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身体,开始逐渐膨胀,他的皮肤变得干瘪起来,他的骨骼在逐渐变形……
什么毒既能使人骨骼变形?
许未何眉头紧锁,对于老者的身份更加疑惑。
“哈哈哈……”
“他竟然说,我只要一靠近他,他就会窒息而亡……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向许未何,他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伸出手,抓住许未何的衣领,将他拎到眼前,他眯起眼,看着许未何的眼眸:“我是他的命中人,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你口中的他,到底是谁?”许未何低眸,看着那苍老的面庞,声线冰冷。
“就是你师傅许冥渊啊……”他忽然松开许未何的衣襟,向后退半步,疯癫道:“他说他对不起我,可是他却没半点愧疚之意,还把我困在这里,让我画地为牢。”
——难道当年我真的没有听错他们的谈话?
许未何目瞪口呆,不知道是否因为老子的话而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老子忽然停止了笑,他抬起枯槁的手,指着许未何道:“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我爱他,可是他偏偏要将我关在这里,让我永远只能待在这里,永远,不可能靠近他。”
“我想去看看他,想去见见他,但是每次我刚踏进他的房门,他就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的,我什么都见不到。”
“我恨他……我恨他……”
许未何抿唇不语,到这种时候,于一个情绪崩溃的人来说,貌似什么话都不能使他清醒,
他唯有静观其变。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有怪过他。”
许未何的心中,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波动。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师傅在一起的日子。
师傅总是将他护在羽翼下,他不懂事时总是胡作非为,可是师傅从不责备他,也从不生气。
他甚至在心里偷偷期盼着师傅能够多宠他一些,因为他害怕他不再爱他,害怕有一天他也变成像他一样滥情的人。
可是师傅并没有那么做。
“我知道,他心里是有我的,他也是爱我的。”老者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只是,我永远无法得到他……”
他的语速飞快,眼神里闪烁着疯狂:“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天道不公……为什么!”
“我恨那些这群卑鄙无耻的混蛋……”
许未何的眉头微蹙,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这位可怜又可悲的老人。
“我爱他,他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是他的命中注定的妻主,可是他却不爱我……”
许未何眸光闪过一丝诧异,他不经问道:“你怨恨他抛下了你?”
闻言,他倏地抬起手掩面而泣,半响,方几近无声的呢喃着:“我不怨恨他,不怨恨他,他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去怨恨他?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说他的命中人,只有我,所以他宁愿孤单终老,背负一身骂名,也不要我与他携手共进。”
许未何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老者说着说着,忽然大吼一声,身体骤然变大,他的身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他说,若是我死了,他就会带我一起走。”
“可以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可是我不能离开他,他的家族不会同意的,他会被赶出许家……”
老子的脸上,露出凄凉的表情:“所以,他选择留在许家,他说,他不能丢下许家不管……”
许未何沉默。
老子抬手擦拭了眼角,看向许未何:“他为什么要这么傻,我不是已经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了吗?”
“我也想要一场盛大的婚礼,可是,他给不了我……”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大吼了一句。
他忽然抬起双臂,朝着自己的脑袋砸去。
“咚!!”
老者的脑袋,重重砸在地板上,鲜血顺着他的脑门滴落到地上,晕染开,宛若盛开的梅花。
鲜血,刺痛了许未何的眼。
老子倒在血泊中,他缓缓垂下眸,轻轻呢喃道:“我不怪他……”
老者的脑袋磕破了皮,渗出血迹,他的双眸紧闭,眼睑耷拉着。
他的脸颊抽搐,嘴唇不停的蠕动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惜他的双腿早就失去了行走的力量。
他不断地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惜他无论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站起身。
许未何走上前,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滚烫,像是要灼伤他的手掌般。
老子艰难的抬起手,指尖指向一旁的桌案上,他喘着粗气,压声道:“周炳春的信以及真正的玉玺都在里头。将军啊……你拿了,便走吧,去祝世子登基,此后不用管老夫,也不要恨他对你所做的一切……”
他说完,眼睛猛地一睁,身体骤然僵硬住。
老子的瞳孔,瞬间扩散,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身体也随之僵硬,他的呼吸渐渐停止,他的眼睛缓缓闭上......
