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任长风想去车上拿智脑求救的时候，齐喑慢慢止住了笑声，坐直了身体。

对，欧兰德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变成乌亚源人，可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退，因为这是齐宴向往的地方。

齐宴说，乌亚源很好，乌亚源的天是蓝的，水是清的，在乌亚源可以吃饱饭，睡好觉，不用整天东躲西藏，更不用时刻恐惧着下一刻是不是就是生命的终点。

要么进，要么死，唯独不能退。

任长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捅捅坐直的齐喑，“你……没事吧？用不用去看医生？”

齐喑礼貌微笑，仿佛刚才的大笑都是幻象，“不用，我很好，谢谢关心。”

任长风心里嘀咕，我这不是关心，我是怕第一天带人出来巡逻就疯了一个，回去没法交待。

“我刚才是说了什么令人发笑的话吗？”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必介意。”

“那智辅的事……”

“我们还是先从监控里的那个人影开始查吧。”

“可是我们现在——”任长风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你是说，去盯梢？”

齐喑耸肩，“确实是个笨办法，但或许有用。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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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佳的风景和核心区完全不同，跟着任长风走完预定巡回路线，齐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知道核心区到底是什么样子，毕竟她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好像只有总部大楼和公寓楼。

巡逻车拐进一家餐厅的停车场，齐喑一愣，“不回所里吗？”

任长风也一愣，指指车上的显示屏，“这个时间不该吃饭吗？”

齐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倒出几粒胶囊，直接扔嘴里再喝口水咽了，“完事了。”

任长风的心情一言难尽，“……所里餐厅的食物都很安全，在餐厅里我也不会下毒，你不用这样。”

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的齐喑：“？”

“你总不会在总部也天天带着速食胶囊吧？”

“是啊。”

“……总部餐厅已经这么难吃了吗？”

齐喑回忆了一下，“没有吧，好像每天去餐厅的人都很多啊，好像评价还蛮好的。”毕竟据说是请了著名餐饮集团掌勺。

任长风理解不了，“那你是怎么回事，总部聘请的大厨都满足不了你的口味？”

“……”

任长风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说你失踪了都不会有人发现，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是你这种不合群的打扮、不合群的饮食习惯还有不合群的表达方式造成的？”说着又指指她的头发，“我认识你一天了，可是我到现在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么长的头发，你确定你看得见我？”

齐喑肯定，“我当然能看见你啊。”

任长风气了个倒仰，却又听到齐喑低声问，“个性法案说要尊重个性表达，没有例外，但是，实际上并不包括我这样的，是吗？”

任长风愣住。是啊，个性法案实行了这么多年，人们现在不但尊重各种个性表达，甚至追捧一些特立独行的表现，还有一些娱乐明星以此为卖点赚得盆满钵满，那齐喑这种没有攻击性又不会主动伤害人的生存方式，怎么就要被人敬而远之又指指点点呢？

齐喑扯出个笑容，“刚进总部时我也是去餐厅吃饭的，只是好像无论我坐在哪儿，周围的人都会有点困扰，后来我就不去了，不给大家添麻烦，我也落个清静。”

任长风不说话，齐喑只见他下了车，又过来拉着自己下了车直奔餐厅，“我刚吃完，在车上等你就行了，你自己去吧。”

任长风头也不回，“那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骂谁呢这是？

工作日，餐厅里人不多，任长风到底还是顾及齐喑的感受，选了一个半对外的角落。

开动前任长风问，“你真的不吃？这里口味不错，也不用你请客。”

齐喑摇头，“速食胶囊已经起效了，我吃不下。”

任长风毫不掩饰地嫌弃，“你总不会一日三餐都吃这玩意儿吧？”

“当然不是，”齐喑一本正经地说，“昨晚我吃的就是小陶做的饭，非常好吃。”

任长风看了她一眼，“那顿以外呢？”

“……速食胶囊。”

任长风不禁啧了一声，“那么难吃的东西你还真吃得下去啊。”

齐喑安利，“不要歧视速食胶囊，它现在已经有很多种口味了，没有刚推出时那么难吃了。”

任长风心里道，我歧视的是速食胶囊吗？我歧视的是你。

提到小陶，任长风不禁坏笑，“昨晚小陶没给你讲她的偶像？”

齐喑果然身体一震，“讲了，不仅讲了，还整整讲了四个多小时……”

即使看不见眉眼，任长风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不禁大笑，“这还只是初级阶段，之后她还会向你安利顾冽的作品，邀请你去看顾冽的演唱会，送你顾冽后援会的各种周边，最终目的是让你参加顾冽的粉丝俱乐部，和她一起去见面会什么的。”

“……你了解得真清楚。”

任长风努力忍笑，“毕竟我们都是被荼毒过的，你没看滨佳所里每个人桌上都有顾冽的影子么，各种周边摆在你能看见但又不影响你工作的地方，小陶可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哪天你去老段办公室看看，连他桌上都有。”

