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的许未何还在和司锦承探讨武功。
许未何持剑而立,目不斜视的盯着眼前这位身穿一袭红衣长袍的司锦承。
司锦承懒惰而又随意的斜躺在榻上,漫不经心的态度,属实让人恼火。
许未何拧眉不解,眼看自己的床榻,快要被这无赖占领。
他蓦地持剑直刺于司锦承,见人没做任何反应,许未何顿步,继而又一翻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司锦承的左胸膛。
司锦承却早已料到,他不闪不避,反而抬起右脚踹去。
这一踢,速度极快,力道也十足,一脚踢中许未何的手臂,许未何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差点栽倒。
司锦承见状,嘴角微弯,露出一个邪佞至极的笑。
许未何心惊。
他一咬牙,再次握紧了剑柄,朝着司锦承直逼过来,速度比刚才快上了不少。
司锦承依旧是懒洋洋的姿态,不疾不徐地躲避他的攻击。
两人在屋中纠缠在一处。
最后,实在乏味,司锦承三两下制住许未何,将他扔到床榻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调侃道:“师弟武功还是没见长啊,这以后还怎么杀我。”
许未何闷哼了一声,冷眼看着他,
不言不语。
“师弟,你别怪我心狠,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师弟呢?”
许未何冷嗤,“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看你先前根本就没有受伤!”
“啧啧啧。”司锦承摇头叹息,“果真是暴脾气。还有,我一个做师兄的,说你坏话怎么了,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许未何又不知那来的力气,一把掀翻司锦承,坐起身,整理好衣裳,便欲离去。
谁料他的衣袖却忽然被人拽住,紧接着一个翻身,被司锦承压在身下,两人鼻尖相触,彼此呼吸可闻。
许未何瞳孔一缩,猛然推开他,脸颊上的厌恶之色清晰可见。
司锦承笑了笑,从地上站起身,掸了掸衣衫:“师弟,你别忘记,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许未何坐直身子,瞪眼看着他,冷不丁憋出一句话:“我还以为,师兄要做些什么,原来是不屑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师弟一直都是,这般看我的吗?”司锦承眼神有些幽怨,他埋怨道:“我此次来净清宫,只是为了送信和议事,那曾想,一进宫主的门,便被宫主纠.缠。”
“师兄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我的德行?”司锦承挑眉,“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德行。”
说罢,司锦承猛然扑上去。
许未何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挥舞起长剑抵挡。
“砰......”
许未何的长剑落在软塌上,他身体猛地往后倒,重重撞到了软榻,整个人狼狈不堪的跌趴在地。
司锦承的手指搭在许未何的肩膀上,邪魅道:“师弟,我的德行怎么样了,你看了,可满意?”
许未何挣扎着站起身来,忍着怒火,道:“.......还请师兄自重。”
“罢了罢了。”司锦承松开了他,站起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未何,他现下不想同他闹翻,也不想伤了和气,“师父知你已经到了及冠之年,特意为你取了字,而那字为——世净。”
世净。
这是何意?
许未何的神情,变化莫测。
司锦承顿了顿,又说:“哦,对了,师傅他老人家,两个名都取了字。你本名姓何——字,世净。现用的姓许——字,归帆。”
世净。归帆。
寓意极致深刻,世净,他要我专心致志、繁荣昌盛、尽善尽美吗?
如若这样,那归帆呢?
归帆又是何意?
许未何忽地开口,却是想岔开话题,他欲言又止,最终唤了声:“师兄。”
司锦承转头,挑眉,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许未何垂下眸子,遮掩住眼底的复杂与痛楚,良久,他缓缓开口,低沉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无奈:“我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把我们何家灭了门。”
"是谁?”
