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去了？”叶西泽的声音中满是调侃，“你也不容易啊，不过我倒是没看懂他，你觉得你能把他追回来吗？”

雨声渐渐小了，许珂依旧稳着车速，看着前方的间隙里，那把伞都快被他盯穿了。

“他心里有我。”

他的声音轻柔，传过无线，莫名其妙的波动让叶西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属于哪个范畴？”他思虑良久，脸上的表情都抖了抖，“自信还是自恋？”

许珂无视了他话中的嘲笑，心上升起的暖意还没降下去。

没听到他的声音，叶西泽无语了:“阿川说得果然没错，你整颗脑子都是程默。”

许珂也终于烦了他，轻啧了一声，语气也有些不太耐烦。

“你到底什么事？”

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简直杀人诛心。

“你也别不耐烦。”叶西泽结了账出来，站在门口等人将车开过来，“就是嘱咐你一声，我家沈医生可还记着仇呢，你别说漏嘴了。”

一提到沈川，叶西泽的语气倒是认真了起来，许珂能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点不悦。

自从有许珂胃出血住院的前科之后，学医的沈川对他的身体就更加上心了，在这方面，叶西泽已经不爽很多年了。

“知道了。”他沉默了半晌，好久才说，“谢谢。”

他与叶西泽的关系并不算好，顶多就是因为中间有一个沈川，叶西泽没办法。

这一点，他们双方都清楚。

刚挂断电话，夏驰就打了进来。

许珂犹豫了一下，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老板？”

“你说。”

许珂整个人往后靠，不经意间瞥见了大厦上的广告大屏幕。

“最近Lucid那边有一个新品发布会，刚刚萧总打电话跟我询问您是否要过去。您的意思呢？”

Lucid是许氏旗下的汽车品牌，前几年许氏产业开始渗入汽车行业，之后便由他命名正式推出，这几年倒是发展较好。

许珂当初随意定了代言人，现在合约到期，公司内部正在等他决定是否续约。

这时，远处大屏幕上的广告正好跳转出新的页面。

明码标价最近新推出的一款项链，像极了前一阵子被他推拒的那个奢侈品代言。

下意识地，他轻轻扫了一眼代言人的名字。

顾时是公司去年刚签下的艺人，倒是听李旭提过，那是叶熹微从咖啡店里挖来的，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听叶西泽的意思，还是程默连夜看视频亲自选出来的男主角。

“你跟叶熹微联系一下。”他缓慢地开口，“就说，Lucid希望与她们公司的顾时合作。”

那种不知名影响因素，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安全。

“那萧总那边？”

夏驰也有些无奈，自从许珂拉黑了萧然，他现在每天能接八百个来自萧然的电话。

“不用管。”许珂抬手捏了捏眉心，“你也可以直接拉黑她。”

夏驰虽然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但也依旧是苦不堪言，毕竟两边都不好伺候。

“老板，你这做得确实不太地道了。”他叹了叹气，胆子也大了起来，“说一句公道话，萧总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可那公司还不是她的，卖了这么多力，她也只是在给你打工，这搁谁身上都不会开心吧？”

“况且您还是她亲弟弟，您对她没个好脸色，她这该得多伤心啊。”

跟许珂这么多年，夏驰早就混出了本性，时不时提点小建议，扔点小抱怨。

他话说得不偏不倚，许珂也不恼。

他想了想，突然问:“发布会是什么时候？”

电梯停在十三楼，程默刚踏出去，就和进入电梯的人碰了面。

对方穿着整齐的西装，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他走得板正，手上还推着两个行李箱。

行李箱……

程默眯着眼瞅了两下。

有点眼熟。

边走边从包里掏出房卡，刚走到门前，他就停了下来。

“扣扣”

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的确是极好的，程默敲了好几次门都没能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睡着了？

他不解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宋楠发了条微信。

Rabbit:想吃悦然的意面吗？我让人送过来。

曾经国内外两头跑的时候住在悦然，宋楠去找过他几次，那里的餐食倒是挺合他口味的。

等了半晌没有回复，程默便又随手打了一句话。

Rabbit:悦然六点之后不外送。

悦然从来不外送，因此这句话中诱惑的成分占了八分。

对于吃货宋楠来说是很有用的。

还是没有回复。

程默终于确定他是睡着了。

国外混得不太平躲回了国，可对于他来说明明国内更不安全才对。

程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随意说了几句话应付着荆挑的瞎操心，顺便还发消息跟程影告了一个小状。

