少会有那种需要复习和害怕考砸的紧张感。

忱辙倚在铁皮柜旁边，静静地观望着洒满金色阳光的校园一隅，心里有点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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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荩收了卷子，又喊了忱辙去办公室，说班主任找，班里进行短暂的打扫收拾后也很快阒无一人。

太阳早就西斜，外窗的树枝在玻璃和地板上打着斑驳的光影，一摇一曳，随风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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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楠叫忱辙来办公室是为了拿校服，顺便把之前遗忘的班牌也给补上。

“班牌得一直带啊，每人就这么几个，丢了不是随时都可以补做的，相当于学生证，以后没它可能进不来学校哦。”杨楠一边整理出忱辙所有的校服一边说，“佩戴在左胸位置，要纳入考核的啊。”

忱辙看着甚是乖巧地站在那里，轻轻点头说：“知道了，谢谢老师。”

“我刚刚讲的那几道题不费力吧？”

忱辙又点头：“嗯，老师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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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堆得小山高的校服收拾好放在办公桌旁边，杨楠笑笑说：“确实有点多啊，办公室人进人出的也要赶紧拿走，我们今天下午又要检查考场，还得开个小会，老师没办法帮你送回家了。”

“没事，谢谢老师。”忱辙也在思忖怎么把这堆烦人碍事的衣服带回去。

“学校里的事情呢我也差不多都跟你说了，有什么问题就来问老师，同学们也都会互相帮助的，你就尽快适应啊，还有啊——”杨楠眼尖地发现覃槡和高晟正从办公室窗边走过，立马叫住他俩，“你们还没回去啊？来来来，进来交待你们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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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像是低头说了句什么，高晟也在往下看，越过墙壁来到门口忱辙才发现他们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戴眼镜的男生。

杨楠见状走过去：“许言哲也还没走啊？”

许言哲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笑，说：“不想麻烦家里人，下午就不回去了。”

高晟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袋子：“老杨，看我们善良吧，怕他下午不吃饭，还专门给言哲买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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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楠虽嫌弃但不昧良心地夸回去，覃槡他们是要顺路送许言哲回教室再回家，结果半路被杨楠喊了进来。

“那你俩介不介意，帮新来的同学提提校服？”

忱辙听到这话下意识就要回绝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说出口，还是觉得有点难堪。

“可以啊，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怎么能推脱呢，那老杨你记得帮我加分考核。”高晟还讨价还价。

“美得你了——”杨楠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她匆匆挂了电话就吩咐他们赶紧行动，说自己开会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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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扫了忱辙两眼，对杨楠离去的身影说了句：“嗯，下楼注意。”

高晟把许言哲推出去，覃槡扶着门以防万一，高晟动动胳膊上的书包说：“我先推言哲回去，给我拿着书包。”

“背个包还能累死你了，快去快回。”

“那走了啊覃槡，回去注意安全。”许言哲坐在轮椅上回头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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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点头，帮忙轮椅过了门槛，回头见忱辙还站着一动不动，“怎么了你？”

忱辙摇摇头：“没事。”

“我们班这同学初中的时候遭遇出了点问题，反正平时就挺不方便的，”覃槡顺口说了许言哲的情况，“走吧，我帮你拿。”

“你们当时发的也是这么拿回去的？”

“不是，是你来得不巧，正好碰上得全部一起带回去。”覃槡弯腰提衣服，塑料包装袋动得哗哗响。

忱辙拉着书包带子，看着覃槡因低头而垂在半空的额发和宽大校服，说：“真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