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默认第一枪是张勋雄开的，岑知弦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微微一愣，拖动时间条，几个全息屏幕上的画面反复在第一声枪响前后移动。

画面中，张勋雄在一排柱子中穿行，他的手上拽着手提包，很难判断他具体是什么时候把枪从包里拔-出来的。

“刚好在柱子后面……但是就姿态的连贯性来看，他似乎、唔……”岑知弦说，她凑近屏幕辨认，在枪声响起前，他并没有从手提包里拔枪的迹象。

“到底是他开的第一枪吗？”刘昭俨问。

他们把录像调成一帧一帧的画面，刘昭俨标注出枪响的那一瞬间，将各个角度的录像排成一列。

“如果是警方的枪支走火，应该会有人立刻在对讲机里认领枪声，而且的确有人在对讲机里确认嫌疑人持枪……”岑知弦思索着说。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黑进警方的对讲机频道……然后借刀杀人？”刘昭俨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两个人对视着愣在那里，几秒钟后他们反应过来。

“我们得赶紧去找戚警长！”岑知弦说，两人起身冲出档案室，一路狂奔着穿过长长的走廊，冲进戚警长的办公室。

“戚警长！我们得赶紧把汪氏兄弟传唤回来！”刘昭俨说：“他们恐怕有生命危险！”

戚警长从盗窃案的卷宗中抬起头来。

“什么？”她问。

“我们刚才重新看了几遍录像，张勋雄好像并没有开出第一枪！”岑知弦说。

“胡说八道，”戚警长说，她站起身来，打开公安系统，在弹出来的全息屏幕上，调出执法记录和港口录像，她滑动时间轴把录像调到第一枪的节点。

戚警长皱着眉，将这段录像播放了一遍。

一个观念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自己很难发现其中的不妥，但一旦被别人指出来，其中的漏洞，往往就突然变得显而易见。

在此之前，戚警长和所有人一样，认为无疑是张勋雄开的第一枪，再加上在警方鸣枪示警后，他立刻在众目睽睽下开枪还击，这一观念就更加根深蒂固。

但当她仔细观察在立柱间奔跑穿梭的嫌疑人……

“柱子后面的确没有火光！”戚警长沉声说。

她抿着嘴抓起手机，打出电话。

“砾峰，”戚警长问：“你和韦笙是不是在勇富路附近？……听着！你们现在立刻去勇富路207栋202室，把汪天和、汪天瑞保护起来，带回所里，小心可疑人士，他们可能有生命危险，你们注意安全。”

戚警长挂上电话，她盯着屏幕一言不发，把录像又播放了两遍。

岑知弦和刘昭俨对视了一眼。

“戚警长，那我们就……”两人刚想告辞出去，戚警长叫住了他们。

“等等，”戚警长转过身来：“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之前看了好几遍，瑶摄港那边也审核过了，都认为是他开的第一枪。”

“呃……”岑知弦犹豫了，他们是因为窃听器，开始有所怀疑的，但姜老师之前明示过，不要说出窃听器。

“你们有什么线索瞒着我吗？”戚警长目露凶光：“我之前说过吧——”

正当岑知弦和刘昭俨被威胁得冷汗直冒，不知所措时，戚警长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解救了他们。

戚警长点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的外放音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

“队长！202室有一人死亡！”警员说。

“说明现场具体情况！”戚警长说。

“死亡！？”岑知弦和刘昭俨冲到戚警长身后，瞪着她的手机。

通话的警员将视频对准了地上的尸体，还有另一位警员在对其他房间进行搜索。

“屋子里没找到其他人！”警员说：“我们刚进楼，就闻到了血腥味！202的门是开着的！这具尸体就在门口！”

这具仰面躺在木质地板上的尸体，被近距离一枪打中眉心，面部已无法辨认，场面极其惨烈。

看样子，似乎是刚开门，就被人射杀了。

“我们准备进行DNA比对——”警员说。

“尸体是汪天和，”戚警长打断他：“我记得他胳膊上的纹身，能看出凶手往哪里去了吗？”

现场的警员张望了一下，跑向窗户，他把头探出窗外，从二楼往下看。

“窗户开着，窗台上有踩踏的痕迹，血脚印从门口一直到窗户！下面是个垃圾堆！”警员说。

“汪天瑞很可能逃出去了！”岑知弦说。

“可以这么猜测，”现场警员说：“而且看样子凶手也跟出去了！”

