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这算哪门子事？

高晟急匆匆赶到时覃槡正把忱辙摁扫把旁半躺着，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半边身体都被忱辙制着。

“卧槽！你俩不要命啦？搁医院厕所都能打起来？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俩不省心的刚刚确实还好好的，不过他俩一个看一个，是越看越不顺眼，一个骂一个烂泥扶不上墙，一个骂一个死了属螺丝钉的，俩人谁也不服谁。

高晟连忙把如胶似漆的俩人分开，说：“卧槽，俩祖宗，你俩又怎么了？大家可都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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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站起身拧拧发酸的腿：“看他不顺眼。”

忱辙冷笑：“巧了，我看你也挺刺眼的。”

一个眼神又是电光石火，不等这俩人对视高晟赶紧拉人：“走了走了走了，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覃槡冷着脸在洗手台洗手：“噢，也对，某些人啊，狗咬吕洞宾，对他好还不乐意了。”

*

忱辙给气笑了：“你属阴阳家的啊？”

“啧，给你介绍介绍，邹衍第一百一十七代亲传弟子。”

差不多得了这俩人。

忱辙也凑过来洗手，顺便蹭蹭覃槡：“行了，这次我的错。”

覃槡：“……”

“三秒不说话我走——啊操——”

覃槡反手就是一个锁喉，忱辙被迫转头看他，却只能看见他的脖子，只听见覃槡笑着问：“真不明白手腕青成那样还能有这么大劲儿。”

高晟被这一幕吓得半死，抚了抚胸口顺气：“你俩没事就行，吓死我了。”

忱辙说话不得，卒然在覃槡脖子旁咬了一口，这一下令覃槡措手不及，一把放开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道：“我去，忱辙你属狗的啊？”

忱辙忍着笑去拨开他的手：“谁叫你不让我说话，我看看咬着没？”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高晟一人甩个白眼落荒而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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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齐荩盯覃槡脖子看了好久才问：“你脖子怎么有一片红的？”

“狗咬的。”

“刚刚怎么不在医院注射一剂狂犬疫苗？”

忱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覃槡低着头，不知为何突然开始笑：“这狗品种太先进，医院没疫苗。”

那沉沉的笑声笑入了心底，久久荡漾。

*

这日傍晚，又是一节自习。

自习新发了练习写，也就意味着教室外那群还得补作业，这会儿纷纷叫苦连天。

忱辙刚在需要上交的练习正面写上自己名字，纸都没捂热，杨楠又宣他去了一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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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冷气十足的办公室里，身形挺拔的少年杵在办公桌旁边，跟个杆子似的，杨楠坐在办公椅中间，眉心蹙起。

“赵逊老师说你想转去他们班？”杨楠语气中带着不确定，盯着忱辙说。

忱辙眼睛中映射出桌上植物的绿光，宽大的校服外套似乎也抵挡不住那看似单薄瘦削的脊背下的桀骜。他本就生得高，向下俯视杨楠，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嗯，我去请他的，理由我跟你说过。”

办公室里就这两人，对方都不说话的时候，四周格外寂静。

杨楠也没说同不同意，却突然问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这几次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吧？”

这属于正常现象，就像他们今天刚考完英语没多久，前几科成绩都快改出来了一样，忱辙并不对此感到惊讶。

“嗯。”

杨楠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到下课铃声响让他回去。

*

杨楠说让他再考虑一下，她会和忱辙母亲沟通，如果到时候忱辙还是执意要转班，她就和赵逊沟通沟通帮忱辙办好。

忱辙当然知道杨楠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自己有点麻木，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不会变通，认定了一条路就死了也要往那个方向走，很多次他又都是清醒的。

十六七的少年又懂得什么，向往的不过是那蔚蓝的一片天空罢了。

*

忱辙去办公室的时候有点久，因为站着不动甚至还有些困，五分钟的课间，实在是没有补觉的必要。

回位置的时候前桌也是空着的，无事可做，忱辙拿了上节课发的数学练习开始做，后面男生提醒他说其他人的练习已经交上去了，忱辙写完可以请课代表送去。

忱辙埋着头说“谢谢”，没注意黑板上有人开始写字。

他写完数学练习的时候覃槡刚好从讲台上下来，黑色校服袖口卷至小臂，手上还沾着白色的粉笔灰。覃槡扫了一眼他的桌面坐下，说：“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忱辙把练习放到一边，把头往前凑了点：“你说什么？你黑板上写的什么鬼字，要干嘛来着？”

覃槡手一伸抽走了他的练习：“练习我给你交了，不谢——要给课代表，补交的练习都这样。”

接着就是几个同学把练习传到课代表那去了。

覃槡往黑板上看了看，“什么叫鬼字？会不会说话？核对答案啊，生物的，你赶紧对，老头一会儿就来了。”

忱辙沉默几瞬，说：“谢谢。”

