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影还是知道了。
连夜赶回国，他顾不上休息就让人先去找方霖。
欠了债，女儿得了病，方霖倒的确是安分了不少，过着一边躲债一边照顾女儿的生活。
程影觉得可笑，当初能狠得下心来将自己的亲儿子当做筹码做生意的人，现在居然能安分地在工地搬砖。
被带到程影面前时，方霖是有些慌的，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多次找程默的事被他知道了。
“我真的只跟方默拿了一次钱！”
程影懒得计较，只是问：“你最近一次跟涂家联系是什么时候？”
方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而后又哆哆嗦嗦地不说话。
程影却等得不太耐烦了。
“我以前没送你去坐牢是怕默默有个前科犯生父，现在整个世界都知道程默是我程影的弟弟，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吗？”
程影比二十岁的时候成熟了不少，以前发怒的时候还不太会敛着性子，现在倒是整个人的气场更吓人了。
“两个月前！”方霖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两个月前我去找过他，他威胁我说会杀了我，我就没再去过了！”
“你们在哪儿见的？”
“不固定，每一次见面都是不同的地方，但是…但是都是别墅。”
程影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起身打算走了，方霖松了一口气，半口气才下去，程影又倒了回来。
“你说你去找过默默？”他居高临下地看他。
方霖没敢回答。
程影单手插兜，腾出了另一只手理了理领带。
“方先生。”
他冷声道，“若再有下一次，我会直接以勒索罪给你发律师函，你得清楚，我程家的二少爷，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还有。”程影本来就一肚子火，此刻脸色更是可怕，他抬脚踩在他的肩上，轻轻用力就将他踩了下去，“他叫程默，姓的是我程影的程！”
他睨了他一眼，离开时吩咐人将他直接扔了出去。
刚坐上车，助理的电话就来了。
“程总，涂杰在Z市的几处房产都找到了。”
程影闭目，忽而睁开。
“查。”
为涂思铭报仇，涂杰自然希望涂思铭亲眼看着，“给我一间间的查，要是嫌查起来碍事，那就直接拆了！”
涂杰蛰伏了这么多年，究竟在等些什么呢？
许珂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将近十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休息，再出来的时候，直接将地图扔给了夏弛。
“让他们都去这个地方，动作要快！”
夏弛愣了愣，待摊开地图看清上面的标记后，许珂已经开车走了。
又是无证上路，这要被许家那长官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程望见到自家儿子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对于他无视自己的行为也没底气去批评，沈玥也不敢多说话，哭都不敢哭出声来了。
“这就是你给我保证的放心？”
程影冷笑着看了沈曦一眼，伸手时助理将一根烟递到了他手上，他戒烟得有半年了，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拿着根烟放到鼻子下嗅嗅，已然成了习惯。
“沈曦，逼默默出国这件事，你也出了不少力吧？”
沈曦哑然。
这件事她不占理，所以哪怕再能说也没脸说。
如果不是她跟程默戳破那件事，程默或许不会一个人离开。
“最好祈祷默默没事。”程影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连他助理都退了好几步，“否则，就不要说我大逆不道了。”
以前程影生气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压得住，而现在，唯一一个能制得住他的人，程家这两位还偏偏不接受。
沈曦觉得心累。
“程总！”
助理到外面接了个电话，然后两步并作一步地飞奔过来，“找到小少爷了！”
黑色宝马着急地停在别墅外，许珂连车钥匙都没拔就往别墅里面冲。
整个别墅远离市区，大概是有钱人假期放松的地方，可整个房子看起来许久没有人住了，院子里的野草都茂盛了起来。
把人绑到这么一个地方，究竟想干什么？
苏景盛说，涂杰不信佛，却在近两年里不断看各种奇怪的书。
为什么呢？
他已经抽不出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钟声响起，二楼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许珂站在客厅中心，看向了摆钟的位置，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那个钟，有点眼熟。
“更奇怪的是，他这两年的资金流向里一直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就去查了一下。”苏景盛说的话忽然浮现脑海，“结果，那居然是一个忽悠人的□□，专研究死而复生那行业。”
死而复生…
涂杰的，那个儿子？
想着，许珂拳头都硬了。
程默抬了抬眼皮，看向头顶突然亮起的灯。
每一次钟声响起，涂杰都要过来一次。
他看着涂杰仪式感似的在整个地下室里放了许多东西，看着看着，程默觉得不太对劲了。
