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槐乡那天，许青山与顾晚发生了一次争吵，许珂听到了，但是依旧若无其事地随着许青山去了槐乡。
那个时候的槐乡还没有那么多网红打卡点，也并没有成为比较受欢迎的旅游景区，最多是，往更深处走，便是一大片麦浪，金灿灿的，满是秋天的味道。
“小珂，我们到了。”
来接他们的是附近一个民宿的主人，许珂听他唤自己小老板。
民宿的位置不在镇上，反而偏得更像是私人领域，但许珂进入民宿时，还是见到了一些客人，其中就有那个许青山让他唤作姐姐的人。
“你好。”
年长几岁的女孩儿似乎比年龄上显示的更为成熟，她主动与他搭话，主动与他介绍槐乡值得一去的地方，也是因为她，他才认识了那个来自槐乡的男孩儿。
……
“是吗？”
许珂意外地眨了眨眼，眼神下意识的飘忽不定，却依旧在笑，“或许吧。”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眼神温柔。
程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脑海里始终闪烁着某个身影，只是过于模糊，让他暂时无法看清。
“好像已经没那么湿了。”
许珂再次捏了捏他的湿发，指尖滑过他的脸侧，“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拿吹风机。”
程默看着那个杯子出神。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卧室的小夜灯亮着微微的光，程默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好一会儿，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程影本事大，短短几天就将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这样的速度连许珩都觉得惊讶。
“我本以为程影也就是在国外横得起来，没想到他在国内的手段更狠。”许珩将睡衣脱下，随手拿了件衬衣换上，“帮他办那个案子的是我一个师兄，那家伙可是轻易不出手，程影请得动那尊大佛，不简单。”
“所以最后结果是什么？”许珂不关心其他，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许珩速度极快地换好了衣服，拿起手机才说：“职业敏感话题，不便多说，不过涂杰应该是完了，至于另一个，用不着判多久。”
“嗯？”
许珩脸色阴沉：“说是胃癌晚期，没多久了，不过听我师兄那意思，程影似乎还是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许珂听得眉头一皱。
还真是运气好。
“行了，不跟你说了。”许珩看着手机里突然收到的一张照片，语气都变了，“有点急事。”
电话挂断得很快，许珂搓了搓手指，将手机扔在一边，下床去床尾的柜子里边翻了翻，这时，房间门被敲响了。
动作很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许珂抬眼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间，用力关上了抽屉。
穿着黑色睡衣的程默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一个软软的枕头。
看到他的那一刻，许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失眠了？”他轻声问。
程默点了点头，而后又咬着嘴唇说：“许珂，我今晚能跟你睡吗？”
他简单的一句话成了他的难以拒绝，更是不忍拒绝。
客卧的床没主卧的大，两个人睡在一处怎么都会拉不开距离，许珂侧躺在一侧，打算等他睡着了再将他抱回去。
但是，程默却直接躺进了他的怀里。
昨晚的记忆再次浮现，许珂感觉掌心都热了起来。
“怎么了？”
他隔着被子去抱他，再一次感慨这个适宜的季节。
程默没说话，只是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像是真的困了，确实只是寻一个歇息处。
许珂探了探他的脑门，这才放心地轻轻按了按他的后脑勺。
“睡吧。”
程默在想些什么他猜不透，不过从程影的语气里，他还是隐约能够猜到出事了的。
“最近在坚持学习吗？”程默突然开口问他。
话题来得太快，许珂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要学的。”他的声音盖在他的胸膛里，软软的，“我知道你聪明，该学的时候，还是得学。”
许珂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的应着。
“知道了，程老师。”
又是沉默，黑夜笼罩下，许珂少见地没那么多话了。
扔在一边的手机亮了屏，大概是什么信息，但许珂无心顾及。
看似入眠的两人，其实谁也没能睡着。
“许珂。”程默的手搭在他的腰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话间，他的手指在他的后腰上点画了起来。
许珂抿了抿唇，几乎是从喉头“嗯”了一声。
程默没立即说话，不知道在酝酿些什么，停顿的同时，手上的小动作却是不断。
黑夜里，吐息都有了升温。
指尖一麻，许珂掌心的热在一瞬间便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程默。”
他的声音一沉，长长的叹了一声，“你不能这样。”
他说的是不能。
