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皇城,永安王府。
正欲收拾包袱去蛮夷之地的永安王,突然被小厮挡住了去路。
只见,大院外掌事的李公公带着茧子的掌心中窜着书信,正待永安王出来接旨意。
书房里的永安王不悦的坐在椅上,愁眉不展,小厮在一旁看的手无足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说他的面上故作矜持,实则内心早已慌得一批。
“王爷,宫里来人了.......”小厮不禁咽了咽唾沫,提了个胆,小心翼翼的问道:“要去接待么?”
小厮说罢,还不忘喵了一眼永安王。这一喵可不得了。只见,永安王阴沉着脸,乌黑有神的瞳孔深得不见底,他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他的薄唇未抿,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现在是什么时辰?”
永安王的语调冷淡,随着他的音落,屋内响起一道银针落地的声音。
小厮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脊背上冷汗直冒,旋即,小厮定了定神,恭敬的回道:“回王爷,辰时了。”
“呵。”永安王淡淡的晲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那就在晾他半个时辰。”
小厮猛地抬头,仰望着面色阴沉的永安王,“啊?!王爷,那可是宫里的人啊......”
呵,本王让他等,那便是等到日落黄昏,也得给本王等下去!
永安王冷眸一凛。
“王爷......”小厮低声唤了一句,见永安王不答话,他又正欲说点什么,却被永安王冷不丁的打断。
“怎么?“永安王不悦,冷哼了一声,单手支额,不满道:”难道他一个太监,还比本王的身份尊贵么?!”
小厮闻言,瞬间急了,他断然不敢把永安王与太监相比,只是他怕东宫哪位找茬,他急道:“王爷饶命啊!一个太监怎能和王爷相比,只是唯恐太子治王爷的罪呐。”
“太子?哼,本王才懒得理会他呢。”永安王不以为意的撇嘴,:你快去告诉那老太监,半柱香后本王就会去见他,让他耐性的等等。”
闻言,小厮心里暗松了口气,连忙磕了三个响头应承了下来。
“是,奴才告退。”
永安王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小厮见状,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跑了出去,一溜烟儿的消失在永安王的视线里。
半柱香后。
片刻后,六皇子周泽宇缓缓从屏风后走出,身着月白色锦袍的他,玉树临风,丰姿卓越。他缓步踏至永安王身侧,俯首行礼。
“皇兄。”周泽宇的声音清冽,宛若清泉叮咚。
“稀客啊,六弟竟然肯踏入本王的王府。”
周泽宇微愣,继而又恢复如常,继续道:“皇兄不愿前往西北,不知可否借宇儿一用?”
永安王闻声,不屑的嗤笑一声,“皇弟这是在向本王寻求意见么?”
“宇儿绝无此意。”
“那皇弟的意思是?”永安王眯缝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宇儿想带一人前往西边儿的蛮夷之地,那里是个穷乡僻壤,没有任何文化、人才、财富......但,若是皇兄愿意让宇儿前去,那宇儿愿助皇兄登上帝位。”
“夺嫡?”永安王冷哼一声,“皇弟难道不知道,本王不喜权利么?”
永安王话落,周泽宇微怔了下,随即又轻启薄唇道:“皇兄可知道,当初父皇为何欲将储君之位传于堂兄?因为,那个人不适合做储君,更加不适合做帝王。”
永安王眯了眯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皇兄,宇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初任由皇兄揉捏的幼童,更何况,宇儿此次前去,也并非真的要夺太子哥哥的天下,只是希望,在皇兄不能决策朝政的情况下,帮皇兄处理些许杂务,也不算逾矩吧?”
永安王听完,不由得哈哈大笑,“六皇弟,你果然是越发长进了。”
永安王说罢,站起身,绕到周泽宇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既然皇弟有这番心意,本王自当成全。”
周泽宇眸子闪过一抹精光,继而又垂下眸子,恭敬道:“谢皇兄。”
说完,他朝着永安王福了福身,站直后,永安王缓缓问道:“你可知蛮夷是什么地方?就算本王允你,你又该怎么脱身前往蛮夷?”
“回皇兄,此次前往蛮夷,宇儿有十几名护卫同往。他们都是宇儿在外面招揽而来的亡命徒,一身武艺极高,且忠心耿耿,他们皆是宇儿的左右手,他们可保宇儿万全,若是有任何危险,他们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宇儿。所有,还请皇兄放心。”
周泽宇说罢,嘴角勾勒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六皇弟,你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蛮夷之地不仅凶险万分,而且......还有一些巫族的人、包括各种危险出没,你若是不慎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可是有的受了。”
永安王的警告让周泽宇的眉心一拧。
巫族.......
