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许未何回到了房间,沐浴过后,便在软榻上躺下,将毯子盖在身上,闭目休息。
这夜很长,长到许未何睡不着,他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忽然忆起,年少时当将军的那段时光。
他心下恍惚,似乎回到了那段岁月。
许未何轻叹一口气,然后起身,他穿上靴子,披上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然后走了出去。
外面依旧冷得刺骨,许未何不知何时起了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吹乱了他的眼角。
外面依旧冷得刺骨,晚秋的夜里不知何时起了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发,吹乱了他的眼角。
他伸手撩开发丝,露出了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庞,他的双颊因为寒霜的缘故,而变得有些苍白,然而那双桃花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许未何的眸子,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他站在草地中,仰头看向满园的散落的花瓣。
他在等待。
——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
许未何不知自己在树下站了多久,直到身体传来一阵刺痛感,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的右臂,被划破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液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裳,染湿了地上的花瓣。
右臂上的伤,按理来说算是他自己弄的,那夜醉酒,加上那人不让离开,他神志不清,然后......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后话,他为了不失理智,原路返回前,刻意用利器刺伤了右臂,那种刺痛,瞬间随着醉意麻痹全身,从而换来了短暂的清醒。
大抵是深秋,夜晚的凉风刺骨,许未何冻得瑟缩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伤口,眉心微蹙。
凉风微微吹过,带走了许多的温暖。
许未何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向身后的殿院,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今夜是晚秋,而今年,正逢他离开京都,陪周灏游踏上这前路危险尚且不知的江湖之日。
许未何想到此处,他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浅笑。
他转身,准备返回屋内。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的大树上。
“是你。”许未何看着那人,眉梢微微一动。
对方的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他的脸色很不好,唇色乌紫,他的视线,落在许未何的右肩膀上,只见那里有个碗口般粗的伤疤,伤痕很深,像是被利器所伤。
对方的目光,陡然一凝,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撼和不可置信!
“阿许,除了我,竟然还有人能伤得了你?!”
许未何闻言,眉峰微微一动,并没有立马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眸中带着审视与思索。
对方的视线从许未何的伤口上移开,落在他右臂的伤口上,那里的刀伤,已经结痂。
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又开始渗血了。
“你的伤是......?”
“与你无关,你快走吧。”许未何淡漠说道,语气中没有半点留情的意思。
对方听到这话,眉峰一皱,眸子里泛起一丝怒意,然而他终究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欲让这人想起往事,还特意提及“师兄”一字,他道:“阿许,我好歹也是你师兄,你就这么赶我走?”
“司锦承!这里是净清宫。”许未何显然不想听这人废话,直截了当的道明了对方的身份。
对方的身子,一僵。
“处理好伤口后,自行离开,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许未何说完,他转身,准备回房,却被司锦承一把抓住了胳膊,许未何甩开他,司锦承却再次抓住他。
“我们好歹是同门,难道就不能叙叙旧吗?”
许未何嗓音低沉且又淡漠:“不能。”
司锦承:“......你这个没良心的,枉费为兄如此疼爱你。”
“你算哪门子的“兄”?”许未何说罢,赫然拔剑,直指司锦承的脖颈,他的剑刃很锋锐,直接割断了他的皮肤,鲜血瞬间溢出。
许未何冷哼:“你这样做,只会激起我的杀心。”
司锦承微微歪头,轻笑一声,目不斜视的盯着许未何:“脾气果真见长,阿许,还记仇啊?!”
“不记仇,怎么对你恨之入骨?”许未何嗤笑道。
司锦承轻声呢喃:“恨之......入骨么?”
低沉而暗哑的嗓音,仿佛在自言自语。
许未何见状,他收起剑,转身就走,没有任何停顿。
司锦承见状,他的嘴角缓慢勾勒出一抹嘲讽。
他的目光,看向许未何离去的背影,眸中的笑意越发的深邃起来。
阿许,你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这样就受不住了么?
你可知,我最喜欢你这副倔强的模样了,可偏偏,我又爱惨了你,你这般执拗,倒也让我觉得,你会是我的。
尽管你一心想要杀我。
“......你不该来找我。”许未何垂下眸子,语气淡漠。
“可你还是没动手不是么?”司锦承的声音很轻,他的语调中,充斥着一股笃定与自信:“阿许,你舍不得杀我。”
“你错了。”许未何眼神无波无澜。
“错了?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司锦承问道。
“因为我要杀你,比杀一群蚂蚁更容易。”许未何抬眸看着司锦承,眸中带着冷漠与鄙夷,他的眼神很淡,没有一丝情绪。
他的眸光,就仿佛是看一只蚂蚁一般,没有半点波澜。
司锦承闻言,他的瞳孔微缩,他的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他道:“阿许,你这句话说的太轻狂了。”
许未何淡淡回道:“师兄知道的,我从来不轻狂。”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若是败在我的剑下,那又怎么解释你今日的话语?”司锦承的眸光中闪烁着冷冽,他一字一顿,缓缓吐出:“莫非,我在你眼里,真的就这么不堪一击?”
“师兄还是先疗伤吧,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语,还是别提了。”许未何扭头,不去看他,音调清冷且又平静至极,却又隐含警告。
他不想再跟司锦承纠缠。
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再次动手。
毕竟,就算司锦承受伤,他也打不过这人,他现在的实力不及司锦承一半,若是两人硬碰硬,恐怕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许未何虽然嘴上说着“不屑于”,但他的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他也是亲眼见过这人杀人的手段,与常人不同,他明明可以一剑碾死对方,却非要吊着对方,一步一步看着对方精疲力尽,然后才一招致命!