自从身体逐渐恢复，荆挑就不被允许抽烟喝酒，但荆挑酒瘾难戒，其他人又拦不住他，也就在程影不得空的时候能偷偷贪一嘴。

坐在长窗之前，圆桌上摆满了纸质资料，看上去毫无秩序。

程默抬手轻轻按了按后腰，空出另一只手开始整理桌上厚厚的一层手稿。

从十三楼眺望P市的夜景自有不同的感觉，灯火通明的城市依旧忙忙碌碌，隔着远远暮色，夜晚的车水马龙有着沉默的喧嚣。

将手稿收进背包里，指尖正好碰到了里面的笔记本，墨绿色的封面摸起来还如崭新，他微微一愣。

纸上的笔墨带着不同时间的风干程度，记载着不同的日期，以及不同的事。

他嘴唇紧抿，刚将笔记本合上，夹在书页里的标本板便随着动作掉落了出来。

白色的花枝瓣叶被薄膜密封着，小小的白刺玫固定在黄皮纸上，粘贴的纹路细致而服帖。

保存了将近七年的白刺玫，少了自然的香气。

“不知道主册还在不在。”

程默喃喃自语着，唇角微扬。

小师弟申请的课题即将结项，蒋川正在C市参加研讨会，暂时还赶不回来，指导的任务便自然落在了程默身上。

“您是真不怕我败坏您老的名声啊。”

程默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惺忪的眼都还没完全睁得开。

蒋川倒是无所谓:“交给你，我放心。”

“那老师您这笔工资是打在我卡上还是您卡上呢？”程默从床上坐了起来，认真地说，“我可不干白活。”

“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

蒋川啧啧称叹，早就熟悉流程了:“研讨会这边依据今年的话题新设了范围，到时候把会议内容发给你，你那个课题可以开始准备了。”

程默满意地笑了:“多谢老师。”

听出了他话音里的积极性，蒋川对这个学生也是无可奈何:“我跟你说啊，你这几年产出太高，虽然研究院的其他老师表面没说什么，但太突出势必会引得不满，这次一定得低调。”

程默并不在意，只是敷衍地应下了。

柏青早上刚与蒋川通话说明自己请假去A市的事，下午就在图书馆遇见了程默。

“师兄？”

他望着对面坐下的人，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程默微微笑着，而后拿起手机指了指时间，放轻声音问:“一起吃顿晚餐吗？”

柏青疑惑地眨了眨眼，愣愣地点头。

虽然学籍在P大，但程默每年在这个学校待的时间却极少，出国交流的这三年更是没回来过，所以当柏青说吃食堂的时候，程默还在背包里摸索自己的饭卡。

柏青问他吃什么，而后便主动付了款。

“师兄，最近手头上拮据，就只能请你吃食堂了。”

程默暗叹他的心细，笑着说下次请他出校吃。

小师弟的黑框眼镜太厚，将他脸上的笑容遮了一大半，但那因笑绽出的两颗虎牙倒是长得极好，这时程默才注意到，或许是太瘦的原因，柏青的下颌线过于清晰了。

刚坐下，柏青就开始埋头认真吃面，速度很快，但动作却并不粗鲁。

程默讶异地挑了挑眉，也自顾自地喝起了碗里的黑米粥。

两个人相对而坐，但在用餐过程中却一句话都没搭过。

整个画面倒是新奇。

程默也是第一次遇到与他习惯相似的人。

“所以师兄今天应该不只是想来跟我吃一顿饭的吧？”

刚出食堂，柏青理了理背包，微微侧头问他，“是蒋老师让你过来的吗？”

“听说你在做族源课题？”

程默与他并肩走着，这时候他才发现，小师弟竟然比他高了许多。

听他提起，柏青忽然就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低头的瞬间脸上微微泛红。

“也不算是。”柏青声音越来越低，没底气似的说，“思路是清楚了，就是需要点实地考察的数据分析，正打算请假去A市。”

“你不用谦虚，蒋老师给我看过你的项目申报书，我觉得是极好的。”这般不吝啬的夸奖让他更不好意思了，程默也笑了，“离你结项好像没剩多少时间了，其实正好，我最近也有事去A市，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角色选得差不多了，预计后天正式前往A市进行拍摄。

《罪赎》的故事发展以A市为背景，当初程默到A市实地考察，偶然到过A市一个叫做郦庄的小县城，在那里呆了一阵子。

去A市实拍，也是程默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