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一动不动?”一个人小声说:“不会是死了吧?”
“别瞎说!”另一个人呵斥道:“没看到他眼睛睁着吗?”
“那现在怎么办?”一个人问。
“我们先把他抬回村子吧。”刘昭俨说,
“是不是得把他绑起来?”一个人建议:“万一他又突然发疯呢?”
一番讨论后,大家用布条捆住老人的手脚,几个年轻人轮流又是抬又是扛的,将他运回了村子。
峡谷本就既幽深,路又难走,等他们好不容易从悬崖下面上来了,又是长长一段及膝深的积雪山路,从山上出来了,还得走一两个时辰才能回到白石村。
而且他们还得扛着一个人。
等他们回到村中,天已经全黑了,好几家人聚在村长的院子里,都在焦急地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归来,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可回来了!”村长夫人说:“我们都在商量着要不要出去找你们了!”
“怎么搞的?”一个大娘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人找到了吗?是他害了小宝吗?”
“嗐!别提了!”纪图障拖着腿走到水缸边,用水瓢舀着水灌了好几大口,将水瓢递给围上来的其他人,自己找个小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娘刚要再问,就看到后面进来的人,和被两个人扛着的老人,大家把老人放到地上,都跑去水缸找水喝。
“这是怎么回事?”村长问。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院子里的人都震惊了。
“你们说……这是小宝!?”村长夫人问,一脸难以置信。
“图宝?纪图宝?”村长凑到老人跟前,就着火光细细打量他的脸。
纪图宝刚才被人扛着,一路上都半死不活,一脸万念俱灰地任人摆布。
穆大兰从刚才就一直跟在纪图宝的边上,一会儿给他擦擦汗,一会儿摸摸他,似乎对他的状态非常满意似的。
纪老三则是一路的愁眉苦脸,不时地老泪纵横。
“你是怎么就练了什么邪功的?”村长问:“你在哪里找到邪功的!?”
纪图宝一言不发。
“小宝累了,”穆大兰说,一边去解开绑着他的绳子:“我们先回家休息,等他恢复一些了再说吧。”
“兰姨!”一个年轻人忙过来拦着她,说:“你可以把他带回去,但绳子先别解!万一他再发疯,你们制不住的!”
岑知弦倒是觉得不必太过担心,纪图宝既然已经武功被废,他现在的身体恐怕连平常人都不如,看他这颤颤巍巍的样子,估计连跑都跑不远。
已是夜深,纪图宝被捆在地上,问什么都不吭声,大家也不再久留,几个年轻人帮着纪老三和穆大兰把人抬回了他们家中,之后便各自回家了。
岑知弦和刘昭俨今夜依旧在村长家留宿,两人商量着,打算先看看纪图宝的情况,毕竟是岑知弦废了他的武功,岑知弦觉得对他多少有点责任。
第二天一早,岑知弦和刘昭俨在村长家吃过早饭,便去往纪老三家中,村长一家子也跟着一块儿过去,还特地带了一篮子鸡蛋,说是要给小宝补补身子。
他们过去的时候,纪老三的院子里边挤满了人。
听说失踪了三年的纪图宝竟然被找了回来,还变成了一个老人,全村的人都过来了,纪老三的一大家子,他的父母、哥哥嫂子们都在忙着招待大家。
看到穆大兰的时候,岑知弦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穆大兰之前一直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但现在她梳妆整齐,虽然脸上还带着淤青和伤痕,但笑脸盈盈,说话也很利落,正招呼着乡邻们喝茶吃糖。
“小宝能够找回来,多亏了大家的帮助!”穆大兰万分感激地说。
“但是,兰子啊,”一个大婶忧虑地问:“小宝他现在变成了那副样子你们……”
穆大兰正要说话,回头看到岑知弦他们迈进院子,赶紧拉着纪老三迎了过来。
他们快步走到岑知弦和刘昭俨跟前,岑知弦正抬起手要打个招呼,他们身子一低就跪了下去。
岑知弦和刘昭俨赶紧将他们一把扶住。
“恩人!”穆大兰说:“如果不是有你们在,还不知道小宝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次小宝能回来,多亏了两位!你们救了我们一家啊!”纪老三说着就要拜下身去,刘昭俨赶紧扶住他。
“别这样,别这样。”岑知弦说。
看到两人窘迫的样子,村长赶紧站出来。
“好了好了,”村长说:“岑姑娘和刘公子是、呃、是武林中人,行侠仗义,不在乎这些虚礼!”
