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风、林森和齐喑突然明白了，纪清和梅舒抱着的那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没有经过基因检测的孩子，所以那孩子才没有身份卡，更不可能有出生时就注入体内的内嵌身份信息。

纪清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想要孩子，我不配合她就要发疯，后来终于她又怀孕了，就连班也不去上了，每天只是在家养胎、待产。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不出门，不上街，不去做检测，也不做产检，连孩子出生都是我接生的，我们就像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惧怕阳光，也见不得光。”

任长风问：“你们是在佳北生的孩子？”

纪清摇头，“是在核心区的家里生的，只不过生完之后，梅舒觉得那个家太小了，孩子以后在家里肯定会觉得拘束，就要求我找个足够大的房子，我找了很多地方，最后选了佳北，地广人稀，没有监控，也许孩子在这能够平安长大。”

“但是佳北没有你们的登记信息。”

“我还没来得及去办手续，但房款已经付过了，湖枫别苑7号，你们可以去问现任房主。”

“所以，”任长风总结，“你本来已经放弃生小孩了，现在这个孩子的出生，是梅舒强迫你的，是吗？”

纪清闭上眼睛，似乎不愿面对这个结论，“……是。”

“为什么决定说出这些，怕数罪并罚？”

纪清苦笑，“我不是对法律一无所知，对这个结果也并不觉得意外。”

“那为什么突然决定说出来？”

“这些信息并不难查。”

“确实。”任长风没说的是，他们已经取得了婴儿的基因样本，下一步工作就是要采集纪清和格舒的基因样本，同时比对生物信息，确保结果无误。

“那你们早晚会知道这些，我有什么好隐瞒的。”纪清的脸上又浮现一丝痛苦，“这些坦白，也算是向施医生的道歉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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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审讯室，任长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直接右拐，带着齐喑去提审梅舒。

被束缚带固定在审讯椅上的梅舒没有张牙舞爪，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而瘦弱的女人，小小的一团，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怀里没有了孩子，她一直惶惶不安，这时的她不再是刚强的母亲，而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这样的一个女人，能够强迫得了纪清？还能强迫一年之久？

面对梅舒，任长风的态度自动温和了许多，“孩子没事，只是有点营养不良，还有一点电解质紊乱，医生开了药，说很快就好起来的。”

一直瑟缩着的梅舒仿佛突然有了点勇气，她努力坐直身子，小声地问：“我……我能看看他吗？”

齐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眼前这个畏缩的女人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她的基因评定是S级，她曾是智越集团的高级工程师，她也曾意气风发、光鲜照人。

任长风笑笑，“暂时还不行，不过你放心，孩子已经交给有育儿经验的人照顾了，很快就会好的。”

“哦……”听说见不到儿子，梅舒又慢慢地缩了回去。

任长风接着道：“我们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可以如实回答，我们确认你的回答没问题，你就可以见到孩子了，还可以继续照料他，抚养他长大。”

梅舒黯淡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任长风晃晃自己的工作证，“我以我的职业保证，是真的。”

有了希望的梅舒多了几分生气，“那、那你问吧。”

梅舒的叙述和纪清基本相同，包括他们的相爱，他们的结合，还有她的七次流产。说完第七次流产，她明显有些不愿意再往下说了。

任长风耐心地等着她，“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才能见到你的儿子。可能这些回忆让你并不舒服，但是，为了孩子，再试试，好吗？”

梅舒慢慢点点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次流产后，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圣主的意思，我们不会有孩子了，但没有孩子我们依然可以活得很幸福。我就和纪清说，要不，我们就不要孩子了，流产太痛苦了，我再也不想感受那种痛苦和绝望了。但是，我没想到，纪清完全听不进去，他就像疯魔了一样，一定要生孩子，他说我们可以不去做检测，那样不就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了吗？检测结果只是一种可能性，也许我们的孩子就没问题呢，就算他有问题，我们也会用爱来呵护他，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觉得他疯了，但是他不在乎，他把我锁在家里，强迫我，直到我又怀孕了……”