“你们先追上去！我在系统里面查一下他们的具体位置，你们注意安全！”戚警长说。

戚警长打开天网系统，全息屏幕上的画面，从港口录像变成了整个小镇的警方实时监控。

天网系统匹配上汪天瑞的资料，系统飞速运转着，只要他的脸出现在监控摄像头前，就会立刻被系统捕获。

三分钟后，系统显示实时搜索失败。

戚警长略加思索，她调出勇富路207栋周边的监控，将时间往回调。

当时间调到一个小时前，她找到了汪天瑞逃跑的那一幕。

在勇富路207栋一侧的小巷子里，灯光明亮，偶尔有人快步走过。

二楼的一扇窗户，被从里面用力推开，汪天瑞狼狈的翻出窗户，掉在底下的垃圾堆里。

虽然摔得很重，但他一刻也没有耽搁，他手脚并用、迅速地从垃圾堆里扑腾出来，连滚带爬的冲出巷子。

几秒钟后，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戴着红色兜帽、身材纤瘦的男人从窗户里探出头，他毫不犹豫的从二楼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地上，他看了看垃圾堆，稍加判断，便顺着汪天瑞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岑知弦心中一凛，戴着兜帽的男人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样貌，在他左右张望时，正脸对上了摄像头，他正是酒吧里的那个男孩！

戚警长在系统上快速操作，对这两人的运动路径进行了追踪。

很快，系统弹出了一张小镇的立体地图，地图上用蓝色和红色的线路，勾出了这两个人的运动轨迹和最后出现的地点。

汪天瑞向着峡谷的方向飞速逃窜，他一路冲进酒吧街，在人群中奔跑着，冲入一间酒吧，从这里监控上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杀手没有刻意隐藏面部，他的追踪轨迹更长，他跟着汪天瑞一起冲进了那间酒吧，在监控上消失了几分钟后，他从另一间酒吧冲出来，追逐着一路冲进酒吧街尽头的购物中心。

“五分钟前冲进去的，”刘昭俨说：“他们就在购物中心啊！”

“大运购物中心，”戚警长面色凝重：“那里通道复杂、人流密集，而且监控覆盖率只有60%，这下麻烦了。”

她边说着，边拿起桌上的警用对讲机，快步走出办公室。

“全体注意！紧急任务！所有手头没有重要任务的外勤警员，立刻前往大运购物中心，守住所有出口！在所里的警员！到大办公室集合！”戚警长一边果断地发出指令，一边套上一个战术马甲。

大办公室里，五个正在讨论案情的警员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过来集合，两个警员从走廊跑过来，楚山也从另一头的走廊小跑着过来。

“嫌疑人汪天和身亡，汪天瑞正遭到不明人士追杀，凶手就在大运购物中心里，我们需要在保证民众安全的前提下逮捕他。”戚警长调出大办公室的全息屏幕，对着监控，三言两语将现在的情况说明了一下。

“楚山，你留守派出所，对购物中心进行实时监控，一旦这两个人出现，立刻向前线汇报！”戚警长说。

“收到！”楚山说。

戚警长回头，看向岑知弦和刘昭俨。

“你们两个战斗力怎么样？”她问。

“很一般。”刘昭俨说。

“非常一般。”岑知弦说。

“你们两个和楚山一起留守派出所，负责信息支援。”戚警长干脆利落地说：“所有人，马上出发！”

戚警长带着一众警员冲出大办公室，他们穿过接待室，跳上停在派出所小广场的几辆警车，呼啸而去。

刚才还站着十来个人的大办公室，一下子就只剩下三个人。

楚山站到刚才戚警长的位置，就着她刚刚调出的全息屏幕上的监控，开始尝试查找汪天瑞和凶手的位置。

他腰上的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前线的讯息，正在出外勤的警员纷纷汇报已经就位，戚警长将两个任务目标的信息发给队员，警员们守住大运购物中心的所有出入口，对出去的人逐个排查。

戚警长一行人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他们分成两人小组，在购物中心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岑知弦、刘昭俨和楚山一起，三个人一边研究监控，一边为前线出谋划策。

他们同时查看着几十个方位的监控视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观察任何有骚乱的角落，岑知弦聚精会神、大脑飞速运转着，努力在画面中找出那两人的踪迹……

嘭！！！

突然，大办公室的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岑知弦被吓得一哆嗦，他们三个人纷纷回头，瞪着门口。

一个用围巾胡乱地裹住脸的壮汉，踢开门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