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的公寓很空，大概是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原因，整间屋子都有种缺少人气的冷清，除此之外，还有一大股空气清新剂的茉莉花香。
将盆栽从盒子里拿出来，仙人球的刺绒被仔佃包装着，剥开外层后才能看到红色的小叶，程默喜欢极了。
“查尔斯把你们养得很好呢。”
沈曦不喜欢养花草，但是由于有一个研究植物学的伴侣，她的家里、办公室也自然少不了一点小植物，以前带回来的是昙花，那个时候为了瞅一眼昙花一晚究竟现几次，程默能在阳台守到第二天日出。
他将几个小盆栽整齐的摆在阳台的展示架上，手上拿着的小型喷瓶很缓慢的减少着，程默又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小袋种子，像是普通的花种。
“那是山茶花的种子。”沈曦不知道在门边站了多久，她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散漫地走了过来，自然地在他旁边蹲下，顺手便从他手里接过了那袋种子，“查尔斯给我求婚时就用的这个。”
程默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后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沈曦倒是笑得很甜蜜：“是不是超级浪漫。”
“我觉得你是疯了。”程默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从地板上站起身来，看着她也不自觉得摇了摇头，“中年人的浪漫我属实看不懂。”
“啧！”沈曦佯装生气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腿，如同珍宝一般将种子塞进了随身的衣服口袋里，“没礼貌的小家伙，一看就是跟那个小子学坏了。”
闻言，程默默默地闭了嘴，犹豫半晌后又乖巧的蹲在了她身边，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看。
沈曦抽空腾出目光瞅他一下，心下了然。
“干嘛？”她故意问。
程默伸手接过她递来的那棵蕃茄苗，试探着商量：“那个，这件事能不报给我哥吗？”
“怎么，怕程影吃人？”沈曦觉得好笑，“程影那关好像还真有点难过。”
“小姨。”程默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沈曦无奈地伸手揽住他，问道:“真喜欢他？”
程默不说话，只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沈曦撇了撇嘴角，长叹一声:“是挺不错。”
“好啦好啦知道了。”她没忍住摸了一下他下巴上的那点捏不起来的肉，从架子上挑了一小株仙人掌拿了起来，“这个放你卧室里去。”
程默怔了怔，若有所思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久。
阳台上的风大，几次吹乱了沈曦的长发，她满意地看了眼拿空的箱子，这才慢吞吞站起身来。
“行了，进去吧，剩下的工作等查尔斯回来后自己处理。”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程默叫住了她。
“你真的只是回来办婚礼的吗？”
像是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沈曦也直接愣住了。
“为什么这么问？”她反问了一句。
程默不答，指尖在仙人掌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掰断了一根尖刺。
“我以为，是因为我。”他说。
沈曦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咽了咽唾沫，下意识地去观察他的神色。
“是为了婚礼。”她认真地回答，“但也是想回来看看你，只是看看。”
刻意强调只是，沈曦看得出来程默的不适，每每提到这个话题，他都是抗拒的，尽管表面看上去有多么配合，可她清楚的知道他的反感。
尖刺在不经意间滑入掌心，随着他的用力开始压缩，陷下去的那一瞬间，刺痛也终于涌了上来。
“好。”
他抬眼笑了。
沈曦曾经被那一双笑眼欺骗过，明明被愁苦糊满，可嘴上依旧说着没关系，这就是程默，无论曾经还是现在，都没变过。
晚上的许珂是最好哄的，这是许珂自己对自己的定位，但程默却觉得他很难伺候。
“每天一个睡前小故事，还要温柔一点、可爱一点……”程默嫌弃地扶了扶额，万般无奈地说，“许珂，其实网上有一种哄睡业务，什么样式的声音都有，而且绝对比我专业，要不我给你订一个吧，长期的，所有费用我承担。”
“这么清楚？”许珂轻轻笑道，“用过？”
“自然用过。”程默换了一只手拿手机，从衣柜里将睡衣取了出来，“而且当初还给了很高的评价呢。”
