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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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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猜到,你会来找她了,”阿楚珲走到阮三思身边,换回汉话,同燕凉道,“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啊。”

阮三思来回看着这两人,他们相对而立,竟真如照镜子般相似。燕凉要比阿楚珲更加标志一些,却被面具遮住了一只右眼。

“你们是兄弟?”她不禁轻声问道。

阿楚珲笑着伸手,想搭在阮三思的肩膀上。

燕凉却猛然将刀出鞘,低声道:“别碰她。”

阮三思注意到,他换上了自己给他留下的宝刀。

阿楚珲收回手,沉下脸,嘴角扬着,眼中却没有笑意,质问他道:“你不会觉得,你真能带她离开吧?”

燕凉反问他道:“你忘记我娘是怎么离开凉州的了?”

阿楚珲咬牙,喝道:“现在的燕国有十万雄师,你大可一试!”

燕凉却轻蔑一笑,横刀道:“士之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你也大可一试。”

阿楚珲目眦欲裂,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又换成了一双笑眼,道:“当初,云水姬心系故国,先利用你逃出生天,危急时刻又抛你而去,最终才侥幸脱身,而现在这位阮三思呢?她甚至不愿跟你走。怎么,你要用另一只眼睛去赌,是嫌我当初那刀斩得还不够深吗?”

说完,阿楚珲回头,看了一眼阮三思。

“你确定,你不跟他走?”他不敢掉以轻心,只看一眼便收回,时刻紧盯着燕凉,嘴上却故意问阮三思道,“你如果想走,我可以成全你们。”

类似的话,赵仙灵其实也说过,只是含义完全不同。

阮三思此时听得心惊胆战。

云水姬这个称呼,还是汉人起的。她是吐火罗人的公主,因貌美而年少有名,在被阿尔泰人屠戮满门后,就被掠进了阿尔泰人的后宫,但最后设计逃了,不知所踪,所以汉人取云水身的含义,称她为云水姬。

小时候,阮三思教燕凉汉话,拿来的第一本吐火罗文的书,就是写的这个故事,故事中编造了许多云水姬与阿尔泰人斗智斗勇的情节,却原来她是留下了一个儿子,利用儿子逃脱的。

刚捡到燕凉的时候,他才十二岁,人牙子说他原本就快死了,独自淹没在丝路的沙尘中,中毒不轻,最重的伤在眼上,险些失明,这些都不是在三曲受的,此前必经过一场恶战。

然而经历了这些、却被抛弃的燕凉,也只是沉默着,将杜撰云水姬生平的书都一本本看完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如果他原本是阿尔泰人的王子,以他天生神力的身手,为什么会被亲哥哥斩伤眼睛,留下一生的伤痕呢?是为了送云水姬出逃吗?

他没有反驳阿楚珲的话,会是他亲眼,看着云水姬将他抛弃的背影,隐入在大漠之中的吗?

燕凉这一辈子,到现在才短短二十年,却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呢?他是半个阿尔泰人,也是半个吐火罗人,但阿尔泰人想要斩杀他,吐火罗人利用他、抛弃他,致使他流落到汉人的土地上,差点死在三曲,辗转到了汉家宫廷中,受汉人白眼,被汉人鞭笞,最后……又被汉人抛弃。

他为汉人守过城、流过血,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又为汉人追到了燕国人的大营中,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阮三思看着他,不敢再往下想,最终却只能说出这一句回答——

“我……我不愿走。”

燕凉冰蓝色的双瞳周围逐渐爬满了鲜红的血丝。

三人僵持之间,殿内来了个近臣,同阿楚珲单独讲了两句。

阿楚珲于是展颜一笑,同燕凉道:“正好,我今天俘虏了很多景国人,你说不定都认识,不如把刀放下,我们一起吃顿便饭。”

他向燕凉比了“拿来”的手势。

燕凉没有松手。

阿楚珲也不勉强,只是嗤笑一声,道:“或许席间,你可以再跟我的皇后商量商量?”

·

一天之内,巴克钦就带人追上了景国逃亡的皇族。

黎明前,景国的皇帝、太子、太后、皇后、妃嫔们……还有无数宗族、臣子及其家眷,全部被燕国俘虏,用绳子捆绑着,灰溜溜地从他们出逃的南门被原路押回了京都。

阿楚珲几乎没有片刻休息,即在华筵殿设宴,款待了这些人,从白天一直宴饮到了深夜。

燕凉列席在座。

阮三思跪坐在首位左侧,向下看去,见景国的皇帝、太子并排跪在最末尾的桌前,与燕凉的桌案相对,皇后、贵妃和太子妃则被安排在巴克钦桌边陪酒,就坐在阿楚珲右手边。

太后因年老,同宗族、臣子及其家眷都只能跪在殿外,臣子中没有魏家的人,也不见宋章和赵仙灵,只有几个护驾的沈家人。

沈意香也跪在其中,披头散发,衣冠不整。

“大哥!”

