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急刹车，让孙碧漪猝不及防，她连忙伸手向前撑住，才稳住身形。郑其羽连忙道歉：“碧漪，对不起，你没事吧？”看她的脸色还算正常，又解释道“我。。。。。。我看路上没有其他车，所以一时没想那么多。”

孙碧漪摇摇头，心下暗悔，郑其羽受尽父母宠爱，生活中想必一直顺风顺水，一点挫折，可能易导致他情绪冲动，自己实在不该这个时候跟他提起这些，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没有天生就适合的两个人，在一起是需要磨合和迁就的。”郑其羽胸口发闷，脸色灰败：“碧漪，如果你觉得我哪里有问题，哪些地方做得不够，你跟我说，我一定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不是你的问题。”孙碧漪在心中斟酌字句，语气轻缓：“你一直对我很好。十几岁时，你就充当我的保护神的角色，还因此被其他男生揍过。”说到这里，心不知不觉变得柔软，那年回到G城，在奶奶和姑姑身边读书、生活，是她人生中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后来也时常怀念。

郑其羽稍稍安心：“你还记得？”

“嗯。我这次回来，你也一如既往的关照我，尤其为着我奶奶的病，跑前跑后，忙里忙外，对你，对你父母，我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那。。。。。。那为什么。。。。。。”

“其羽，你人真的很好。”停顿了一下，她发出一声轻叹：“是我的问题。”

他一颗心又往下沉：“是不是有其他的男孩在追你？”

孙碧漪知道他想歪了，不过这句话可不好回答，确实有人在追她，好在郑其羽已经接着在往下问：“你有了喜欢的人了？”

“不是。”她避开他灼热而迫切的目光，欲言又止：“是我。。。。。。我的性格问题。”

他明显一怔，孙碧漪沉默了片刻，道：“我是个难以对别人敞开心扉，很抗拒与人亲近的人，因此很难投入到一段亲密关系中。”

原来这样，郑其羽反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孙碧漪察觉到他的表情，在心里叹了口气，缓缓的道：“我前男友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很优秀，对我也很好，各方面几乎无可挑剔。快大二时，他开始追我，足足用了两年时间，我才答应做他女朋友，刚开始时，两人之间还挺好，时间久了问题就来了，他总觉得我对他不够关心，太过冷淡，所以最终还是以分手收场。”

她神色很郑重，说得却很含糊，分手的原因也是一带而过，郑其羽胸口仿佛被一柄大锤重击了一下，脑子里翻来覆去尽是“男朋友”、“无可挑剔”几个词。

孙碧漪曾经交往过男朋友，他当然是想得到的，这么出众的女孩子怎会没交过男友？可是他心中猜测的，和她亲口说出来的，杀伤力显然不可同日而语，何况他知道她大学读的是八年制，难道她经历的竟然是一段大长跑恋情？

孙碧漪见他失魂落魄，笑问：“你很诧异么？我可不是当年那个被姑姑牵着走进课堂，羞涩的跟新同学打招呼的小女孩了啊。”

“当然。”郑其羽回过神来，也笑了一笑，笑容里却有一丝苦涩：“十几年了，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各自都有各自的经历。唉，真希望时光倒流，回到从前。”

孙碧漪不懂他的伤感：“人总是要长大的，不但要长大，还要成熟，变老，消亡。。。。。。都是好事啊，每往前走一步，我们能掌控的事物就更多一些，面对生活所设的阻碍就更游刃有余。。。。。。”忽地住口不言。

郑其羽本想问消亡为什么是好事，话一出口又变成了另外一句：“碧漪，你刚才所说的，我觉得不是什么问题，我不接受这样的理由。”

“其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不值得的。”

他语气激动：“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碧漪，我也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过，但我从来没忘记过你，很早之前我就喜欢你了，重见你的那一刻，你就占据了我整颗心，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你说什么都没用！”

她委婉的道：“其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

郑其羽张大嘴巴：“碧漪，你讨厌我吗？我知道我不像你前男友一样，能考名校，可是，我惹人讨厌吗？”

“你当然不讨人厌。”她有些无奈，只得道：“但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我将你当同学，朋友，从前是，现在也是。”

郑其羽脑袋微微眩晕，半晌才道：“可你对你前男友一开始不也没有喜欢吗？”不等她回答，急切的道：“两年而已，我比他更有耐心，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无论多长时间，我都愿意等，行吗？”

孙碧漪知道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去办正事吧，其他的回去再讲。”

