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的时候，许珂就已经醒了，可怀中的人却醒得比他更早。
“早上好，许珂。”
程默脸上带笑，从他的怀中仰头去看他，并大胆地与他对视，好不羞涩。
许珂发了怔，就这样愣着看了他半晌，才慢吞吞地回了一句“早上好”。
“怎么傻傻的。”
程默笑了，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是睡糊涂了吗？”
一如往日，完全不似昨晚那般脆弱，就像是，那是许珂做的一场梦。
他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重新将人拉近，下巴直直地落在他的头顶了。
“你干嘛？”程默的声音闷在他胸口处，痒痒的，惹得人心头发热。
“还早。再眯会儿。”他沉声道。
程默嘴角上扬。
“那你抱着我干嘛？”
痒。
“嘘！”许珂重重的拉长了话音，不再做声。
心痒。
程默:“……”
那个晚上的异常就像是被他们刻意避谈，程默不主动说，许珂也就当做梦一场，不提。
再一觉醒来程默才发现，他好像出名了。
意外的获奖就像是一个先兆，通往最高音乐学府的橄榄枝被递向了Z市，点了获奖人的名。
作为最年轻的获奖者，那一曲被捧上了业内热栏，虽然声音有异，但也没有妨碍挑选学生者的心。
学校官网上满是他和秦雪的同框，越往下翻，评论也越离谱。
“才子佳人？”
许珂半支着脸，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桌边，冷声读着评论，“金童玉女？嘁！哪个年代的词，上上下下就会这两句？”
程默就看着他越来越皱的眉头，头都愁大了。
“这样认真读评论的人，也见不得有多时兴。”
“时兴？”许珂眯了眼，像一只嗅到味道的狼，倾身凑近时脸色更沉了，“你到底哪头的？”
程默无奈地扶了扶额，摇了摇头就准备起身，见状，许珂也急急地拉住他。
“你去哪儿？”
“主任找我。”程默淡淡地回答着，可手腕却被抓得更紧了。
他垂眸，疑惑地看着他。
许珂没立刻说话，只是一脸哀怨地直直盯着他，下巴抬得高高地，不太高兴的样子有种不被理解的委屈的味道。
“程默，你就是不太在乎我。”
程默瞪大了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好半晌后又笑出了声。
“胡说什么呢。”他只得顺着他的动作站近了一点，声音也不自觉地柔了下来，“我怎么就不在乎你了？”
许珂抬了抬手机，挑了挑眉道:“郎才女貌？”
程默轻轻一瞥，轻声叹气:“怎么说都是人家的自由，我有什么办法。”
“我气的是这个吗？”
许珂语气平平，眼皮耷拉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你完了程默，咱们今天一定得好好唠唠，你这已经上升到态度问题了。”
程默不禁笑出声来，他抿了抿唇，抬头望了望四周，下一瞬直接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
“别无理取闹的，你乖一点，行不行？”
他的声音很低，轻飘飘地落在许珂耳里，这一瞬间，他恍惚地觉得，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末的风仍旧不减燥热，可忽然之间，许珂的心都平静了下来。
直到程默走远，许珂才收了目光。
他面无表情地翻着评论，脑海中忽然就不断回响着沈川的话。
——你真的离得开吗？
他真的离得开吗。
程默很优秀，许珂不可能成为那个会阻碍他的人，可是，等到程默越走越远的那一天，还会回到他身边吗……
“许珂。”
沈川站在门边，像往常一样毫不低调地找人。
许珂抬眼看过去时，沈川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他捏了捏手机，慢吞吞地起身走向了教室的后门。
拿着到手的邀请信，程默还处于难以置信地惊讶中，可也只仅仅是惊讶。
“我没考虑过这个。”他笑了笑，温柔地摇了摇头，告诉秦雪，“而且，我已经有想报考的学校了。”
面前的女孩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小弧度的叹息声还是穿了风，入了耳。
“挺可惜的。”他听见她说。
程默没什么反应，依旧只是淡淡地笑。
“没什么可惜的。”他无所谓般道，“只是每个人选择的路不同罢了。”
秦雪愣了愣，好半晌才笑出了声，程默从未见她这般笑过，自然而洒脱。
“其实你比我更有天赋。”她退了半步，语气里却带了一些底气，“但我会比你更优秀的。”
