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阮望坐了,阮冬才朝饭桌走过去,阮秋跟在阮冬后面,等着一行人都坐下,观察着空位,正准备也入座时,阮望突然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
阮望一说话,整个别墅内的气压都降了几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阮秋的身上。
“这不是想你了吗,爸”阮秋挤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要修复家族关系,打感情牌无疑是最快的。
“半年了,嘴倒是变软了,怎么,是在那破公司混不下去了?”阮望丝毫没被她的话所打动。
“哪有的事,我是真想你了,爸。”阮秋坚持道。
阮望这回没答,冷哼一声,转向阮冬:“最近公司情况还好吗?”
“资金周转紧张,有几个大项目亏损。”阮冬低头吃着饭回答道。
阮望眉头一皱,回道:“资金困难就上市融资,亏损的项目暂时交给你周叔。”
“哎呀,爸,你别紧张,阿冬这是报忧不报喜,集团资金虽然紧张但不至于到上市的地步,更何况阿冬最近和诚光集团拉上合作了……”
林灵一边给阮望舀汤一边说。
阮秋在一旁吃饭,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让自己变成背景板。
阮望却没理林灵,视线转而又落在了阮秋身上。
“阿冬当然要出息多了,不像某些没出息的人,留学留到一半跑回来给别人端茶倒水。”
阮秋筷子一顿,埋头干饭的头抬起与阮望锐利的眼神四目相对。
“老望,别这么讲阿秋,阿秋有自己的人生追求”陈芸芸抚着阮望的肩说道。
“有追求,她要是有追求现在就应该辞了那份丢人现眼的工作,回到国外继续念书,不然就去集团,去她哥手下磨炼。”
“爸,妹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呢,带的艺人今天还上了微博热搜呢。”林灵突然道。
阮秋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竟没机会回话。
“什么热搜呀?”陈芸芸接茬:“我就说阿秋带的艺人肯定是大明星。”
林灵掏出手机,三下五除二调出了热搜递到陈芸芸和阮望面前。
“哎呀,这……校园暴力?”陈芸芸一愣,惊讶的神情引得阮望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阿秋,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可不太好,这要是艺人出事你也会被牵连吧,要不我们帮帮你把这事给压下来。”陈芸芸假惺惺道。
“谁敢帮她,我看谁敢帮她,自己选的路自己走。”阮望怒气上涌。
“不用帮,已经解决了”阮秋若无其事地夹着菜悠悠道:“这都是我工作中的小风波了,危机常常与机会并存,我不像某些人,就爱粉饰太平,我反而喜欢在风波中逆风而上。”
林灵面色一僵,听出了阮秋言语中对他们的讽刺之意。
阮望冷笑一声:“惯会说得好听,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整出个花来。”
阮秋趁机给阮望夹了一筷子的菜,讨好道:“那肯定能整出花来啊,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一场饭吃下来,明枪暗炮打个不停。到底林灵技高一筹占了上风,不过好在阮冬也适时拉住了林灵,倒没让阮秋太吃亏。
阮秋无语,干嘛对她穷追猛打,都自愿放弃家产了还不能有安宁吗?这嫂子……
恰在此时,管家从大门走了进来,递给了阮望一封纯黑色的精致信封,低声说:“沈临识葬礼的请柬。”
“沈家?怎么只有一封?”