汽车再次启动，在乡间小道上平稳行驶着，但车厢内却陷入长久的沉默。郑其羽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孙碧漪脸却一直向着窗外，明显没有交谈的意思。

有人在路边的树荫下摆摊，走近时，发现是一个老太太在那，她坐在地上的扁担，面前摆放着两竹篮桔子。老太太头发花白，很黑，很瘦，几乎跟她奶奶一般瘦。。。。。。

孙碧漪忽然道：“停一下！”

郑其羽应声停车，疑惑的道：“怎么了？”

车子已驶过几十米远，孙碧漪没有回答，打开车门下来，径直往摆摊的地方走，郑其羽连忙跟上。

“奶奶您好，请问这桔子怎么卖？”

老太太看见面前穿着洋气，美丽温柔的女孩，先呆了一下，面上随即发出喜悦的光彩：“一块五，你要是想买，我再给你算便宜点！”连忙从竹篮里拿起一个，递到她面前：“我家的桔子又大又甜，姑娘，你先尝一个，好吃的！”

郑其羽本想跟孙碧漪说，舅舅家有摘不完的桔子，但看了她一眼，立即改变了主意，爽快的道：“奶奶，您的桔子我们都买了，您算算看总共多少钱？”

老太太这一下真是喜从天降，连忙拿起秤杆子来称，郑其羽怕她提不动，连忙上前帮忙，桔子加起来共二十六斤有余，郑其羽准备付钱时傻了眼，孙碧漪也是同样表情，原来两人都没有带现金，又不能确定老太太会不会用手机收款，或是会不会担心。

老太太望着他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郑其羽忽然拍了一下头：“哎呀，我车里有零钱。”大踏步向前走去，折回时果然拿了五十元纸币过来，老太太道：“多了，多了。”

“您桔子卖得比城里便宜，我们已经沾光了，多了的您就拿着吧。”

老太太不住道谢，夸他们人好心善，又忙不迭要把桔子到他们车边去，郑其羽拒从她手中抢过来，一手一个竹篮提到车边，从后备箱找了一个空纸箱来，全部倒入，拍了拍手：“好了。”刚要关后备箱，临时又改了主意，打开车门放到后座。

车缓缓开远，孙碧漪看着后视镜里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忽然道：“你口渴吗？”

“还好。”郑其羽往她身侧看去，关心的道：“你渴了？水喝完了吗？”

孙碧漪不答，伸手从后面拣了个表皮金黄的桔子，剥开了递到他手边：“你尝尝看甜不甜。”

郑其羽受宠若惊，记忆中，孙碧漪从来没这样对他好过，他慌忙接过放入嘴里，还没等咽下去，就连声夸赞：“好甜，真的好甜！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桔子。”

孙碧漪也吃了一瓣，的确新鲜多汁，但是仍然带着一股子酸味，口感并不算特别好，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甜笑，郑其羽恰好侧脸瞧她，不禁看呆了。

孙碧漪出言提醒：“专心开车。”

虽然隐含责备，但语气比之之前，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郑其羽聪明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变化，至于为什么，那自然是因为后座那箱桔子引起的，神奇的能带给人好运的桔子！孙碧漪是那么难以捉摸，不可触碰，但此时此刻，他觉得他触到了内心某个点，他离她更近了一步，信心顿时大增。

于是他立即正襟危坐，正视前方，口中道：“碧漪，我们多年再重逢，不可避免的会有些生疏，但以前，我们还是很多话聊的。我对你的心意，你现在应该很清楚，除非你有男友，不，除非你结婚，否则我不可能退缩的！拜托你不要将我拒之门外，给我点时间让我了解你，好不好？”

孙碧漪低声道：“其羽，你何必这样，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朋友。”

“可我就只认定你一个人！”他心中嫉妒大起，想问“我比你前男友到底差在哪里” ，又咽下了：“我知道我还没打动你，可是你不能把我赶离你身边，你不能阻止我追你！”

“好，我不赶你。”孙碧漪终于退让：“两个条件。”

“什么？你说！”

“你必须让你父母，以及你身边其他人明白，我们只是朋友，清清白白的朋友，我不想被贴上你女朋友的标签。”

“现在本来就是朋友啊，我爸妈对你好，又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的缘故，她和孙姨一直跟亲姐妹似的。”

“生日节间，你再不要送什么贵重礼物给我，你若是约我吃饭，有空我会出来，但我不会接受你一个人付账。”