程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只是疑惑的望着她。
站在窗边的少女挺直了背，长长的天鹅颈漂亮极了，那种自信让她脸上的笑看起来更加迷人，如同落日的光是特意为她而来。
“程默，谢谢你。”她说，“至少此时此刻，我对自己最大的赞赏，便是勇气可嘉。”
程默听得认真，却到最后也没有收下这句谢谢。
“你应该把这个道谢送给你自己。”少年人手里捏着完好无损的信，“这份勇气是你自己的赠予。”
秦雪愣了好一会儿，方才慢半拍似的笑了起来。
“程默，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这种人，本来就很难让人不喜欢。”
“我这种人？”
程默没怎么当真，他淡淡笑了笑，随意道，“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呢？”
“嗯……”秦雪思考了片刻后才走近半步，而后仰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大概是，明明看起来我们离得很近，可实际上怎么也无法缩短这段距离，越得不到，就越觉得美好而富有吸引力。”
说话的间隙，她又退回了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对他说:“程默，我可能会很羡慕，那个你会喜欢到主动迈出这段距离屏障甚至主动想要更多的人。”
她的话颇有深意的样子，可程默却始终没能读的出来，直到秦雪离开，他都还站在原地不动。
站在长廊边，手上的信件来来回回捏了好多遍，程默若有所思地望着楼下的热闹，好像真的，和那里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他一直都在外人面前扮演着循规蹈矩，按部就班那一类人，可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隐藏起来的叛逆开始失去控制。
“喜欢……”
程默轻轻复念着这个普通的词，也是第一次开始正式思考这个问题。
所以，真的是因为喜欢，才想要更多的吧。
“什么意思？”
许珂手指捏着那一小叠纸张，声音低沉了下来，他微靠在墙边，抬眼望着面前的人，面色阴沉，“谁让你查他的？”
被他这么盯着，沈川觉得莫名无语，他抿了抿嘴唇，认真地回答:“不是我查出来的。”
许珂偏了偏头，睨眼间，眼尾拉长，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这份资料是我的人顺着萧然的线索摸出来的。”沈川表情有些严肃，“有人故意将这份资料，送到了我面前。”
许珂目光一冷，手上的力紧了几分。
“我最初就查过程默，但是关于他的所有资料都是空白的，完全查不到。”沈川试了试储物间的门把手，“这一次却将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都透露了，足以可见，萧然背后的人，不可小觑。”
许珂没有说话，不大的小教室里静了一会儿，才有了纸张翻阅的声音。
“川。”许珂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沈川下意识回应，却莫名觉得不安。
果然，许珂将那几张病例记录单重复翻了好几遍后，面无表情地抬头。
“这个，你看了多少？”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怒气，可沈川太了解他了。
“我没看！”
沈川急得声音也升了调，他瞪大双眼，有些不满，“知道是程默的资料，我都没让下面的人碰过，满意了吗？”
许珂没回答，从他那没什么反应的脸上沈川也看不出什么意思。
“所以现在你想做什么？”沈川双手放进兜里，慢条斯理地说，“找萧然？我反正是肯定了，她回来的目的不是许家。”
许珂将资料仔细收进了文件袋里面，直起身的同时才说:“不管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现在，她让我很不爽。”
这份资料既然能到他的手里，那么就说明，程默的事已经被外人知道了。
这一点，他很不喜欢。
“萧然的事，你不用查了。”他拿紧资料袋，面无表情的样子依然让人不安，“这也算是，家庭内部矛盾。”
说完，他伸手拉开了门，刚准备出去，侯醉就慌里慌张地从另一边跑了过来。
“珂爷！”
侯醉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任飞说，申老二去找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