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储基础资料的智脑里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那总部里她用来提交的显示器里，此时肯定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血液流动越来越快，心跳声也越来越吵，齐喑按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得出三个结论，一是确实是那篇报告导致了她今天的流放；二是这件事上治安总部肯定脱不了干系，还能做出人事变动，级别肯定不会低；三是智脑信息是可以被控制的，控制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监控、修改和删除。

想到智脑，齐喑突然笑出了声。

傻啊，真是傻啊，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智脑是个智辅系统，是个系统就是被人为控制的，那系统里的数据也是可控制，可以根据人的需要变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自己怎么会傻到相信智脑里的信息是安全的呢？而且这一信，居然就是九年。

笑够了自己的傻，她想起阮奇案资料中写着失踪后阮奇的智脑、家里的智能管家和终端都没有运行的记录，他失踪前这些设备中也没有异常信息，如今看来，这条用来确定阮奇失踪没有诱因的证据未必可靠。齐喑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甚至可以推断，她之前看到的那些案件里这些智辅信息也未必是真的。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齐喑又慢慢吐出刚刚吸入的那口气，她之前的分析是建立在这些人是正常失踪的基础上，但根据现在的信息，那些失踪真的正常吗？那些失踪，真的是失踪吗？再往深里想一层，齐喑不禁哆嗦了一下，她被调到滨佳所，真的是流放吗？这是警告，还是有什么其他含义？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陆佳陶拖着她那不太舒服的义肢冲了进来，“齐喑，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啊？”

思路突然被打断的齐喑有点语无伦次，“我没事，就是坐一会儿……”

“你的手续办好了，我带你去你的办公桌看看。”陆佳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欢快地过来要拉着她走，却被手中的冰冷吓了一跳，“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这会议室的温控系统坏了？”

齐喑因为刚刚的猜测还有些惊魂未定，只能挤出一个微笑，随便扯了一句，“没事，可能是我的身体还不太适应外城的温度吧。”

这个理由是如此的荒谬可笑，但陆佳陶却毫不怀疑地信了，她立刻用双手握住齐喑的手不停搓着，还时不时向她手上呵着热气，“没关系，我们这虽然偏远，但真挺好的，你很快就会适应的。”

齐喑看着这个刚到自己肩膀高的女孩努力用她的体温来温暖自己，刚刚几乎凝固的血液又渐渐流动起来，一种久违的情绪让她的掌心有了一点点热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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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喑跟着陆佳陶走进治安组的工作区，这里的人基本上刚才在会议室都出现过，就是和任长风坐一排的那七个人，外加一个时尚靓丽的年轻女性。

陆佳陶把齐喑带到任长风身边，任长风低头看资料，当没看见，陆佳陶不满地扯扯他袖子，“老大，来新人了，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啊。”

刚刚冲动地不欢而散，是因为忘了还要一起共事几天。任长风从陆佳陶这找着台阶，抬头看了齐喑一眼，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也是，这眉眼都看不到，能看出什么异样来？

任长风清清嗓子，对着工作区里的人说：“这是齐喑，总部来的，先在治安组待几天，大家多关照啊。”

任长风的介绍敷衍，齐喑更敷衍，“我是齐喑，请多关照。”

工作区内响起同样敷衍的稀稀拉拉的掌声。

陆佳陶不想齐喑感觉冷场，立刻拉着她走，“你的办公桌就在我旁边，我带你过去。我刚收拾过，你看还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办公桌不大，但设备齐全，而且一尘不染，齐喑坐下，对陆佳陶笑道：“谢谢。”

陆佳陶回以大大的笑脸，“不客气哦。”

齐喑打开显示器中的工作群组，她已处于滨佳所治安组的群组中，在成员列表中她看到任长风和陆佳陶等几个人的名字，她排在最后一位，她前一位的名字是姜婉婷，齐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眼熟，当她还在记忆中搜索到底在哪见过这个名字时，名字所属者出现了，“齐喑，你好，我是姜婉婷，也是总部来的。”

