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笑容诡异,“许未何,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做吧?”
许未何沉默,片刻后,方才淡声开口,“我需要时间。”
“好,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考虑倒不必,本公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许未何眸色一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转念一想,罢了,先答应她,看看她要做甚。
“不必考虑,我答应你。”说罢,许未何缓缓站起身来,迈步走至宫门前时,倏地回头看她,眸色深沉,语气不冷不热:“太后还是加紧避难,禁卫军造反,御书房内一片狼藉,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打到未央宫。”
音落,风随即而起,阵阵凉风,渐渐吹起了他散在肩上的墨发,飘扬起来,带动着他整个人都有种脱尘而去的意味。
“你......”周太后看着许未何离去的身影,心头怒火冲天。
许未何的声音,依稀在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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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守卫徐徐来报,微微躬身,恭敬的说:“禁卫军叛变,如今在宫内肆意横行,无人敢管。太后娘娘,还请您主持大局。”
这种事情不去找陛下,跑来找本宫做甚?
“陛下呢?”周太后皱眉询问。
守卫低垂着头,实言道:“陛下不在宫中。”
周太后脸色一黑,“他跑到哪里去了?”
守卫支吾半晌,才道:“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你居然敢不知!!!”周太后厉声喝斥,一把抓住那守卫的衣领,“陛下不在宫中,你居然敢不知!!!你们这群狗奴才!!!”
那守卫吓得浑身战栗,“奴才、奴才......”
“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居然连陛下在哪里都不知道?!!!!”
“娘娘息怒!!”守卫急忙跪下,“奴才们不是故意的,奴才们也是刚刚收到消息,说禁卫军造反,奴才去找陛下,结果未发现陛下的踪影........就连......皇后娘娘也不见了。”
“你们是蠢货么?”周太后一把甩开那守卫,“那你们不早点禀报,难不成等到禁卫军打进来了,你们再通风报信?!!”
那守卫不敢抬头,只能磕头求饶。
周太后一脚踢翻案几,咬牙切齿道:“你们都给哀家滚!!!”
“是!”
周太后气得脸色铁青,一手捂胸,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咳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周太后才停止了咳嗽,眼眶泛红,“来人啊!!!来人!!!”
很快,便有人进来。
“传令下去,让御林军将整座宫殿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准出入,谁敢擅闯,杀无赦!!!”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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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后的话,很快就传遍了皇城,百姓们纷纷议论着,一边骂禁卫军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谋逆,另一边又说周太后是个狠毒妇人,不但害了那么多人性命,更是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许未何听到外面的议论,嘴角微挑。
看来,周太后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想要杀了她和陛下,那就让他们去杀,他们的生死与他无关。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
他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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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后的旨意很快便传达下去,禁卫军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并且严密监视着。
“母后的计谋得逞了?”
景阳王周庆走在周太后的寝宫之中,唇角勾起一抹阴测测的笑。
周太后坐在桌旁,手中拿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茗,闻言,微微一笑,“哀家不过是借助他们之手,想要除掉游儿与婧儿,这与你的计划,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没有。”景阳王周庆嗤笑一声,“不过.......母后的算盘打得真精。”
——精到把一个擅长下棋的人,都算在了其中。
“哀家也只是顺水推舟。”周太后嗤笑出声,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影卫带来的消息,她不禁调侃道:“何况本宫的人说,你也演的挺像那么回事。”
这便能让郯儿知晓是谁杀的他了。
周太后暗自庆幸。
“母后过奖,儿臣不过是不希望皇兄为爱所困。”景阳王周庆微微拱手,复而摸上自己那双三角眼,“往后庆儿还是少在皇兄面前露面。”
——以防被认出。
“哦?”周太后不可置信,隐晦似的问道:“哀家记得,你小时候一向粘他,怎么这会又……”不想与你的好皇兄卿卿我我了?
“庆儿只是个披着□□哄骗过他的人,且这双眉眼,皇兄他近距离瞧过。”周庆缓缓收回手,避重就轻道:“即使庆儿演的多像他,却始终不是他。”
“皇兄能在背后谋划这么多年,您真当他是个只会享乐的纨绔么?他不过是学会了隐藏锋芒。”
周太后闻言,不由得侧眸凝视着他,突然瞥见他胸襟间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心脏猛地一抽,随即,她别过头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神色。
景阳王周庆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不由得轻声安抚道:“母后不用担心,这道疤痕,不碍事的。”
景阳王周庆的话,仿佛是在给他吃定心丸,让周太后稍稍松了口气。
“哀家已经安排了人去找谭空鸣,你也不用太担心,至于.......郯儿,哀家也会想办法救他的。”周太后轻描淡写。
周太后的话,景阳王周庆当然相信,他微微颔首,躬身道:“多谢母后。母后,儿臣告辞了。”
“恩,你路上小心。”
周太后挥挥手。
“儿臣告退。”
景阳王周庆离去之后,周太后一把捏碎了杯中的茶水,茶水瞬间溅出,洒了她一手,她丝毫未觉。
她冷哼一声,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奴婢在。”
“去,派人将刘旗心和那个影卫首领姬瑶抓起来后,给本宫严加看管,若是人不见了,本宫唯你是问!”
