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珂说想带程默去一个地方。
看到熟悉的大门和熟悉的“七枫公寓”四个字时，他愣住了。
“你这是，送我回家的意思吗？”
程默问得很真诚。
许珂神秘的笑了笑，然后拉着他就往门口走，程默还没弄清楚他要做什么，就被他带了进去。
沿路往里面走，许珂也不说究竟是来这里干什么的，程默顺从的笑了，任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公寓的方向走去，两人没怎么搭话，只是默契的不问不答。
路过第四个路灯时，程默正好可以看见自己家的位置，他随意瞟了一眼，玩笑着说:“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你不会是特意在这里买了一间公寓吧，许少爷？”
当然，玩笑归玩笑，七枫公寓算是Z市比较大的住宿区了，加上设施奢华，所以价格也不便宜，程默倒不觉得许珂一个学生会干出这种事。
许珂眨了眨左眼，不时扭过头来看他，笑着将他拉近，牵着的手换在另一个掌心，手臂顺势环在程默肩上，将他搂在怀里，手指勾着他的耳垂，说道:“你猜猜。”
程默偏了偏头，扬手挥开了他的手，眯着眼望向他。
“猜不着。”他玩笑道，“我怕我脑洞开不了那么大。”
“那我帮你猜好不好？”
许珂笑得更加张扬了，他咬了咬唇，声音再次逼近，刻意喷洒的热气在耳边打圈，惹得程默敏感地缩了缩脖子，伸手就要推开他的脑袋。
“许珂，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嗯哼嗯哼？怎么收敛？程老师教教我啊～”
许珂来了兴致，弯着眼尾凑近，鼻尖磨着他的鬓发，一动就会不经意地蹭上他那泛红的耳尖，程默嘴里在说着什么，尽是无奈。
“小珂。”
陌生的男音插入得有些突兀，打断了和谐的氛围。
两人齐齐看向正前方，公寓楼下停着一辆车，而那敞开的车门旁站着一个面带笑容的男人。
许珂冷了脸，连着搭在身旁人肩上的手都紧了几分。
程默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解地望了望他，然后又看向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车里很安静，倒着实应了晚风。
“刚刚那个是新朋友？没怎么见过的新面孔啊。”
许家两父子的相处模式一向都僵得很，若是许青山不搭话，两人可以一直沉默。
“有事说事。”许珂很干脆地掐断他提起的话题，略微不太耐烦地揉了揉耳朵，慢慢道，“我们好像也算不上能有什么和谐交流的情分。”
许珂对他一般没什么好语气，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
许青山摸了摸鼻子，理着袖口打开了车窗。
“听酒店的人说你搬到这边来了，是酒店哪里不满意吗？还是……”
“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珂觉得烦，语气也更加不好，许青山心头咯噔一下，收住了笑，才缓缓开口再次说:“我只是担心是不是酒店里有谁让你不高兴了……”
“客户反馈吗？”许珂很受不了许青山这副慈父模样，把着最后一分耐心不屑地提醒，“那就大可不必了。”
许青山再次吃了鳖，脸色也有些变化，他捏了捏领带，温和的话语也收了回去。
“许珂，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珂讶异地瞅了他一眼，不禁觉得好笑，只手倚在车窗上，他斜了斜身子，轻笑了一声道:“温柔乡软语听不够，跑我这儿来刷存在感？许董，是上次的伤还不够痛吧？”
许青山与妻子不和，但自信于对儿子的关心与补偿是倾了所有，所以对于许珂的态度，再大的耐心也磨完了。
“许珂，你该长大了吧。”他严肃地说，“一味地逆反心理还不足以满足你的幼稚吗？”
空气再次降至冰点，两人之间的气场太久没有这么紧张了。
许珂的脸色不太好看，像是终于失了耐心，连最后一丝笑意都消失殆尽。
他倚在车窗边，正色道:“所以呢？”
“无论怎样，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一切终归会是你的，哪怕你不要，但是顾晚呢？”许青山唇角勾起，意味深长地说，“她争夺你，却并不否认你是我的儿子。”
加强的语气中满是自信，带着毋庸置疑的不置可否，而偏偏在这种时候，许珂总能看到他们身上那一许相像。
其中意思，许珂当然听懂了，正如顾晚对这段婚姻的执着那般，他更加知道顾晚对自己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所以，你们又有什么分别吗？”
许珂对他罕见的平和语气反而让许青山吃了一惊，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他忽然有了一种猜测。
“所以，我并没有选择。”少年人的语气仿佛是早就把握了一切，那种淡定是许青山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打开车门，然后不似曾经那般给他警告，离开时连一眼都未瞧过他。
许青山惊诧极了，可随后心里才慢慢浮现出一丝心酸。
自己的儿子唯一的缺点，或许应该是太聪明了。
他以为许珂对于顾晚的维护是感性居多，可现在他才发现，若背叛这段婚姻的人不是他，那么许珂的那份感性也会站位于他。
这是许青山第一次反思，如果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始，那么一切麻烦是不是就不会有了？
刚打开门，程默就被外面站着的人一把抱住，猝不及防，但他怔愣片刻后便极其自然地回拥了。
见到程默的那一刻，许珂仿佛才敢卸了一身重压，仅仅只是相拥的这一瞬间，他便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感受到颈窝处的热气由急促渐渐转变为缓慢，程默知道他有心事。