“是的……只邀请家主前往……”
原本吵闹的厅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邀请了阮望?可阮望如今这虚弱的身体,是万万去不了的。
“既然阿秋回家了,那便阿秋替我去吧。”阮望毫不犹豫道。
一刹那,屋内所有的眼睛又都看向了阮秋,羡慕的,嫉妒的,猜忌的,这回就连阮冬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暗光。
阮秋:“……”我TM还要修复家族关系呢,不带这么坑我的。
“哪天啊,我估计要上班,让哥去吧。”
“后天,是周末。”管家细心道。
“哦,那我也去不了,我要加班的……”阮秋话还未说完,三枚犀利的眼刀扫向了她。
一枚是阮望的,他觉得阮秋在找借口推辞。
另外两枚是阮冬和林灵的,他们觉得阮秋是为了炫耀在故意装腔作势。
毕竟沈家在星城商圈的地位如日中天,无论是谁,都想着尽可能的与沈家攀好关系。
沈临识是上任沈家家主,他去世以后,沈家由新任家主掌管,这次葬礼,实则也是沈家新任家主的第一次露脸,届时,整个星城商圈的名流都会前往。
阮冬眼中暗流涌动,沈家邀请的是阮家家主,阮望却让阮秋替他前往。阮秋与家里闹决裂半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回家,还对阮望的态度三百六十五度转变,其中深意,他不免多想。
阮秋:“……”她是真的要加班啊!这群人脑子里在脑补什么?怎么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凶恶了。
阮秋的手摸上下巴,现如今看来阮望的关系是最好修复的,而哥哥似乎对她有些误会。
阮冬是觉得她会和他争家产?得想个办法打消这个误会。她正想着,柯西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你要找的人我找到了。”
“行。“
二十分钟后,星城城中村,一个穿着高订皮裙加宽松西装外套,头发黑长微卷的年轻精致姑娘后面跟着一个胡子拉碴的邋遢大叔踏着层层弯曲,狭窄且悬空的石板梯逐级向上。
石梯边是鳞次栉比的集装式房屋,年久失修,看上去禁不住风雨。屋前排布着晾衣架,水龙头,窗边晒着的腊肉,还有种在老干妈瓶中的辣椒树,处处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顺着石梯拐进这片贫民窟的最里头,阳光消失在了曲折的通道间。
阴暗又潮湿的角落,阮秋敲了敲门。
*
李舒平已经失业在家躺了半个月了,下午刚准备再去找找有没有招人的工地,就接到了女儿的电话。
“爸,我这个成绩不读私立高中的话就只能去读职校了,要读私立高中就要先交两万的学位费,爸,我想读高中,我同学都去读高中了,我读职校会被看不起。”
李舒平挂断了电话神色凝重,李舒川拿起早上买的馒头,已经有点发酸了,问:“怎么了?”
“哥,你有两万块钱吗?借我救救急……”
“哪来两万,我们一起打零工这么多年,每月的钱都几乎寄给了老婆孩子,再加上失业了这么多天……”
铛铛铛
门这时被敲响。
“谁啊?”
半个小时后,李舒平盯着面前年轻精致的女孩,十分不可置信:“只要我去和媒体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你们就给我十万?”
“是的,”阮秋直接把提了大半里路的黑箱子拿了出来,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堆叠满了的现金。
李舒平没再犹豫,在阮秋掏出的协议上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出了城中村,阮秋停住脚步,回头再望去,只见方才那逼仄的地方被围在一群摩天大厦之间,不禁感慨,还真是有人在高楼,有人在沟壑啊。
“就这样可说服不了大众,还要不要我去找找更多的证据,”柯西追了上来,有些猥琐地笑了一下:“不过价钱嘛,另作商议”
阮秋勾唇一笑:“接下来找证据,媒体比你管用。”
柯西有些迷惑:“要是那些媒体在意真相,实事求是,谣言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一开始是一开始。当一件事情是单面的时候,媒体不会在意事情真假。但当它变成双面,有了争论,捕风捉影的媒体就会蜂拥而上寻找真相。”
柯西懂了,媒体追逐流量,当一个热点吵的不可开交时,谁最先得到真相,便能掌握流量密码。
*
周寒池转过繁华的交叉口,进入一片绿荫。上午阳光不躁,小道上有附近的孩童在追逐打闹,看见周寒池齐刷刷地拥向他。
“周哥哥,今天不上学吗?”
“周哥哥,今天带糖了吗?”
周寒池蹲下,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塞给面前的几个孩子。
刚卖完菜的大叔正骑着三轮车回家,路过周寒池时笑意吟吟:“小周,最近哥哥的病情还好吗?”
“谢谢伯伯关心,好多了。”
“那就好,要是没菜了,来伯伯这里拿。”
网上再怎么风起云涌,这个老旧的小巷仍平静如初。
周寒池打开那扇写满广告的门,回到了出租屋内。
屋内的男人依旧躺着床上,无声无息地透着窗户看着远方。
“我回来了。”
男人仍看着窗外淡淡道“快盛夏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男人是周寒池的哥哥周奕。
周奕得的是白血病,医生说有两种治疗方式,一种是找到匹配的骨髓移植,一种是打新研制出的癌症特效针,但无一例外是天价,周寒池与周奕没有父母,根本无力承担。医生说,若不治疗,周奕活不过今年夏天。
“哥,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赚到你的医药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