“安燕公主”扑到沈家人面前,与亲人抱头痛哭,很快就被士兵拎回了主座,设在阿楚珲左手边,与阮三思正对,低头垂泪,直到阿楚珲交代完粮草大营的事走来,才柔弱地唤了一声“陛下”,依恋地注视着阿楚珲,想替自己兄长求情。

“陛下,我的兄长……”

阿楚珲看向她,刚入席,还没听她说完,就被巴克钦打断了。

“你们来说,这个女人是谁,”巴克钦根本没有理会安燕公主,悍然拔刀,架在景国皇帝的脖子上,左手指着阮三思,问道,“她姓甚名谁?”

众人惶然看向阮三思。

“她……”

阿楚珲打断景国皇帝,不悦道:“我说她是平昌公主,她就是平昌公主,舅舅对此还有什么疑虑,莫非是不信我说的话?”

景国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所有人都或惊或异地看着阮三思。

景国皇后怕皇帝交代,率先道:“她就是小女赵仙灵!”

巴克钦看了一眼景国皇后,收刀,走回自己桌前。

待皇后忐忑地略放下心时,巴克钦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打得扑倒在地,又道:“放|屁!你给老子看清楚了再说话,否则我现在就让人轮|奸了你!”

殿外传来沈意香的吼声:“你们别碰她!”

景国的贵妃和其他新被抓来的嫔妃们顿时抱头饮泣,还有两个跪在殿外的沈家人,因挣扎被就地斩杀。

安燕公主连忙抓住阿楚珲的袖子,跪求道:“求陛下放过我姑母和大哥,他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皇后的脸颊肿起一片青紫,哽咽半晌,仍道:“她是我亲生的女儿,我怎会认错?”

巴克钦于是握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砸在案几上,几欲晕倒。

沈意香眼前一黑,看着脚边滚落的两个沈姓人头,最终没有再喊出口。

这时他附近却传来“当啷”一声,是坐在席末的燕凉,将刀重重放在了桌上。

“行了,舅舅,”阿楚珲于是厉声制止巴克钦道,“多说无益,我不会跟你再继续争辩这个问题。我意已决,要娶赵仙灵为皇后,不要让我再听见这件事了。”

众人闻言,又都震惊地看着阮三思。

巴克钦只好作罢,道:“你可真是位菩萨皇帝,不会还打算留着你这位老丈人吧?”

阿楚珲用汉话淡然道:“他愿俯首为臣,我何必为难他?”

话音一落,方才毫无动静景朝的皇帝和太子都连忙爬起、跪下,向阿楚珲磕头叩拜。

“那这位呢?”巴克钦扭头看向燕凉,冷笑道,“你这便宜弟弟,难道也留着?”

这回阿楚珲也笑了,看向燕凉,颇有深意道:“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在上一代了结吧,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这些年流落景国,估计也受了许多折磨。”

宫人得了他这一句,上前为燕凉满上了酒杯。

景国的皇帝和太子见状,竟又主动向燕凉跪拜磕头。

沈意香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一幕。

当年,正是在这里,沈意香坐在上首,锦衣年少,摇扇投壶,春风得意,燕凉不过是一陪酒助兴的丑奴,沈意香一句话就可以直戳燕凉伤疤,让燕凉撩起额发,露出真容,而后被赵仙灵重新打入马厩,睡在漏雨的稻草棚中,听人挤兑,任人鱼肉。

后来在曲水畔的宫宴上,燕凉还被牧监叫去,混在百戏伶人中,为景国皇帝表演白打,远看着自己心中的少女被景国太子调戏。

如今这二人,皇帝,太子,在燕凉面前,磕头如捣蒜。

沈意香只觉头晕目眩,少时在这间宫殿中经历的一切,如今竟然都被颠了个个儿,天地倒转间,别说曾经的囊中之物、手中榴裙,就连那香囊、那盛装着香囊的宝奁都被人一脚踢翻,玉碎钗折,满地狼藉,如同他的骄傲一般,再无从拾捡了。

阿楚珲继续叹道:“不过啊,费扬阿,我听说你在景国,还受封了官职呢,景国不是不许破相的人入朝为官吗,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景国人竟待你不错,还是说,只要你一直带着那个玩意,他们就可以把你当做正常人对待了?”

阮三思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住。

原来燕凉的本名是这样的。

费扬阿,在阿尔泰语中,意为容貌英俊、器宇轩昂。

燕凉抬头看了眼阿楚珲,又看阮三思,最终抬手,默默摘掉了自己的面具。

变了吗?

于某些人来说,当然是变了。天翻地覆。

但于燕凉来说,一切都没变。

燕凉自嘲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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