一阵风吹过。
老者的脸上,依旧挂着狰狞的神色。
许未何看着地上的尸首,缓缓蹲下身。
“越伯父……”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抹颤抖。
他看着老者的面容,他忽然发现,这个曾经对他呵斥、责骂,却从未真正打过他一拳的老者,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皱纹,他的眼角已经泛黄,眼眶中布满了血丝,他的脸颊消瘦,嘴唇干裂,他的双手,早已没了肉。
他的身体,也佝偻了下去,看起来,比普通的五六十岁的老人,还要虚弱几分。
他就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许未何的喉咙滚动了两下,心脏狠狠一疼。
他抬手,轻抚着老者苍老的脸颊,心中充满了悲伤:“越伯父……”
许未何心中一阵凄凉,却不足以让他产生同情心。
他与他的师傅一样,过于凉薄,总是情到深处时,又徒然收回一切热恋。
他的心中,除了仇恨,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只是,那时,他在仇恨之余,也是孤独寂寞的,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可以说心里话。
在他的心底,越伯父就是他最信任,也是他那时唯一的亲人。
他曾经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他,他曾经和他畅聊过很多心思,他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温暖,那么温柔。
“我曾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坚持,你说,因为你欠了他,欠了他很多,所以,你必须报答他。”
许未何说这话时,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哀愁。
越伯父说的那些话,就好像是烙印一样,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印记。
许未何看着眼前的老人,轻轻叹息一声,拾起信和玉玺后,头也不回的转过头,走出门去。
只留下那苍凉的尸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许未何的身形顿了一下,他咬咬牙,转身走出洞穴。
他走的很慢,一直到出了丞相府,他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手中的玉玺和信封,心中百味陈杂。
他将这枚玉玺送给越伯父,其实也是想要弥补一点什么。
毕竟,当年若不是他,许家也不会遭遇灭顶之灾。
但是,越伯父不需要这些。
许未何将它放入怀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腕处,那枚红色的手链,还在微微发烫。
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红绳,心中的惆怅更浓了。
许未何仰头望着天空。
夜幕降临,城楼上,只有稀疏的几盏灯笼,照耀着四周。
街上的人很少,偶尔有一辆马车经过,车厢里,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男子的面貌清秀,身材修长,眉目清隽,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但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沧桑而又稳重的气质。
他的面容,有些憔悴,似乎连续赶路了很久,他的身体,似乎也有些疲惫。
男子看着远方,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他效忠于一声的男人。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温润的笑容,他低声自言自语道:“公子,边境局势一切安好,永安王就差端了他们的老窝!”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阴郁,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邪魅的弧度。
“公子,你的仇,也快要报了!”
夜幕中,传来了马蹄踏雪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一匹高头骏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儿嘶鸣,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丞相府外。
马背上的男子,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朗非凡,他一袭白衣,手执马鞭,在月色下,显得英姿勃发。
马儿嘶鸣一声,停在了许未何的面前。
“主子!”
一名侍卫跳下马背,恭敬的对着马背上的男子弯腰,声音铿锵有力。
“嗯。”
许未何应了一声,他的视线,扫过面前的侍卫,又扫过他身后的那些骑兵,目光最后定格在马背上的男子身上,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男子看着许未何,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从马背上跳下,朝着许未何走来。
他一步步走向许未何,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主子。”男子敛容,对着许未何行礼。
许未何伸出手,轻轻扶住了男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疲惫。
“起来吧!”
“谢主子!”
男子缓缓站起身,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愁,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摇了摇头。
许未何见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男子看向远方,轻叹一声,说道:“主子,我听闻,您要祝世子登基?”
“嗯。”
“主子,万事小心。”
许未何沉默片刻,道:“自是会的。”
他抬头看着天际,月明星稀,繁星点缀,一轮弯月高悬在夜空,仿佛能够感受到许未何的情绪。
“主子,若是……”
男子刚开口,许未何就打断了他,说道:“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你先别跟我说,等我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再作商议。”
男子闻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许未何转头,看向男子,轻声道:“你去休息吧,这几日的颠.簸辛苦你了。”
“是!”
男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许未何看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收回视线,他转身,继续朝着皇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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