“程老师…”他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困了。”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字眼，程默偏了偏脑袋，将下巴从许珂的肩上抽离。
“那就睡觉吧。”
程默微微一笑，手上的动作停在许珂的耳边，轻柔极了，似乎是刻意的抚慰，又像是带着温柔的暧昧。
许珂的目光逐渐柔和，很快便染上了一丝笑意，他没忍住轻吻了他的唇角，声音轻快。
“好啊。”
这根救命稻草同样缠住了他的手腕，温柔地为他拨开迷蒙。
临近期末，程默开始紧抓许珂的课业了。
午间大部分人都回宿舍睡午觉了，程默没有午睡的习惯，而许珂的午间向来是出校混时间，所以他便抓着他到教室学习。
“暑假一起去旅游吧？”
许珂的心思从笔尖的手上拨离，一双眼睛定格在程默的脸上，轻柔的语气明带着诱惑，但是程默深知他的德行，没有轻易妥协。
“不可以。”认真的少年竖着笔敲了敲他的额头，“我哥要回来了。”
“那……”许珂眼睛一亮，舔了舔唇瓣后凑近，故意说道，“我问问你哥？”
程默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只能无奈地叹息，头也不抬地回答:“说什么胡话。”
许珂撇了撇嘴角，坐正了身子，杵着脑袋继续开始做题。
程默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程默，有一道题一直没弄懂，你有空帮我讲讲吗？”
像是等了许久，前排的女生才拿着练习册走了过来。
程默一向好说话，直接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她的书，认真地看了几眼，然后耐心地讲解起来。
程默的态度相差不大，许珂忽然觉得没有什么优越感了，他不满地盯着两个人，后槽牙都要磨平了。
他的目光过于惹眼，女生时不时瞧他一眼。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了理解了。”女生用力点头，飞快地抢过练习册，转身就走。
看着人落荒而逃，程默十分无奈。
程默:“许珂，你这是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许珂觉得委屈极了，一脸的不急败坏，“程大学霸，程大善人，您读书是把智商吃完了吗？你看不出来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吗？这么大一颗司马昭之心，你竟然看不见？”
程默觉得脑袋疼，认为他属实是有些想太多了，他捏了捏眉心，这才缓慢地说:“我又不是人民币，还不至于人见人爱吧。”
许珂却反手抓住他的手，正色道:“程默，我很认真的。”
看着他的脸，程默挑了挑眉，忽而笑了。
“你笑什么？”许珂将他拉近，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长得多好看心里没点数吗？”
“哦？”程默被他逗笑了，上身前倾，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有多好看？”
“……”离得太近，许珂竟然说不出话来，他舔了舔嘴唇，偏过头低骂了一声。
“哦。”程默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笑一笑地，着实拿捏了许珂的性子，“看来是挺好看的。”
他点了点头，作势就要退回去，谁知道许珂却像是突然回神，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一个吻就落在了那一张一合的唇上。
程默睁大了眼睛，被他的行为吓到了，急急忙忙地拿开他的手，整个人往后退了退，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这才松了口气看向他。
“许珂！”
许珂倒是一脸的洋洋得意，他半阖上眼，温润的笑了笑，一双眼睛倒似更漂亮了，他将双手交叠放在课桌上，仰着头，继续看他，道，“我吃醋了。”
说着，他又伸手揉了揉鼻子，竖着食指戳了戳程默的手臂，理直气壮的模样，声音却软了下来:“你不该哄哄我吗？”
程默觉得头疼，特意将东西搬开，与他隔了三个位置坐下，懒得搭理。
许珂怔了怔。
“程默！”许珂有些愕然，顿了顿，语气委屈，在程默的眼神威胁下还是放低了声音，“我吃醋了！”
“嗯，我知道。”程默敷衍地回了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做题。
“……”
许珂闷声将不爽咽进肚子里，一声不吭地拿着书翻来翻去，动静弄得挺大。
程默无声地笑了笑，故意晾着他，散散他的醋意。
整个下午程默都没怎么搭理他，许珂看似生了闷气，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下午的课。
放学时程默问他要不要去食堂，许珂也不回答，只是在他刚走出门的时候巴巴地跟了出去。
许大少爷有了小脾气，所以他不说话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便安静得很。
看着挑走自己餐盒里的西红柿的人，程默专注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先开口了。
“明天周六，我们去外婆那儿吧？”他试探着说。
许珂像是故意不答，只是继续将程默挑到碗边的西红柿夹了过来。
程默再次无奈地笑了笑，伸脚勾了勾对面人的小腿，好一会儿后，许珂终于受不了了，直接将他的脚夹住。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吗？”
许珂拉长了脸，抬眼看过去，极其明显的小脾气。
程默耸了耸肩，捏紧了筷子。
“所以啊。”程默垂着眉眼，轻轻叹了一声，抓着筷子从对面餐盒里夹了一小块姜丝，一下又一下地挑出来，软声道，“我这不是在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