“是--”许未何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司锦承的身上,“是谭空鸣。
司锦承闻言,先是一怔。
而后,他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司锦承蓦然盖主双眼,“谭空鸣那老头子,可没这个胆。师弟不要瞎猜。”
许未何静默不语,司锦承继续说着自己没有说完的事情:“碧落山庄现在由少主沈鹤接任,师弟不用在担心那姐弟俩的安危。还有,你放出去的信鸽已经到了贺冠清的手上,应该少有几日了,想必不日后必会登这净清宫。”
司锦承边说边观察他的情绪,“其次,金陵城最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情况,竟然还有人敢假扮裕亲王,这事情至关重要,你记得早些处理,别酿成大祸,后悔莫及。那明佛山的老僧侣也不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师弟要加以防备。”
许未何依然沉默不语,被刘海挡住的桃花眼在此刻显得黯淡无光。
“下次师兄再光顾净清宫时,师弟记得准备些酒。最好是上等的桃花酿,再配一些好菜,那可就更好了。”司锦承笑容妖孽,他拍了拍许未何的肩膀,“师弟,我们后会有期。”
司锦承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留给许未何一个孤寂的背影,徒留许未何怔忪地站在原地。
许未何也是迟迟没有动弹,只是静静的望着他走远。
待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方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张写着“净清宫宫主亲启”的纸条上。
他将纸条紧攥在手心,像是要将它揉碎,又像是要捏紧。
他不知道,其实司锦承今夜所言非虚,反而句句属实。
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骗他,可他偏不信他有那么好心。
半晌,许未何忽地拿起笔,在纸条上飞快写下一句话:
“司锦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你编造出来骗我的。”
许未何搁笔后,他站在原地愣怔了半晌,随后,他将纸条塞入怀里,打开柜子,翻出来一坛酒,又拿了壶酒,径直走到窗户边上,将酒坛子搁在上面,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一下接一下,一杯接一杯,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净云瑶找到他,有事来报,他才堪堪停止,醉醺醺地说:“我是不是醉了。”
净云瑶见状,忙吩咐下人去备醒酒汤。
待到许未何喝醉,他们才能趁机将他带回去,免得他再出什么幺蛾子。但也唯恐他一个不高兴,便大发雷霆,让净清宫内,人人生畏。
许未何一连喝了好几杯醒酒汤,这才觉得头疼稍微舒缓了些。
等到酒足饭饱,他便躺在床榻上,昏昏睡了过去。
******
翌日。
天刚蒙蒙亮,许未何就醒了。
昨夜他喝了太多的酒,宿醉难受,脑袋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睁眼,他的头顶上便是一片白色,屋里的熏香,是他喜欢的味道,他的心里也跟着平和起来,一切仿佛都是那样自然而然。
昨晚的种种,似乎只是梦境一场。
许未何轻轻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是一片茫然与疑惑。
那茫然是突如其来的,压也压制不住。
他的心里有些烦闷,伸手拿起枕边的折扇,随即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脚步声。
他揉了揉额角,抬脚下了床,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像是有人在争吵什么。
门一开,吵闹声瞬间戛然而止。
刚刚踏出房间,便见门口站着一排身材魁梧,穿着黑袍的男人。
而最为突出的净云瑶站在首位,一见到他出来,便让众人退下,他凑上前去,说:“宫主,果真如你所料,那老秃驴叫我亲临寺庙,果然是为了给宫主送男.宠,以求庇佑。”
许未何冷眸微敛,不动声色的问道:“所以,人你带过来了?”
净云瑶知道他说的是谁,瞬间来了兴致,便询问道:“他长的标志得很,想月亮般,可望不可及。我想宫主定然喜欢。宫主可要易容去看看?”
许未何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都让你夸成月亮了,不看岂不可惜?云瑶,那你来易容吧。”
净云瑶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好嘞,那就交给本姑娘吧!”
......
许未何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俊美异常的自己,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丝苦涩的滋味,他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散,继续盯着铜镜瞧。
镜中的男人,五官精致完美,皮肤胜雪,眉目清秀,眼波流转之际,带着风情万种,唇红齿白。
他是个极为好看的男人,但却不是倾国倾城,不是妖娆妩媚,也不是清丽绝伦,而是如谪仙般出尘,不染凡俗。
净云瑶易容术了得,很快就帮许未何化了个妆,将原本英挺的五官隐藏在厚实的刘海后面。
他的容貌虽是极美,但与那人比,便逊色不少。
不过即使这样,他仍旧有着不输于那人的魅力。
他的身形偏瘦,穿着一袭玄衣,显得清隽优雅。
净云瑶替他易好容后,便将他推到梳妆台前,拿了木梳替他整理长发,一边整理,她还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宫主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让人知晓自己真正的面容。似乎除了净清宫内殿的人和宫主的师兄和师傅,以及裕亲王外,在无人见过宫主真正的容貌。”
“不,还有几人见过。”许未何忽地出声。
净云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抬眸诧异的看向他:“宫主说的是谁?”
许未何沉吟片刻,淡淡说道:“一个是我的.....知己,还有一个是子晋。另外一个是永安王。”
净云瑶听了,脸色顿时僵硬下来,她讪讪的收回手,低头,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模样。
见许未何不说话,净云瑶咬牙道:“宫主可曾想过,这世界这么大,总有一日,您也许会遇到自己真正心仪的人。若有一日,他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想您?又会怎么看待您?”
“云瑶,你想的太多了。”许未何在镜中瞧着净云瑶,一双桃花眼,看得净云瑶有些不自然,他缩了缩脖子,便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别磨蹭,快办事。”
净云瑶瞬间老实,不在言语。
须臾,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摆驾前往周灏游所在的房间,一路无言。
宫主本性上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主,净云瑶虽说早年就扶持他,可其实有很多关于许未何的事,她都有诸多不解。
列如,为何见男.宠需要易容。
为何会许“子晋”随意进出紫竹苑和净清宫。
又为何三年前收了那么多男.宠与美人,却一个也没碰过。
连当时名为“子晋”的少年也一样。
虽说宫主予他独.宠,却从未碰过他。
为何......
然而,这些事情,她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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