郑其羽道：“为什么要分这么清楚？我是男生，男生买单不是天经地义吗？”

孙碧漪看着他，认真的道：“其羽，既然我暂时不能给你的感情以任何回应，那么你，甚至你家里给予我太多，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欣喜，只会加重我的负担，我不想这样。”

他勉强答应：“好吧。”

“还有，我已经告诉你我是怎样的人，如果最终我们还是没法在一起。。。。。。”

“那我依然会守在你身边。”见她蹙起眉头，笑着道：“安分守己做你的朋友，但我有信心，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你最终会喜欢上我的。”

孙碧漪放下手机，道：“我刚把五十元买橘子的钱微信转你了，你接一下。”

“。。。。。。。”

门一打开，便看见一只圆滚滚的金黄色的小狗在欢快的摇尾巴，郑其荷面上立即露出笑容：“元宝小崽子，好久不见啦。”

元宝是俞果重金购来的一只纯种博美犬，小家伙长得超级漂亮，又非常聪明乖巧，是一群人心尖上的宝贝。郑其荷蹲下来，小心翼翼抱起它，在它头上亲了一口：“真乖，你欢迎我可比你主人要热情得多。”元宝适时舔了舔她的手，似在表示赞同。

朱丹凝的声音从客厅中传出来：“其荷，果子说请我们两个吃饭，原来又是点的外卖糊弄我们。”

“你还想怎样？我点的是海鲜大餐，够对得起你们啦。”俞果打开外卖盒，摆放碗筷：“再说了，一个人搞饭菜不难搞吗，买，洗，切，麻烦死了，吃完一片狼藉，收拾又得半天功夫。”

郑其荷走到她身边，悄声道：“吴蔚不在家，你们分居了？”

“吵架了，她去她闺蜜那了，算了，别提扫兴的人。”俞果说完，又白了她一眼：“能不能把我的狗放下，洗手吃饭。”

“明明是我的狗，只是暂时寄养在你这里。”

“走开！”

几人吃了饭，闲聊了一会儿，俞果心情好点，又回到客厅，各据沙发一角，俞果打开了手机，找了部美剧在电视上投屏看。

这部剧是医院的同事推荐的，剧中角色颜值都不错，情节也引人入胜，朱丹凝看得津津有味，郑其荷撕开一包薯片，她伸手接过，忽然指着屏幕道：“你们看女主这表情，这眼神，出轨的前奏啊，男主要悲剧了。”

“哼！”俞果忽然愤愤的道：“女主一看就是惯犯，这些出轨的，做小三的，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朱丹凝愕然：“你看个电视剧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本来就是，不知道从古至今，为什么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偷人。偷女人的男人，偷男人的女人，偷男人的男人，偷女人的女人，全都该拉去浸猪笼！”忽然想起来，对郑其荷道：“我可没骂你，你还不算偷。”

郑其荷没有作声，元宝本来坐在俞果身边，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大声讲话吓到，默默地过来，跳到郑其荷身上，郑其荷轻抚它柔顺的毛。

朱丹凝不知道俞果和吴蔚的感情发生了变故，只觉莫名其妙：“你吃了火药了，是哪根筋不对？”

俞果发泄了几句，又不作声了，许久，问道：“这剧不好看，不如我打电话叫个同事来，我们来打麻将吧？”

朱丹凝眼睛只盯着电视：“我觉得挺好的呀，男主和男配都好帅，我要接着看。”

“你就只看脸。”

“不然呢？”

两人正争着，郑其荷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看了一眼，走到另外的房间接了，过了一会儿出来，清咳一声：“我要出去一下。”

俞果问道：“是谁？”

郑其荷微微低下头：“萧晓来省城了，她想见我。”

俞果和朱丹凝同时坐直身子，一个问：“你要去？”一个道：“不要去。”

“我还是得去一趟，只是去喝个茶。”

声音不大，但听得出语意坚定，俞果道：“行吧，你早点回来，我们等着你打麻将。”朱丹凝刚说了几个字：“我可不打麻。。。。。。”被俞果一瞪眼，就嘎然而止。

郑其荷换鞋出去，随即传来关门的声音。

俞果和朱丹凝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俞果道：“晚上见面，会是喝茶那么简单？我才刚说了那些，她就要去偷人了，希望她记得我的诅咒。”

朱丹凝反驳道：“其荷不是那种人。”

“她的确不是。”俞果冷哼一声，一字字道：“但萧晓能把她变成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