弓着背的男人在遗像面前用红色的液体画着什么，腥重味道窜得整个空间都是，程默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血。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两天多不吃不喝，程默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嘴唇干裂，脸色惨白，说话时都感觉费力。
“嘘！”
涂杰突然严肃地让他噤声，神秘地说，“我们马上就能见到思铭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微弱得让程默觉得他们隔得很远很远。
“他看到你，一定会更高兴。”涂杰孩子说话，他站在那些红色痕迹之间，凝望着照片里的人，“他一高兴，就不会再走了。”
“我们要小声一点，不要吓到他了，他会不高兴的。”
程默努力睁着眼，看到他又开始继续画了起来。
明明已经不太灵敏的嗅觉，在此刻又莫名地敏感了起来。
浓浓的腥味卷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涌了过来，程默胃里开始翻腾，可那种闷闷的感觉上不来又下不去，憋得他的胃部生疼。
难受。
他有些失力，又有些失重。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许多。
哥他们知道我在这儿吗？
许珂呢？
他开始害怕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感觉到一丝冰凉。
手腕上的刺痛很短暂，然后他开始感觉到了冷，那种从脚底而来的冰冷，简直像是要了他的命。
许珂……我好难受啊……
好冷……
钟声再次被敲响了。
蹲在凳子边的人突然抬头，疑惑得紧紧皱了眉。
程默感觉到自己被松开，然后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涂杰抬脚碰了碰他，拿着那把沾了血迹的刀往上面走去。
他动作缓慢，一步一步迈上二楼，想要检查一下钟。
“不能错过时间了…”
他自言自语，动作越来越急，“老师说，得按照时间，慢慢来……”
“那你慢慢来。”
许珂从后面走出来，眼里满是狠戾，“我可没时间了。”
说着，他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原以为只是个体弱的老头，没成想对方力气也不小，涂杰快速接住了他的攻击，手上的刀直接往他小腿上刺去，许珂反应很快，抬手抓住扶梯边缘用力将他踢倒在地。
这两天没补充能力尽消耗了，现在随便几个动作都费劲。
“老板！”
夏弛的声音从楼下响了起来，许珂大声说：“程默在地下室！”
涂杰已经再次爬了起来，他嘴里一边在碎碎念着什么，一边拿着刀朝他冲了过来，许珂皱着眉，抬手握住了他拿刀的手，一靠近，他才终于听到了他嘴里念叨的话。
“思铭会不高兴的……思铭会不高兴的……”
提到这个名字，许珂更加怒了。
他反手将他的胳膊转了转，涂杰立即痛得惊呼出声，许珂打掉了那把刀，这时，他听见了外面逐渐明显的吵闹声。
终于来了。
“老板！”夏弛半抱着满身是血的人从地下室出来，声音都哑了，“血……程默一直在流血！”
三方势力掀起的动静足够惹眼，整个Z市都热闹了，直接惊动了市里的领导。
手术室门口扎堆似的一波又一波的人，没一会儿，一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赶来了。
程影的白衬衫依旧沾了血，他却不在意地一直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许珂则同样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失焦的发呆。
见状，许舟无声地叹气，浅浅地跟几人打了招呼。
“那就麻烦院长了。”
许舟礼貌地颔首。
“许总。”夏弛拿着电话过来，压低声音说，“是孟局。”
许舟眉头一紧，还是接过手机，离开时瞟了瞟他被血浸染的衬衫，随口道：“先回去换了吧。”
夏弛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另一边的许珂。
看到躺在血泊里的程默时，连他都差点吓死，更何况是他那个小老板。
当听到程默在流血时，他明显看到许珂差点将涂杰从楼上推下来，要不是他叫住他下来接人，可能他现在就该给他找律师了。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见到出来的人，却没人主动上去问。
许珂扶着墙站起来，沾满鲜血的双手还在发抖，他盯着做完手术的医生，嘴唇抿得紧紧的。
“怎么回事儿？不好奇吗都？”
摘了口罩的医生见外面的人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禁觉得好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脱水，伤口就破了点皮。”
“血……”
许珂缓缓地开口。
“全是鸡血！”医生也有点无语了，“什么人都有！好好的给人撒一身鸡血干嘛！给我都吓一跳！”
许珂已经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在这一刻，他才像是泄力一样靠着墙壁，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没事了。”他小声地说着，眼睛看向手术室，“没事了，程默。”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他好像看到了被推出来的人，刚起身往前走那么一步，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