许珂反应过来，他咬牙切齿道:“程老师的生活过得挺丰富多彩啊。”
“我初次听说这个业务的时候也挺惊讶的，真没想到职业类别可以这么丰富多样，而且效果还挺好。”程默像是根本没察觉到什么，他将花洒放在浴缸中，靠在舆洗台边静静等着的同时还在顾着说，“不过足以可见社会发展想象空间有多广。”
手中转动的笔立在桌面，许珂的注意力直接被拉了起来，他合上文件夹，笑得有些危险:“我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你提供的思路。”
“偶然间发掘到的。”程默随手扔了个香包进去，垂眸浅笑着，“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真的很不错。”
许珂气得扔了笔:“你这个‘很不错’的范围底线到底在哪儿？”
“嗯？”程默不解，“只是个很普通的形容词，你现在已经这么严谨了？”
“普通”一词真的刺激到他了，许珂现在觉得自己都变得廉价起来了。
“以后不许对我用这个‘普通’形容词。”他极其严肃地警告起来，“听到没有？”
程默简直哭笑不得:“你现在对我的要求都这么严格了吗？”
“听到没有？”许珂固执地问，像是得不到回答就不罢休。
“听到了。”程默跟哄孩子似的应着，下一秒却又故意道，“你可以试用一次体验体验，可能之后都不需要我了。”
“？”许珂呼吸都顿了，他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温和的笑容突然有些瘆人，“程老师，劳烦帮我确认一下，我男朋友现在是在跟我推销其他人吗？”
程默挑了挑眉，唇角绽开了笑意。
“应该算是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笑音，很轻，但也听得出刻意，许珂气得头疼。
“程默，你很想看我生气？”
“没有啊。”程默点了免提，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笑，“就只是觉得，你吃起醋来还挺可爱的。”
“程默。”许珂故作威胁，可随后却又败下阵来，只能无奈地跟着笑出声来。
水温刚好，只是不知为何，香味却好像比往日的更浓了，熏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许珂走到窗边，城市的烟火气体现在灯火通明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窗，在静悄悄的夜里等候归家的人。
“程默。”他轻声唤他的名字，满载无比深情。
“嗯。”
程默伸手想要拿手机，可困意席卷上来的一瞬，他似乎连手机都有些不太握得住了。
“以后只能听我哄你睡，这就是你的专属哄睡热线，知道了吗？”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处处透着知心人的相思。
程默被这种相思唤醒，而后又自愿沉醉其中。
“好。”
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大概是真的困了。
热水盖过锁骨，空气中的香气浓郁，迷蒙里听到听筒那头清浅的呼吸，程默才猛然回过神来。
“许珂。”他睁大眼睛，突然想起来，“我帮你新买了一套练习题。”
“什么？”许珂差点以为听错了，“练习题？”
“嗯！”程默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明天去帮你补课，你已经落下太多课程了。”
许珂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好不容易创造的氛围，就这样断开了。
“程老师一定是位好老师。”他不吝啬地夸赞着。
程默:“谢谢，这一点我是很清楚的。”
当一个人有所挂念的时候，势必会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在其身上。
沈曦的书房还亮着灯，可书桌前却并没有人。
“我是他的医生，我当然知道怎么做。”冷冷的女声在客厅里回响，沈曦捏着水杯，脸色有些难看，“倒是你，我早就说过不能让他一个人呆着，如果是这样，当初为什么非得带他出来？”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两个人并没有沉默太久，沈曦稍稍消了气。
“我并没有看到过，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我找点理由多留一段时间。”沈曦理了理长发，忽然道，“对了，默默在谈恋爱你知道吗？而且对方是他同班的男同学。”
“程影，默默本来就很敏感，这件事将会带来怎样的伤害我们都很清楚，所以现在唯一的方式，就是听你妈他们的，让他出国。”
通话挂断的那一刻，客厅才终于真正安静下来。
沈曦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这才折返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