齐喑知道陆佳陶疯狂迷恋顾冽，但也没想到会疯狂到这个程度，“你们……还挺包容她的哈……”

任长风收敛笑意，“毕竟顾冽是让小陶走出低谷的精神支柱，这点小骚扰，我们还是受得了的。”

齐喑想起陆佳陶的义肢，“是车祸那件事吗？”

“对。”任长风的脸冷了下来，用筷子不停卷着盘中的面条，“那么年轻，还是个小姑娘，突遭横祸，内脏重创，一条腿截肢，人都差点没了，任谁都难以接受吧。别看她现在装着义肢好像没什么事了，可她才二十岁，身体还在成长，新长的骨头磨着截肢面，截肢面又磨着义肢，你都难以想象她每天乐呵呵的背后要忍受多少痛苦。”

齐喑只是听着、想像着都觉得揪心不已。

任长风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低落，“小陶是社会抚养者，我们都把她当妹妹，可是出车祸之后，看着她几次想死，我们却只能轮流守着她，劝也没法劝，是因为劝也没有用……直到后来，你知道吗，那些粉丝俱乐部会有那种福利活动，可能是否极泰来吧，小陶中奖了，奖品是顾冽为她唱首歌。在那之后，小陶就再没说过想死的话了。”

齐喑看着任长风一脸欣慰地笑道：“所以，小陶怎么安利顾冽我们都能接受，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行。现在，顾冽就是小陶活下去的支柱，她肯定还会继续拓展她的安利事业，虽然这么说可能对你不公平，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包容小陶一些。”

齐喑了然，原来这才是这顿饭的真正目的。“你不是说不影响工作生活么，那我无所谓，她开心就好。”

任长风目的达成，长出了一口气，开始吃那盘已经冷掉的面。

齐喑随口问道：“肇事者呢，判了多少年？我印象中这两年自动驾驶好像没报出过这么严重的事故，所以是人为驾驶？以小陶的伤情来说，肇事者差不多要□□十三到十五年吧。”

任长风的筷子顿住，“……还没找到肇事者。”

齐喑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小陶这种类型的截肢再装义肢得需要十一二个月吧，一年的时间还不够你们抓到人？一个治安辅助差点被撞死了，一年过去了，你们这些治安官居然抓不到人？我的尊敬是给错人了吗？”

任长风放下筷子，直视齐喑，“事情发生于去年圣徒生诞日，小陶在从参加派对回来的路上被撞，事故发生在鹤南区，滨佳没有管辖权。但在是得知案件一直没有进展后，我们以滨佳所的名义发过正式公文，老段也去找过鹤南所的所长岳秋露，我也找到他们的治安组长马吉安试图推进这个案子的侦破，但是，没有用。后来他们被我们搞烦了，破格给我们看了资料，事发地是鹤南回滨佳的近道，但是位置偏僻，没有监控。小陶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家，当时正是狂欢的高潮，路上没有行人，又事发突然，小陶根本没看到肇事者，甚至连车辆信息都没看到。什么信息都没有，鹤南问我们这怎么抓人，你说我能怎么回答？”

“事发地是公路？”

“是，公路。”

齐喑感觉怪怪的，“公路上没有监控？”

任长风耐着性子解释，“个人隐私保护法案出台后，确实有要求减少对公民个人行迹的监控。”

齐喑脑子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可是，一条公路，从头到尾，都没有监控？”

任长风明白她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烦躁，“鹤南和滨佳一样，都是外城，不是核心区！”

齐喑不懂，“这和是哪个城区有什么关系？”

任长风拍案而起，“关系就是外城只配得到这种水平的配套设施！”

店里一瞬间安静，任长风和齐喑都愣了。

在店内其他客人的侧目和服务人员关切的目光中，任长风讪讪地坐下，“抱歉。”

同样是没有监控全覆盖，在核心区是因为要保护公民个人隐私，在外城则是因为这个区域的人只配拥有这个程度的社会配套设施。这个逻辑除了双标之外，齐喑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之间却又没什么头绪，“该道歉的是我，不了解情况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任长风有点颓废，但还是挤出个笑容，“不是，其实，我以为你和姜婉婷一样……”

齐喑也笑笑，“我们完全不一样啊，我已经被流放了，人家还要回总部工作的，她应该并不想和我相提并论，多不吉利。”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申签没通过，所以就决定一次性都发出来了，毕竟已经写完了，不发就浪费了。

如果有人看到这个故事，还感觉有意思的话，可以留个言，告诉我你的感想，这30W字我单机写了几个月，很难熬，真的很想看看别人的反应。

PS 真理部这个名字应该是来源于《1984》，我前年看过这部小说，非常喜欢，去年年底开始写Monster的时候脑子里自动出现了真理部这个名字，觉得非常合适，就直接用了。直到今年又翻看《1984》才发现自己是受了它的影响，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保留了这个名字，算是对《1984》的致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