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摩挲着眼睛，把线头捻在食指与拇指之间，捏的又尖又细，然后眼睛贴近昏黄的煤油灯，眯着眼仔细把针头刺进肉里，一次、两次、三次……我还是没有把针穿出来，我忍不住了，跳起来去找彼得二世派个医生过来。

彼得二世答应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地对我说，你以后直接称呼我彼得就行，不要见外。我耸耸肩，一边揉着疼痛不已的腿，跳出阳台的时候 ，警察已经冲进了房子里向我射击，我的左边大腿一侧受了枪伤，正是火烧火燎的时候，哪还顾得上怎样称呼男管家合适。

医生来了后，下手到底比我灵活，居然还好心给我打了麻醉再穿针引线，医生扎下的针线，我完全感觉不到有多疼——这是我第几次执行那个男人派遣的任务了？第四还是第五次？

这条蛇敏锐地察觉到你的弱点，突然就蹿上来，莫名所以的就咬住你的肉，款款摆动长长的身躯环绕你，缠住你，窒息你，从此至死不离！现在，麻醉针到底是个好东西，打进肉里顿时一佛升天，身体再不紧绷，我醺醺然的放松了，这，也算是对机器的最基本的保养吗？

凯恩格莱纯粹是在拿我检测他下属办事的精密程度，或者部队技战术怎样升级版本，更甚至是热武器还是哪款刀具好使用，我就是他的试验品，我每次都命悬一线，执行难度极大、要人性命的任务。我觉得我肯定撑不过第六还是第七次。概率太小，可以忽略不计。

凯恩格莱……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这个名字，千万别让他再得意下去，为什么这种魔鬼还能在台上卖力地宣传正义？狗屁和平！他心里是在想核平吧。

他还迫使我杀了他的机要秘书，以此挑唆起主战派和保守派的尖锐斗争，杀鸡给猴看，每多干掉一个，保守派里原本不服从于他的声音就越小。

现在，就连普通群众也知道，保守派在被主战派不断暗杀，追着打，不死不休，保守派危险了！恐惧是原本还不坚定的上层人士不得不团结在他身边，渴望他的保护，相信他的正义，所谓正义。

“你能不看我缝线吗？伤号没有人愿意盯着自己伤口看个不停的，你为什么不能看看外面的风景？”医生微微停下来，不高兴的抱怨。

“我想学习。我缝的比较丑，线头接的不漂亮。但我缝的速度比你快。一定要狠准稳，不然——”

医生突然下力气，狠狠地扎了我下。我皱了下眉，闭住嘴巴，果然，吃痛。笨鸟先飞，作为我这种职业选手，当然要时时提防，事事小心，不是每次受伤都有医生帮你缝伤口的，我可不想血流到死，我还有五年的命，要为海伦和薇若利卡保重自己。

彼得管家也来看我的伤势，他说这次任务我完成的很好，只是有一点遗憾的是，“队伍里有了叛徒，才造成这次差点行动失败。但问题已经在解决了。”

“是谁？”我马上想到负责这次放哨的查克，那个总是显得很快活的年轻人，他对我说过他刚结婚，新婚妻子不让他过来，但他需要钱给他们盖新房子，“一个有院落的三层别墅。”他快活地对我勾勒着新家的布局。

“你们要怎样对他？”

彼得有些稀奇地看看我，收敛了平素的微笑，他明显责备我的明知故问：“你说呢？你又不是刚入行的新手。一块污渍，擦掉就干净了。”

我一跛一跛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这里物质供应上是没得说，各种酒类和高级食品都有，巧克力、香肠、蜜饯和蛋糕等等，而且都是进口货，这福利真是高的一批，可惜我得拿自己命去挣。每一想起，这就很打压食欲了。

我一贯喜欢白兰地的芬芳，“你来一杯吗？”我又倒了杯给彼得，他接过去，浅浅喝了口，貌似是个不胜酒力的人。

“能不能不杀他？”我压低声音问道。

彼得严判地审视我。也许是因为酒精，他赤红的脸色更发红发胀起来，他显然是真不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继续说：“你们肯定也调查过他的背景，他刚结婚，妻子还怀着孕。能不能打断他一条腿就算了，他不会对外面乱说的。”

“你以为这样妇人之仁，别人就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吗？”彼得用看着一个傻瓜的眼神看着我，他的背明显佝偻，和他粗壮的身材对比分明，好像脊背以前受过伤，年轻时他应该是个身手很好的人，现在年纪大了。

我继续想说服他：“毕竟任务没有失败，电报发出去了。”

他仔细想了会，又喝了口酒，对我用刻板的语调说：“我做不了主，这需要请示主人。”

他看看我：“你得自己去说服主人。”

彼得先生是知道我和他的那位主人的关系的。但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都丝毫没有暧昧暗示或者影射，只几乎用恬淡的表情说出，表现出好像一无所知的样子，语气平淡地像根木头，我很感谢他避免了我有多尴尬。

“好的，我去找子爵。”这至少是条出路，虽然不是我的出路，是我又多事找麻烦，真的不图别人感谢，只是想能帮人就帮一把，我对自己已不想多做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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