覃槡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拿出自己的资料开始写，他的答案已经在办公室对过了。“不用，倒是你，怎么天天往办公室跑。”

“你不也一样？”

覃槡因为成为了唯一一个生物课代表，老头终于又想起来重用他，他进出办公室的次数难免多些。

“一样？”覃槡笑了一下，低头写作业没再说话。

忱辙未收回目光前，他看到覃槡突起的肩胛骨格外清瘦明显，尤其在他低头写作业的时候。

*

忱辙的动作不算快，也有可能是因为覃槡的黑板字难认，忱辙选择题还没对完老头已经踱步进了教室。

老头上半身子挡住了大半块写了白色粉笔字的黑板，忱辙这边笔都还没来得及放下，覃槡已经起身从位置上站起，两步上了讲台接答题卡。

教室称不上安静，老头倚着讲台，手里捏着开学试卷，老花眼镜遮了眼睛。“答案有没有没对完的啊？”

讲台下人声一片起伏。

“没有——”

“都对完了——”

“老师快开始讲讲倒数第二个选择题吧，这题做不来，脑子都不好使了。”

老头翻翻试卷，说：“这次题目对你们来说很简单嘛，我猜，又没有人上95对不对？好，来简单复习一遍，下去需要记哈。”

上学期生物卷从来都是那几个难点，老头一般提完需要注意的题目和知识点就过了，这会儿也是抽了几个题目出来温习一遍重难点，就算完事。

*

众人听讲的时候覃槡就在全班窜着发答题卡，老头声音不算大，普通话有点外地口音，又上了年纪——忱辙能听明白，就是不太习惯。

等稍微适应了一些，覃槡才提着他的答题卡回座位，伸手搁忱辙桌上，压低声音说：“你答题卡后面怎么空这么多？知道你生物多少分吗？可能才是数学分数的一半。”

忱辙抬胳膊把纸张折起来，没什么表情起伏：“噢。”

“……”

覃槡突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有点奇怪。”

“？”

忱辙抬头望他，不知道覃槡什么时候戴上了眼镜，额前发有点凌乱。

覃槡浅浅收回目光：“没事，你好好听课。”

“？”

忱辙估计是觉得他俩不在一个频道，也没在意覃槡说的什么，开始抽生物新书出来看。

*

不过15分钟老头已经把点都过了一遍，接着叫他们自习，说下一节生物课就正式开始上课，然后丢了试卷在教室里到处逛逛。

老头教龄大工资高，带的班级也少，没事就整天带杯老热茶四处逛，来了兴致也会在当地公园和其他老头下棋遛鸟，这会儿正背着手，不一会儿就漫步到覃槡旁边，弯腰贴着头说了几句话。

*

那一片阴影投下来的时候忱辙还有点懵，抬眼时眼睛里有些愕然。

好在老头态度温和，面色和蔼，整个一副慈祥爷爷。“你就是新来的忱辙同学是不是？”

忱辙点头。

“嗯。”老头也点点头，忱辙坐直了身板方便老头不弯腰讲话，老头又笑，“你答题卡在哪儿啊？”

忱辙抽出最底部被手肘压着的纸：“老师——”

老头一手指着他的答题卡一手指题目，夸一句：“写字好看。”

“嗯。”

忱辙也看着自己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在老头的旁边，看到那些空着的横线，他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愧疚感。

“这些，是不是没学过？”

忱辙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迟疑了一下，说：“嗯，这册没学过。”

忱辙没抬头，但前面传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似乎有人回了头。

“嗯，以前是哪个学校的？”

忱辙报了个名字。

“噢，那个学校好啊，怎么会没学过呢？”老头看了忱辙一眼，还是含着笑。

感受着前排的视线，忱辙抿了下唇，不是特别想解释。

*

本来就没选生物，又怎么会在高一开始学选修的内容，一中部分班级可能进度偏快，选修一都已经上完了。

“啧，得补，没有的书，嗯——”老头脸色微显凝重，“告诉课代表好吧，落下的资料告诉课代表去那个管教材的……什么老师——”

“张老师。”覃槡很小声地说。

老头低头看了看覃槡，突然一手拍在他肩头，“帮帮新同学，尽量把落后的课程补上来，啊。嗯，来得及。”

“？”

覃槡和忱辙两目相对。

*

忱辙想说不用了，可抬眼就是老头笑盈盈的脸，不知道是从哪里滋生的感觉，不想辜负老头的一腔热忱。

覃槡跟他说过，老头有点关注他。

忱辙嗓子有点拔干：“谢谢老师。”

“两个认识了没有啊？要尽快适应啊，不懂的就来办公室，小伙子应该不会不好意思吧？”

老头笑得爽朗。

“嗯。”

覃槡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盯住了他，那双桃花眼仿佛会说话，覃槡勾唇笑了笑，那意思仿佛在问：那我呢？

忱辙淡淡勾眼：“也谢谢你，课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