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棠抱着手臂，倚在门边。

在以往来说，作为一名豪门太太，这是个十分不雅的姿势。现在却不同了，洛白棠没有珠宝首饰，没有昂贵衣裙，她从头到脚都透着廉价，除了那张好看的脸，以及时不时流露出的好仪态。

少女身体压住玻璃门，靠墙时发出“嘭”地一声，轻微又清脆。上一秒还在抓狂的女人吓了一跳，她反射性转过身，看见洛白棠的那一刻猛地抽了口长气。

“如果你还有常识，应该记得正常人怀孕需要十个月，分娩后造成的身体损伤需要2~3个月恢复，以上是顺产情况。”洛白棠冷静的说，“不巧，我当年难产剖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

洛白棠冷笑着发出灵魂三问：“请问在我儿子同样17岁前提下，我怎么骗过一层楼保镖逃出医院，并且克服怀孕时间问题，最后还能瞒住师吾宁生个女儿。”

“……”

一切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姜雅玲依然保持接通电话的姿势，但她的目光开始呆滞，嘴里还缓慢地出现喃喃。

姜雅玲：“……我操，是幻觉……我居然幻视到那个死丫头又在我面前活蹦乱跳了……操，连嘲讽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太他妈可怕了……”

仔细听了一段废话，洛白棠觉得有求于人，如果不满足主人的愿望很不厚道。

于是少女微微昂起脖颈，流利漂亮的线条从锁骨连到下巴，形成一个完美而不失礼的弧度。她露出一个假笑，拉长语调，用那种贵妇般挑剔刻薄的语气说：

“看样子你今天购物很愉快，愉快得已经忘记如何正常思考一个逻辑问题。我说得对吗，姜艳红女士。”

姜雅玲：“……”

姜雅玲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

客厅里安静地反常。

沙发上各自坐了两个人，一个慢悠悠端起茶杯，一个试图把自己窝进沙发垫里。

姜雅玲一脸虚弱：“第一，我不叫姜艳红，我叫姜雅玲。当然，我更喜欢被称呼Evelyn姜。”

洛白棠优雅地喝了口红茶，“好的，艳红。”

姜雅玲捂住脸哀叫：“苍天！！！！”

洛白棠轻轻的冷哼一声。姜雅玲家里是做食品商的，父母白手起家，算是传统意义上的暴发户。家里就她一个，食品产业自然也要交到她手上，但姜雅玲天生不是学习的料，读书时就满脑子明星包包，隔三差五起得比鸡早，还只为用一个小时拉直她头上新长出来的卷毛。

姜雅玲是个重度自然卷，遗传自她爸。她偏爱黑长直发型，烫染定型那是家常便饭。她不喜欢姜艳红这个名字，认为它俗气又丢人，所以自作主张改成姜雅玲。她丈夫是上门女婿，长相品味都很高雅，符合她对婚姻的所有要求。婚后很快有一个女儿，生下来就随她姓。

她是个典型外貌主义，也是个典型享乐主义，在虚荣繁华这条路上，姜雅玲走得傲视群雄。

洛白棠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现在认出我了吗？”

姜雅玲从指缝里瞄她，点点头：“认出来了。你这是什么情况？借尸还魂？”

洛白棠摇头：“不清楚。但肯定的是这是我自己的身体，不是其他人。”

姜雅玲意味不明地哀叫一声，“天，十七岁。我还是不能接受。”

洛白棠：“能理解，毕竟三十七岁跟十七岁差的不是一条代沟，而是马里亚纳海沟。”

姜雅玲：“……好吧我相信你是洛白棠了。”

这嘴毒得无人能比。

洛白棠满意地收手，她看了眼客厅挂钟，随口问道：“你老公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姜雅玲有气无力地说：“放心吧，他这段时间都不在。澳洲有个合同，他上周就过去了。”

洛白棠：“看来你爸妈挑的女婿不错？你家工业都要往澳洲开拓了。”

姜雅玲翻了个身，像一条不再挣扎的咸鱼，“只是合作，还没定下来呢。具体的他也没跟我说，我不清楚，反正他负责工厂，我只负责花钱。”

躺平主义再次金闪闪刻在姜雅玲脑门。

洛白棠懒得置喙她独有的享乐思维，过去十几年不是没说过，姜雅玲觉得没必要，别人再怎么说也白搭。

“行吧，善财童子。”洛白棠无视掉怒视，继续说，“现在这是你的优点。”

姜雅玲差点摔下沙发。

让洛白棠夸人很容易，但让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难比登天。

她扒拉两下头发，坐正身体。

姜雅玲以一种拘谨的姿态，重重咳嗽两声。

“你找我借钱。”她肯定的说。

洛白棠点头，回以她肯定：“对。这很奇怪吗？”

这难道不奇怪吗？？

姜雅玲内心尖叫，洛白棠是谁，心比天高，太太圈第一人，贵妇中的贵妇，她要缺钱这世上有钱人都得破产。

姜雅玲一脸惊恐，“你家破产了？金融危机要来了？华尔街日报怎么没消息！”

