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东西这种事，偷的其实不是那个东西，而是事成之后的自得和自我满足。
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没被发现，就为下一次的侥幸提供了理由。
知念买东西的时候老板算错了钱，手上多出一块钱。
她心虚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想去找老板说，心底的小恶魔却蠢蠢欲动，阻止着她。
小恶魔说，算错了钱关你什么事儿？干什么要还，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知念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小恶魔精准摸到了她的心思，诱哄道：那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再说嘛。
知念抱着点侥幸的小心思，期期艾艾地同意了。
她感觉自己走在一个泡泡上，踩不实。
泡泡随时会破掉，她也会狠狠摔一跤。
但她现在没摔，所以她还可以侥幸。
果然，老板根本没发现。
这件事也算被知念单方面轻轻揭过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注意到，学校门口这家小卖部的老板眼神不好。
每次放学的时候，小学生们都会一窝蜂地涌上来买东西，忙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一些东西。
第一次偷拿东西的时候，知念心惊胆战，没被发现之后又觉得刺激十足，下次再来。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
可是泡泡越升越高，她不敢向下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
儿时的记忆零碎又记不全，之年隐隐记得有这回事儿，但是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只记得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她这几天都悄悄跟着知念，这才发现小孩儿已经开始偷东西了。
之年眉头死皱。
关于怎么养好知念这件事，她也有些烦恼。
小孩子逆反，不让她做什么偏要做什么。
而关于偷这件事，一但被戳破，还要小心维护她敏感的心思。
又怕她恼羞成怒，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之年没有直接拆穿她，只是旁敲侧击地暗示了几回。
知念每次都回答地躲躲闪闪，唔唔嗯嗯糊弄过去。
见她如此反应，之年心下有底，决定让她摔次狠的。
又是一次放学，知念和去补课的小姐妹结伴而行。
她哒哒哒跑去那个小卖部，跟小姐妹说自己要在这里买东西。
小姐妹哦了一声，跟她指了指另一家店，让她买完去找她。
知念自无不可。
熟悉的忙碌。
知念小心翼翼观察着老板，见他视线偏转，心如打鼓。
不会被发现的……
她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吓得知念叫了一声。
“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知念，疑惑这个女孩怎么突然大叫了一声。
之年冷笑，挑眉看着满脸震惊的小孩。
“放下东西，跟我过来。”
泡泡被戳破了。
知念心知事情败露，又慌又羞，低着头把东西放下，乖乖跟着人走了。
小卖部老板娘看着她放下的东西，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终究没追上去。
之年让知念去找小姐妹帮忙请假，表示自己要跟她好好聊一聊。
小姐妹发觉她突然低落下来，以为她不舒服，爽快答应了下来。
跟回之年身边，知念又低下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之年带着她走河边，见周围没人才慢悠悠开口。
“你刚刚在干什么？”
“……”
之年戳了戳她的头，冷笑道：
“偷东西，知念，能耐啊你。”
知念还是沉默，路也不走了，眼泪滴在地上汇成两个小水洼。
之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凶她。
知念心知理亏，觉得自己是被人证物证当场抓了个正着，不敢狡辩，羞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之年不惯着她，语气严厉道：
“你包里有钱，我知道，为什么还要去偷东西？”
“…………”
之年蹲下身，把她低下的头按直，两人对视一眼：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没去，会发生什么？”
知念眼神乱飘，还是哭，就是不看之年。
之年：“那个小卖部的老板眼神不好，但是老板娘的眼神好。”
“她早就盯上你了，前几次你偷东西一直觉得不对，这次专盯你。”
“等你把东西拿起来要跑，她就会从小卖部里站起来一把抓住你，再大声告诉所有路过的人你偷了东西。”
知念没设想过这样的结果，闻言，整个人如坠冰窟。
“路过的人里有认识里的人，她们就会问你。”
“知念，你是小偷啊，怎么还偷东西？”
知念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是……我不要当小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东西了……”
知念哭着往之年怀里扑，糊上来一波新鲜的眼泪和鼻涕。
之年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那你以后还偷吗？换个问法，你还觉得偷东西有意思吗？”
知念哇哇大哭：“……没意思……不偷了。”
之年这才憋不住笑了，哄着怀里的小哭包。
“知错能改就好了呀，别哭了。”
小哭包慢慢止住眼泪，瓮声瓮气道：
“你不觉得我是个坏孩子吗。”
之年顺着她的背：
“没有孩子天生是坏的。”
小孩抬起头，愣愣看着她。
“你，你刚刚好凶，吓死我了……”
之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
“别怕，这个世界上，我可以保证，最爱你的人是我。”
知念安心地闻着之年身上的味道，瓮声瓮气道：“嗯。”
小孩都是白纸，没有人教就不会，全凭周围环境怎么在ta的底色上覆盖新的颜色。
没有人天生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正如没有人天生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天生缺乏共情心理的孩子也不都是坏种。
老实讲，之年并不太认可天生坏种这种说法。
只是孩子罢了，怎么成长，到底还是看周围怎么教。
是父母去教，是生活去教，还是社会去教。
纠正过来就好了，纠正不了也没关系。
之年想。
她会看着这个孩子的，知念也不会沦落到和她一样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