许未何的性格,向来是恩怨分明的,若非对方对他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亦或者是动了不该动的人除外,或许他早就放过对方了,然而司锦承这人......
他很清楚司锦承的性子,他若是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许未何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人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模样,心脏微紧。
这人,当真是个魔头。
司锦承无非就是一个疯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司锦承感受到了他眸底伸出传来的厌恶,他的唇角的弧度,愈发灿烂了几分,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许未何。
直至半响,司锦承见许未何还是不愿继续交谈,便不再开口,他闭上眼睛,调息了片刻后,才睁开眼,他的眼底依稀透着几分红血丝,他道:“我走了,阿许,你保重。”
话音刚落,他抬脚,离开。
然而,随着他的离开,凉风也带起了草地上的花瓣,蓦然,花瓣里传来一道断的箭矢,从许未何脸颊边,飞速刺去,他一眨眼,一道断了箭尾的箭首直直刺在树梢上,箭尖还挂着一封信书。
许未何的眼底,掠过几分异色。
他抬眸看向没了踪影的司锦承,旋即,又转身去取箭矢。
许未何将箭矢拆开,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他将信笺捏成粉末,狠狠地捏碎。
“合丰派当真是费尽心思,把一个顶尖的杀手安插在我宫内,这可真是屈才啊。”
许未何冷眸直直看向周灏游的方向,随后,脚尖一点,跃上房梁,很快便来到了周灏游所处的房间的窗边,一抬眼,蓦然看见哪位名叫小莲的婢女手中正窜着刀,向榻上熟睡的周灏游刺去。
许未何心道不妙,动用深厚的内力,破窗而入,这窗户是木制的,不过,他内力深厚,自然是能够打破。
他冲进屋子,一掌拍向小莲的胸膛,小莲的脸色煞白,口中吐出一大滩鲜血,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柱子上,晕厥过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后面还有两三人,一个外貌较为出众的女子,一个是体型魁梧的男子。还有一个被身前的两人挡住了身行,但他仍然能看出来男子的神色,那男子不慌不忙,像是笃定今夜能得手似的。
“月竺!”随着一声呼喊,女子从惊鄂中回神,赶忙扑上前扶住她。
女子的脸上写满担忧与焦急:“月竺,你醒醒......”
许未何一挥袖子,将要冲过来的男子震飞,男子的胸口被震得剧痛无比,他吐出一口血,倒退数步,跌坐在地。
他捂住胸口,惊魂未定,他抬眸,看见许未何正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连忙跪倒在地:“这位大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我们只是来刺杀净清宫宫主的男.宠,对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还请放——”
话未说完,男子就被杵在门外的男子用匕首一击命中,直挺挺的倒地不起,鲜血喷涌而出,他的动作干净利索,快准狠。
他一击得手,并未罢休,再次出手攻向许未何,然而,被许未何雄厚的内力震飞,这时候,许未何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睨了一眼窗外,旋即,一道凌厉的刀刃自许未何衣袖间射出,直逼正要跳窗逃走的的小莲和那女子的心.脏。
女子的瞳孔猛然一缩,她的双腿一软,整个人瘫软在地,连带着她背着的小莲也逃不过。
许未何看也不看身后倒地的男子,他径直来到被他震飞的小莲和那女子面前,用内力探查了一下她们的脉搏,确认她们死的彻彻底底后,许未何才看向一旁被他震伤的男子。
这男子断然是江湖中的高手,出手也狠厉果断,然而却不是许未何的对手,被震飞后,男子的脸色煞白,眼底的神色,显得格外阴郁,他挣扎着站起身,却又被许未何一掌击中胸口,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
许未何没空搭理这个男子,他将手指伸入周灏游的鼻翼之下,感受了一番他的呼吸。
感受到他尚存的一点气息,许未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还活着......”
说完这话后,许未何的脸色,才舒缓了许多。
若不是周灏游还活着,那么,这一切,都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合丰派煞费苦心,在净清宫的地界蛊惑人心,买通了净清宫的婢女,怕是你们主子不放心,又派人来监督刺杀我......他的男.宠,当真是胆子大得很......”
许未何发觉眼前这人似是不认识自己,他便没有自报身份,只是把自己圈入一个是“净清宫内的人”的身份。
“你又是何人,多管闲事!”男子的眉宇间,满是戾气,他道,"你最好赶紧滚,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呵,不知死活的东西。”许未何冷笑了一声,一个闪身,来到男子面前,右掌蓄积了足够强大的掌劲,朝他的天灵盖,狠狠轰去!
男子脸上的神色,终于露出几分惊惧之意。
但是,他的反应却很快,一个转身,躲过了许未何的一掌,然而,这一掌,许未何还是没有留情,直接一记重掌打在他的背部,男子顿时喷出一口血,他的整张脸,瞬间涨得青紫。
许未何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从腰间取出匕首,匕首已过封喉,干脆利落,鲜血溅了许未何一身。
然而,男子的脖颈上,出现一道极长的血痕,血流不止,男子瞪大眼睛,眼中充斥着骇然与不甘。
“要怪——就怪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
许未何云淡风轻的说道。
男子的尸体,在音落的顷刻间,无声无息地倒地。
许未何收回匕首,看着躺在榻上,依旧沉睡着的人儿,嘴角微勾,笑容冰冷。
他缓缓俯下身,凑近男子的耳畔,低喃道:“这次,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该罚。”
说完后,许未何转过身,走出门口,掩门时看了一眼屋顶上越隐越现的一抹身影,笑容意味深长。
他知道那人是保护周灏游的侍卫,所以没有戳穿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