程默的脸还低藏在夜色里，他们谁都看不清谁的表情，甚至于，他并不知道，仅仅只是躺在一起，许珂就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了。
他听在了心里，好一会儿，才老实地收回了手。
“许珂。”
程默脑袋动了动，头顶的发摩挲着他的下巴，许珂闭上了眼，静静地听他的话。
“我可能需要出国一趟。”
他的眼睛猛地一睁，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力。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反应，程默笑了。
“放心吧。”他说，“只是突然出了一点事，我必须去一趟。”
许珂拉了拉被子，缓慢ID问：“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回来了。”程默又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话的声音闷在他的肩边，“你只要记得，哪怕归期未定，我最后都会回来的，这样，就好了。”
他的声音明明还是那么轻，连语气都那么淡然，可不知为何，许珂总听出了一点，似有若无的哭腔。
程默不说，许珂就不问。
“好。”
他用力地抱住了他，这一刻，他想掀开那层薄被，将他紧紧揉进自己的怀抱里。
“我会学习，一直学。”
这一晚，程默始终没有说原因，许珂也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程默醒来时许珂又不在，整个公寓里就剩下他一人，这时候，他突然有点想念一千零一夜了。
顾晚的到来，程默难免有些吃惊，但还是礼貌地将她迎了进来。
这是顾晚第一次到许珂的公寓，招待他的却是程默。
“许珂应该是出去晨跑了。”程默给她倒了一杯水，而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您随意就好。”
程默长了一张善意的脸，特别是带笑时，会一眼让人觉得他很好接触。
顾晚一脸怒意，语气也没有了第一次相见时的那种客气：“我记得我上次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是很清楚。”程默点了点头，想了想，“而且我的理解能力也不差。”
程默对她没什么好态度，只是倒那么一杯水，他都想好一会儿那个杯子应该扔在哪儿了。
“所以，你这是拒绝？”
程默抬眼看她，神色认真：“我从未考虑过，所以，也建议您今日别再建议了，真的有点烦。”
“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顾晚讥笑一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还真是没什么教养。”
程默垂眸一笑，大概是觉得实在有趣了。
“不好意思，无意冒犯。”他说，“只是我家里的教育告诉我，对我尊重的长辈必然要尊重，可是面对无礼的长辈，我或许才是那个长辈，您觉得，您算是哪一种呢？”
荆挑从小就教他，但凡是欺负他们的人，他都能教他做人。
荆挑语：“欺负老子的人，老子始终是他老子。”
“你！”顾晚被激得脸色愈发难看，她抓了抓手提把边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好一张嘴。”
“我就当您在夸我了。”程默无所谓地笑了笑，“您今日不来，我也是会去找你的。”
说着，他刻意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上次您落在我家的那瓶药，想必是很重要的，毕竟，那是你拴住许珂的筹码。”
顾晚拧了眉，她眯着眼望向他。
“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长手一伸，桌上的那杯水换了个位置。
“阿姨，靠着这点东西拿捏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不算作聪明。”他摸了摸水杯边缘，嘴角的弧度僵硬冷漠，“这不是您的优势，而是您的心虚和懦弱。”
“所谓的生养之恩，您不过只占了一半，许珂被您拘束了这么多年，早该还完了！”
程默是生气的。
许珂为了她和亲生父亲决裂，直到最后两人都没能和解，可顾晚的主动上门，字字句句却只为许氏，只为拿钱让他滚蛋。
许珂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幸不幸福，在她眼里，根本就不重要。
他以为是因为她得了病，受了委屈，许珂心疼，可顾晚一口一个“死”,程默却觉得让人窒息。
“总之，我不会跟他分手。”程默语气缓和了下来，笑容里藏着提醒，“并且，哪怕是他想跟我分手，我也不可能放他走。”
他说得随心所欲，整个人懒懒地靠坐在沙发里，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大不了就是犯个病，就看到时候是你讹上我，还是我讹上你。”
顾晚咽了咽口水，久久没说话。
上次她找到程默家说了很多，但那个时候的程默可并不像现在这样与她说话。
她以为也不过如此，可没想到，是他客气了。
程默没等到许珂回来，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离开时并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仿佛是当她不存在。
顾晚被气疯了。
许珂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客厅里那个肆无忌惮摔东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