“没错没错!”岑知弦附和道。
“你们好好记着他们的恩情,”村长继续说:“为二位供着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就是了!”
“我们一定供上恩人的长生牌位,天天磕头烧香,给恩人祈福!”纪老三说。
“不必了!”岑知弦一口回绝。
“请不要这么干!”刘昭俨说。
“哈哈,”村长说:“对了,小宝现在怎么样了?”
“小宝已经醒来了,”穆大兰说:“今天一早还跟我说了几句话,他还记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他还记得三年前的事情吗?”村长问。
“我们还没问,就怕刺激到他。”纪老三说。
“我们能去看看他吗?”岑知弦问,她想确认一下小宝的状况。
“当然!”穆大兰说。
穆大兰带着他们推门进入东侧一间偏房,这间青砖瓦房看起来房龄颇长,从外面看,墙角有浸起的水痕,屋子里面收拾得很整齐,屋子里有一张大床,一个柜子,墙角有几个箱子,另一边还堆着几个竹筐,地上放了一个盆子,上面搭了一条毛巾。
纪图宝缩在床上,用厚厚的花布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是在发抖,大家来到床边,岑知弦细细查看,他看起来和昨天似乎没什么区别,穆大兰坐到床边,为他掖了掖被子。
“小宝,”村长叫他:“还记得我吗?”
“小宝,你看看。”穆大兰扶了扶他的头。
纪图宝的脸上还是皱巴巴的,瘦得皮包骨的手指紧紧抓住被子的边沿,他瞪着眼睛看过来,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已经没有了昨天那种疯狂的神色。
“……大爷。”他小声说,声音嘶哑苍老。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走丢的吗?”村长单刀直入地问。
“记得……”纪图宝说:“我看到一个山洞,然后就钻了进去,走了好久好久,突然找到一个洞,山洞的石壁在发光,上面还有字……”
他喘了两口气,穆大兰刚要说什么,被村长制止住了。
“然后呢?”村长问。
“然后……”纪图宝的神色有一丝迷茫,又很快恢复了清明,他慢慢说:“然后我就读了上面的字,我觉得、觉得一下就又不冷,又不饿了,于是我就一直读……一直读……”
纪图宝嘟囔着,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呢?”村长问。
“然后,”纪图宝像是被惊醒了似的,抬起头说:“后来我想回家了,我就从山洞里往外爬,好不容易从山洞里爬了出来,在路过溪边的时候,我、我看到……我看到自己的样子……于是我又回到山洞……”
“傻孩子!”穆大兰抹着眼泪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怕你认不出来。”纪图宝说,他的手指抓紧被子。
穆大兰一把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说:“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娘都不可能认不出来啊!”
“我以为只要我一直读下去……”纪图宝哭着说:“只要我练成神功,就能恢复正常……”
“你怎么这么傻啊!”穆大兰哭着说:“你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看着纪图宝和穆大兰哭成一团,大家默默退出屋子。
“唉……”村长叹了口气,他转向纪老三,问:“小宝现在这个样子……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们打算缓上两天,等小宝好些了,就去城里找大夫看看。”纪老三说。
“也好。”村长说。
岑知弦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一瓶小红药,递给纪老三,说:“这水能够疗伤治病,我现在还不敢给小宝喝,毕竟万一他的邪功去除的不够彻底……我担心万一他喝了这个,又恢复了邪功……”
纪老三一脸郑重地接过小红药。
“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观察不了那么久,”岑知弦说:“等你们确定他已经完全没有武功了,完全恢复正常了,再给他喝吧。”
纪老三差点又要跪下去,两人赶紧制止了他。
“对了,你们进城找大夫,最好不要透露邪功的事情,”刘昭俨说:“万一遇到有心人,可能会觊觎邪功,会很麻烦。”
“我们一定绝口不提。”纪老三说。
“对了,”村长说:“我也得去叮嘱一下那几个小子,村里出了这种事情,千万不能传出去,那个山洞也要填掉,可不能让那邪功再害人了。”
见此事已了,岑知弦和刘昭俨告辞了纪老三和村长一家。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去天华城买马,然后骑马回都城,但在昨天下了一趟峡谷后,两人不得不改变了计划。
现在就算奔波劳累一些,也必须立刻赶回都城!他们打算全程喝药加轻功,飞回去!
毕竟,花振鹭以为他们已经身亡了,以他们对花振鹭的了解,他回到都城后,一定会去他们家中报信。
这都三个月了,说不准他们的衣冠冢都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