洛白棠：“……”

在事情变得更严肃之前，洛白棠抬手止住她的问题。

洛白棠：“没破产，没危机，华尔街日报我不清楚。找你借钱是因为我身份问题，请你记住，现在我的人设是女高中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姜雅玲结巴问：“啊那、那你要多少？”

洛白棠开始皱起眉，这是个好问题，因为她也没考虑过普通人生活开销得花多少。一天的体验生活显然不能改变她上辈子32年的价值观。

姜雅玲从爱马仕里摸出鳄鱼包，她抽出几张卡片，放在桌上。

姜雅玲：“这些都是私卡，钱不多，你要拿几张？”

洛白棠迟疑问：“最小的？”

姜雅玲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洛白棠生活质量能低于七位数。

她上下扫视一遍人，犹犹豫豫说：“你够花？”

洛白棠也不确定。

她原本只需要在见儿子之前保证自己不饿着，至于能活得滋润些，又有谁能拒绝呢。

洛白棠想了想，提出另一个：“你帮我租套房，公寓就行，最好在德斯公学附近。”

姜雅玲：“为了你儿子？”

洛白棠：“废话。不然我早逍遥了。”

姜雅玲啧啧出声。虽然嫌弃，但她没什么意见。她打开手机，翻了会儿电话，然后抬头问：“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位置，阳光，户型那些。”

洛白棠暂时没什么要求，“楼层定高一点，但不要太高。唯一一点需要安静。”

姜雅玲了然，洛白棠睡眠不好，读书时就有这个毛病。她有时候起早了弄出声响，这人能气得一天低气压，为这个她们没少吵架。电话拨过去寒暄几句，姜雅玲大致说了要求，那边给出明天就能定下来的答复。

姜雅玲：“明天就能去看房，你有时间吗？看好了可以直接定。”

洛白棠：“明天下午吧。上午你陪我去个地方。”

姜雅玲一边点了个头，一边同电话那边约好时间。她挂了电话，倚在沙发臂上喝了口红茶润喉。

“还有什么要办的吗？”姜雅玲晃了晃了手机，“我可以一起办了。”

洛白棠若有所思地问：“你能联系上我儿子吗？”

姜雅玲眨巴眼睛，老实巴交，“不能。”

洛白棠：“那他怎么给你女儿补习的？”

姜雅玲蹭的一下弹起身。

“补习？？？”女人的声音像窜天炮一样炸响。

洛白棠头疼蒙住眼，姜雅玲这一惊一乍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楼梯上立刻传来哒哒脚步声，没一会儿，女孩拿着笔倚在楼栏上，大喊：“妈！出什么事了？”

姜雅玲扯出微笑，“没事，我在跟你朋友聊兴趣班的事。你学完了吗？”

姜竹西一点也不想了解兴趣班。她很快回到学习室，继续痛苦挣扎在英文海洋。

客厅又回归暂时的平静。

姜雅玲再度气虚道：“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自从你死……反正就那样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你儿子。Moony在我面前基本不会提他，我以为他们没什么联系。”

洛白棠瞟她一眼，“他们读一个学校。”

姜雅玲气结，“就算是一个班又怎么样！难道每个同学都要关系好吗？我们以前读书什么样，你心里又不是不清楚。”

话是这个理，洛白棠不打算纠结在这件事上。她准备提起另一件，却被姜雅玲下一句话给打断了。

姜雅玲：“其实你儿子被保护得挺好的。这五年来明面上的新闻没有出过一例。”

洛白棠：“那我该感谢他还没长歪？”

姜雅玲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是说你家那位老管家。感谢他吧，你儿子这些年捅了多少娄子，他都有惊无险地接住了。”

“比如？”洛白棠有些好奇了。

这不怪她，剧本开篇就是高三阶段，很多事都是寥寥一笔带过，比如姜竹西转学，比如男主是个转校生，再比如儿子跟他一见面就打进医院。

姜雅玲挥挥手，然后撑着下巴絮叨：“比如某某家派对庆生，你儿子过去打架。比如某某聚会唱歌，你儿子过去打架。再比如某某……”

“停。”洛白棠出声打断，“他就只会打架了？”

姜雅玲：“也不是，比如下一条我要说的就是某某赛车比赛，他过去飙车，然后把裁判打进医院了。”

“……谢谢，原来他除了打架还会飙车。”洛白棠咬牙切齿道。

姜雅玲的安慰很不走心：“男孩子嘛，都这样。你看生个女儿就不一样，我家Moony每天就知道学习，唉，都没人陪我逛街。”

洛白棠：“……”

姜雅玲正端着茶摆阔太太，慢条斯理地炫耀女儿。她喝了口茶，头回感慨下午茶还不赖，难怪那些豪门太太有事没事就爱喝茶。

感谢红茶，感谢洛白棠，让她在又怒又惊的一天中得已安享难得的快乐。

洛白棠一点都不快乐。

她面无表情说：“帮我办理转学，我要去德斯。”

姜雅玲的一口茶“噗”地喷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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