这些年,他所见所闻,可谓多不胜数。
不仅如此,他还曾亲耳听到,父皇与几个大臣议论,他的母妃,乃是被巫蛊害死的。
这些事,他并没有对外宣扬,只是在心中牢记,总有一天,他要让巫蛊之术彻底覆灭。
“多谢皇兄提醒。”
周泽宇拱了拱手,面色不改的继续道:“皇兄,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那臣弟先行告退。”
永安王点了点头,便见周泽宇转身离去。
直到周泽宇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时,永安王的笑容才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无情的神色。
“哼!”永安王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机。
他缓缓站起身,起身去迎李公公。
走至门前,隔着这么远,仍然能听见李公公怒斥且有不满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推开门后,不疾不徐走入大厅。
旋即,映入眼帘的便是走来走去的李公公,嘴里还骂着什么不堪入耳的粗话。
永安王看见,他眼神一冷,迈着稳健的步伐径直走过去,一脸威严的道:“李公公,好大的脾气,本王还未曾说话,你便敢在这大院内大吵大闹。”
永安王语毕,大院内顿时寂静下来。
李公公看见永安王出现,立马收住了嘴,面色讪讪的。
“奴才给王爷请安,奴才给王爷请安......”李公公赶忙躬身行礼。
永安王冷哼一声,道:“行了,本王问你,刚刚你在大院里嚷嚷什么?”
“王爷恕罪!”李公公吓得跪在地上,浑身哆嗦不止。
“有什么事就说,别磨磨蹭蹭的,本王可没什么耐心陪你玩!”永安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抬起右臂摆了摆手。
李公公展书信的手抖了抖,赶忙低声禀报道:“王爷,皇后娘娘遣人送信给您,说是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想请王爷去探病,还让奴才把这封信带给王爷。”
李公公说着,双手奉上一封书信,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永安王。
“哦?”
永安王挑起眉梢,伸手接过书信,打开看了一眼。
“本王知道了。”
“是。”
李公公松了口气,起身告退。
永安王回了书房后,将书信丢到一旁,坐回原地,继续批阅奏折。
这时,一旁的侍卫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将茶杯搁到永安王跟前。
永安王接过,抿了口茶。
茶水顺喉而下,令他舒畅的叹息出声。
永安王想清静些,便屏退了侍卫,独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倏然睁开眼睛,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正是当日,他在城郊狩猎时,捡到的那块玉牌。
永安王看着它出神片刻,而后将它紧握在掌心。
他知道,这块玉牌,必定能让他在帮何许得到竞争将军之位的权力与地位。
如此,帮游儿夺嫡,便能容易许多。
“王爷。”一道冷淡的声音突然打断永安王的思绪,令他猛地回过神来。
永安王扭头,只见一名黑衣蒙面男子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书房里。
永安王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你是谁?!”
“我叫连岳。”
“连岳?”永安王念叨着这两个字,眉心渐渐蹙起,“你是司锦承的人?”
“嗯。”
“他让你来此处做什么?!”永安王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戒备。
连岳不答反问道:“王爷以为呢?”
永安王眯眼盯着他,片刻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鬼知道又是做什么?!不说便不说,但若是让我做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本王可不会妥协。”
然而,连岳却没有答话,只是把信放在了桌案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转而离去。
几乎是一眨眼,连岳就已经消失在了永安王的视线里。
永安王拿起桌上的信,仔细瞧了瞧。
这封信是一封加急密信,只是信纸有些泛黄,显然是很久以前写的。
永安王的目光微微闪动,他轻轻摩挲着信封,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没有看错,这确实是司锦承派来监督他的人送来的。
而且,这人也确实没有骗他。
连岳确实是司锦承派来的,不仅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更因为,他是司锦承的人,司锦承的人,向来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绝对不会出卖主子。
司锦承这是想让永安王帮他师弟这夺将军之位。
正好与永安王的目的一致,这让永安王心里有了计较。
只不过,这计较,暂时不能表露出来,因为,若是他表现出对司锦承的厌恶与排斥,那么,司锦承便会怀疑他的用意。
所以,永安王选择了隐忍。
永安王放下信,抬眸看向窗外,窗户半敞开着,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照射在他俊美无暇的脸颊上。
永安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司锦承啊司锦承,本王可以答应帮你师弟夺得将军之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你师弟......比竟,他可是何许。”
说罢,永安王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出了书房。
夜深人静时,永安王去皇宫探望了皇后娘娘,在皇后那得知太子登基大典,将在孝期的七日后举办,从而间接性的推迟了去蛮夷之地的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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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万兽山上的大火,持续了三日,方才渐渐熄灭。
那些人全部丧命,没有逃掉一个。
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个个惊骇万分,纷纷猜测到底是谁干的。
然而,这场迷雾不得而知,那大火连烧三日,江湖各势力也成功围剿了,他们口中大魔头的手下。
如今,万兽山上只剩下司锦承与戚落言。
山峰上,尸体成堆,宛如人人惧怕的乱葬岗,崎岖不平的山路,血流成河,凄惨无比,凄厉的哀嚎遍布山野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
“公子......”戚落言站在司锦承身侧,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不禁发寒。
然而,司锦承只是微微颔首,他冷眼看着不断往上冲的众人,冷不丁的询问道:“跟着我后悔么?”