梅舒又停了一会儿，才道：“那之后我就没再上过班了，家里的门锁着，我想出去除了跳楼没别的选择。我就一直在家里养胎、待产，家里家外的所有事情都是由纪清打理，就连儿子出生时，都是纪清为我接的生，他为了不去医院、不被发现，真的学会了所有我们可能需要的技能。”她笑了笑，“儿子出生后，他特别高兴，觉得我们在核心区的家太小了，完全不够儿子以后在家里学习、玩耍的，上个月，他就带着我来了滨佳，一直住到现在。”

任长风问：“你们住在哪？”

梅舒想了想，“湖枫别苑……7号，应该是这个地址。”

“那是你们的房子？”

梅舒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事都是纪清负责，不需要我参与。”

“如果不是孩子生病，你们是不是就要永远蜗居在湖枫别苑7号了？”

梅舒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半晌才道：“应该是吧，那个房子很大，院子也很大，小孩子应该会生活得很开心吧。”

“所以，”任长风看着她的眼睛，“这个没有经过检测生下来的孩子，是纪清强迫你生的吗？”

梅舒愣了愣，“也不、不算强迫吧……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们还是相爱的……”

任长风看着她，“可是纪清说他本来不想要孩子了，是你强迫他的。”

梅舒这下真的愣住了，眼圈也渐渐红了。半晌，她低下头，“他……是这么说的吗？”

“对，他是这么说的。你们说的互相矛盾，究竟是谁在撒谎？”

梅舒抬头，温婉一笑，眼中却有泪光，“我撒谎了，他说的是真的。”

审讯的最后，任长风对梅舒说：“好好休息一下，你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你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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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提审纪清？”

任长风停下脚步，看齐喑，“你觉得呢？”

“我觉得？”齐喑想了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任长风无语，“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觉得谁在撒谎。”

齐喑挠挠头，“从体型上看，纪清绝对碾压梅舒，梅舒想强迫他，我觉得真是有点难度；从诊室监控视频到刚才提审可以看出，纪清逻辑清晰、行动利落，属于主导型人格，梅舒则有一点依附型人格，不是很有主见；从时间上看，从怀孕到孩子现在可能有两个月大，说梅舒强迫、控制了纪清一年之久，这里还有一段梅舒行动不便的时期，这时她怎么控制纪清呢？无论怎么看，说梅舒控制纪清，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是，也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就是了。”

任长风点头，“我也这么想。”他让齐喑去休息，带着林森再次提审纪清。

一天被提审三次，纪清也不怒不恼，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

任长风开门见山，“我们提审了梅舒，和你说的差不多。”

“嗯。”

“只是，我有个疑问，”任长风的脸上充满求知欲，“你身高超过一米八了吧，而梅舒只有不到一米六，你也说你经常锻炼，梅舒看起来弱不禁风，她到底是怎么强迫你的呢？”

纪清一愣，“这种事也要问吗？”

任长风摆手，“你们的闺阁之事我们没兴趣，只是你在诊所里划施乐医生颈动脉那一刀，虽说不是故意的，但也干脆利落，而且你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单薄，但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梅舒是怎么做到的，万一以后我们能保命用呢？”

纪清眨了半天眼，才道：“那是因为我爱她啊，不忍心让她受伤，就遂了她的愿……”

任长风微笑，“可是梅舒说是你强迫她的，到底你们谁在说谎呢？”

纪清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森清楚地听到他低声骂了一句废物。

任长风道：“综合看来，我们觉得梅舒的话更可信一点，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纪清一扫之前的痛苦悔过，抬眼直视任长风，“你们也看到她的状态了，她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你们宁可相信一个疯子也不信我？这算不算性别歧视？”

任长风玩味地看着他，“爱呢？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对她的爱呢？就体现在你觉得她是个疯子还愿意和她生孩子上吗？”

纪清脸上没了表情，“这位治安官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长风微笑，“我说，我想听真相。还有，友情提示，在你杀人的行为面前，其他行为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