“是!!!”守卫应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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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要行使暴/政。”周灏游沾了抹茶,低垂着眉眼,语气略显不悦,似乎在为太后这一行为感到不满,一想到这,他又转移话题道:“还有,你是不是该解释解释,御林军里为何会有你的人存在?”
许未何不答,勾唇浅笑。
——自我当上将军时,便有了。
嘶,不该直言的,周灏游懊恼,忽的话锋一转:“......即使这样,你也不能随意动我的手下与大周百姓。”
他当我是什么人?
许未何眸子一暗,心中无端生出一股酸味。
“你想知道?”许未何看向他,眉梢微挑,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手指微微弯曲,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周灏游迟疑了下,终究还是凑了过去。
许未何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周灏游警惕地瞥他一眼,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想想自己如今身处危险之中,只得硬着头皮道:“什么条件,本世子都可以答应。”
许未何闻言,眼底划过一丝讥讽,面上却笑得一派温柔:“你真的什么都可以答应?”
周灏游一愣,旋即点头。
“我......”
“我”什么,许未何没有下文。
只见,许未何缓缓靠近他的唇瓣,像雨水轻点般,一闪而过。
周灏游怔松,耳尖顿时染上一抹绯红。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掌中宠。”许未何抬手握住他的双手,为他搓手取暖,“我能坐上净清宫宫主之位,定然不止这点手段,希望世子日后不要后悔。”
“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周灏游急急后退两步,躲开他的触碰,神情不自在。
许未何微笑,不置可否,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身后,传来一句话。
“我会遵守诺言的。”
周灏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勾,思绪抽离,他低声呢喃:“深宫不必宫外,本世子常年居住如此,手段亦不输堂兄他们,倒是你何许日后不要反悔才是。”
“走了,还在发什么愣?”许未何回眸看他,催促道。
周灏游思绪被那具有磁性的嗓音拉回,“好,你走慢点,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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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雪花霏霏,漫天飞舞。
宫墙上,白雪皑皑。
许未何站在窗边,凝视着外面茫茫白雪,心思微动。
许未何独坐于窗边,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神色凝重,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右手掌心里握着一枚金属牌,这牌子,是从一名暗卫那里拿到的。
暗卫的名字,叫‘无影’。
无影是当年先帝派给他的暗卫,因为武功卓绝,所以深受他器重。
而且,无影的武功,远超常人。
他的功夫,是专业培养的。
所以,无影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只不过,没有这枚金属牌,很难找到他。
这枚金属牌,是先帝送给他的护身符,是他在宫廷中立足的保障。
只要他拿出这枚金属牌,无影就会立刻赶来保护他。
可惜,无影已经在前几年失踪了。
许未何叹口气。
他的身份特殊,在京都内,除了他,没有别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他对无影的信任也已经到了极限。
所以,他不能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这枚金属牌,也只能暂借给无影使用。
不过,无影一旦遇到麻烦,就会发出这枚牌,这样,无影就能找到他了。
无影,是他的左膀右臂。
无影在的时候,他还能够依仗一二,可无影不在了,那么,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而如今,他的身份暴露,恐怕,他的身边,早就埋伏了许多眼线。
无影的易容术很厉害,除非对方有内力,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识破他的伪装。
而这枚金属牌,则是无影的标记,只要有金属牌在手,他就能够顺利追踪到无影的行踪。
无影的行踪,他已经确定了。
只不过......
许未何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周灏游那张脸,他想,若是他不是先帝安排在他身边的棋子,那么,他应该也很喜欢他吧。
许未何想起他对周灏游的称呼,他一向唤周灏游“小世子”或“世子”,可是他却从没叫过他的表字“听寒”,甚至连“流光”都很少喊。
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周灏游那双澄澈如泉的眼睛。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杂质。
他,不应该是那种人。
许未何揉了揉太阳穴。
那双眼睛,仿佛是能看透人的灵魂,直达人的心底,仿佛能够洞悉一切虚妄。
“听寒......”
许未何喃喃低语。
“听寒”这个表字,是先帝曾经为周灏游取的。
他记得周灏游说过,他最讨厌“听寒”这两个字,所以,从来没人敢叫这两个字,只有他一个人能随意唤他。
先帝的明妃,便是因为叫错了一次,惹怒了他,被先帝打入了冷宫,而后,便再也没人敢喊他这个名字,哪怕只是小声嘀咕,也不敢。
“流光”这个名号,是他亲手给周灏游取的。
他想,“流光”这个名号象征着——“聪慧、勇敢、机智、坚韧、坚毅”,这个名字,应该是他所认为的,最适合他的。
许未何垂下睫毛,遮盖住眼中的情绪。
然而,“听寒”这个名字,也只有他能叫,只有他能叫,谁都不配。
“听寒”是他如今唯一的念想。
他的世子殿下,只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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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S:【于一修2023.09.07修了些许细节】
【于二修2023..9.11修改了错字与一些不重要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