“不、不后悔。”戚落言摇头如捣蒜。
司锦承勾唇笑了笑,转头看了眼戚落言,道:“那便随本公子一起抵挡住他们,直至图纸燃尽!”
“是。”戚落言大喜,“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司锦承满意的笑了笑,转过身去,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率先迎战。
一时间,刀剑相击,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惨烈而又悲壮。
戚落言紧随其后,与司锦承并肩作战,杀得难解难分。
随着人群越来越多,他也一路杀红了眼,戚落言一剑挥下,鲜血溅射在他雪白的长袍上,染满了整条袖子。
戚落言像是疯了般,挥舞着宝剑,横扫千军。
他每次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招式愈发狠辣。
然而,即使如此,他依旧无法击败这群人,因为,对方人数远超他的预料,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强。
“噗......”
戚落言被其中一名武功高强的刺客刺伤,喷出了一口血。
始料未及,他反手拍掉刺客的长剑,踉跄倒退了几步,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刺客的攻击还没完。
刺客再次挥舞起匕首,直取戚落言咽喉。
戚落言躲避不及,生死关头,他下意识的抬起左臂格挡,结果那锋利的匕首竟穿透了他的臂膀。
“啊!”
戚落言闷哼一声,捂着胳膊单膝跪在地上。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但他周遭的杀意,却越发浓重。
那名刺客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挥剑砍向戚落言的脑袋。
却被司锦承用剑刃挡住,戚落言顺势抽回匕首,反手刺入那刺客的胸膛。
刺客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然而,戚落言的手还保留着握剑的姿态,匕首依旧停留在那人胸口,一滴血沿着匕首流下。
那人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鲜血溅出的刹那,戚落言也愣住了。
公子又救了他.....
......
没人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双拳不敌四手,直到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司锦承这才抽空看了一眼燃烧图纸的方向,乍一看,图纸的火焰已然烧尽。
司锦承嘴角勾勒出一抹嗤笑,他问与他背脊想靠的戚落言:“本公子可不想死在蝼蚁手中。落言,本公子数到三,剑刃同时刺向腹部。”
“黄泉路上,我走慢点,等着你。”
“是。“
戚落言已然泪流满面,但他仍咬牙回答,最后干脆眼睛一闭。
“一!”
“二!“
“三!”
当最后一个“三”字出口,司锦承猛地伸手,同时戚落言的长剑与他的剑刃一同穿过他彼此的腹部,他的眼中带着几分释然,然而下一秒,两个人的身影同时栽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一片草地,将那处放有枯草的地方都浸湿了。
......
鲜血淋漓尽致,万兽山的山峰上,尸横遍野。
“噗通!噗通!噗通!”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那群人一边走,一边喊:“把这座山翻一遍,掘地三尺,都要找出那图纸。”
“是!”
然而,却是未果,图纸早已燃成灰烬,像是一根羽毛一般,飘落到了山顶,然后消失于风中。
万兽山上也终于没有大魔头与他的一众手下。
以合丰派为首的柳南歌,直至日暮十分,他们才纷纷离去,然而,有一部分人都是来势汹汹,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他们的身影刚离开,便有一名黑衣男子从树丛中跳了出来。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寨主韩昭。
他站在一颗参天大树前,抬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原来如此。
韩昭冷声喃喃,怪不得那人的身形那么熟悉,原来他便是那人。
怪不得,他会对这图纸感兴趣。
怪不得,他会如此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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