齐喑抬头，说话的正是自己刚刚注意到的那位年轻靓丽的女性。齐喑之所以能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和治安组，不，是她和整个滨佳所的画风都不一样，一如她此时站在齐喑身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确实好看，但齐喑就是莫名有种违和感。

总部？

啊，是了，总部。

齐喑自然知道姜婉婷的“总部来的”和自己肯定不是一回事，但这样不也就解释了违和感的来源吗？

想归想，难得有一个主动“示好”的，齐喑立刻站了起来，“你好。”

“你在总部时就这样吗？不会不舒服吗？”姜婉婷笑着向前一步，伸手想掀起齐喑的额发，看清她的眉眼。

手还没碰到头发，就被齐喑一把握住，齐喑微笑，“我觉得挺好的，多谢关心。”

姜婉婷愣了一下，用力挣了两下齐喑才放手。她抚着泛红的手臂，勉强笑道：“那就好。有需要我的地方就和我说，大家都是总部来的嘛，相互关照一下也是应该的。”

齐喑客气地道谢，待姜婉婷我见犹怜地走了，她才又坐下来搜索阮奇的信息，然后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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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陆佳陶和齐喑的办公桌挨着，晚上，陆佳陶和齐喑的公寓也挨着。入住滨佳所公寓的第一天，在陆佳陶的盛情邀请下，齐喑只得到陆佳陶家做客。

这一晚，齐喑有两个收获，一个是了解到陆佳陶厨艺有多好，另一个是知道了陆佳陶是多么疯狂地迷恋顾冽。

在被陆佳陶无废话、无卡顿地灌输了整整四个小时的顾冽的成长史和演艺经历后，齐喑当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梦里全都是顾冽的表演，从四年前的出道演出到昨晚在圣徒感恩宴会上的献唱。早上被智能管家唤醒时，齐喑困难地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想，长年累月的加班都没这么痛苦。

当齐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滨佳所时，停车位上的一辆巡逻车突然急速发动，然后一个利索地甩尾，分毫不差地停在了齐喑身边。

……谋杀未遂？

要不是她刚才闪得快是不是就既遂了？

在治安所里杀人是不是有些过于猖狂了？

齐喑弯腰看看开车的人，知法犯法？昨天刚认识今天就想弄死她？不至于吧？

驾驶座上的任长风言简意赅，“上车。”

齐喑听话上车，任长风开启自动驾驶模式，车子启动，沿着既定的路线开始行驶。

任长风不说话，齐喑就看窗外的风景。半晌，任长风终于开口，“我们去哪？”

齐喑：“？”

任长风板起脸，“我让你上车你就上车，也不问问去哪？”

齐喑莫名其妙，“你是组长，你说上车我能说不吗？”

“好。”任长风将身体侧向她，“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组长，那我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

“……”

你这是审犯人呢？要不要先保障一下我的基本权利？

齐喑不说话，任长风就当她同意了，顿了两秒才道：“不考虑证据决定论，你觉得阮奇失踪的事有疑点吗？什么样的疑点、无论多小的疑点都行，哪怕不是疑点，能让你注意的地方也行，你有什么能和我说的吗？”

不出所料，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齐喑抿抿嘴，“你想推翻昨天三组还有所长共同的决定吗？”

任长风苦笑，“我推翻不了。就像你说的，我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我昨天就提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作为个人，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齐喑欲说还休，“三四天，阮奇可能已经……”

“我知道！”任长风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如果是他自己消失了，三天还是三个礼拜，区别可能都不大，可是，如果不是他自己想消失，时间越长他能生还的希望越渺茫，已经过去四天了，早就过了最佳搜救期了。”

“那你还……？”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吧。”任长风笑得有些苦涩，“阮奇是社会抚养者，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如果他真的……我总要尽最后一份心，给他收个尸，让他入土为安吧。”

看着他眼神中的坚定，齐喑心底有了那么一点点动摇，“那你有什么打算？”

“所里的力量肯定不能动用了，我只能自己调查。”

“哦。”齐喑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查？”

任长风抓了抓头发，“这个我还没想好，但是我肯定不会放弃。”

意料之中的答案让齐喑无语地望向车窗外的草长莺飞，有勇无谋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