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收回目光:“沈公子，店长?”

“阮小姐见笑了，这不过是我略微浅薄的爱好，开着玩的。”沈无舟修长的手拂过一排旗袍，最后停在了一件葱绿色旗袍道:“阮小姐不如试试这件，清凌凌的绿色，配上你如玉的面容，定胜湖光春色。”

“不了，就要黑色。”

她拿着那件黑色的旗袍进了试衣间。

黑色虽显老气，但阮秋底子好，穿上素净雅致，竟有别样魅力。

出来之时，沈无舟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对身边的服务人员轻轻道:“这边交给我吧，你去里面整理一下我的设计图稿。”

“是。”

“阮小姐，你还记得，上回我说过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谈谈合作事宜吗？”沈无舟和煦一笑。

“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接人，没有时间。”阮秋婉拒道。

“好，不过旗袍不搭散发，阮小姐盘个头的时间应该有吧。”沈无舟温文尔雅的回道。

“沈公子会盘头?”

沈无舟点点头，他站在那里，身姿瘦而不槁，板而不作，像影视剧中民国时期的贵族少爷。

阮秋被带进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有一个上好的檀木化妆桌摆在窗前，窗外是这栋房子的后院。后院有棵看起来年岁已久的银杏树，风一刮过，沙沙作响。

阮秋坐下，看着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精致的雕花盒子，有点惊讶。

沈无舟在身后擦手，看见阮秋的表情，笑道:“是我自制的化妆品，效果不错的。”

沈无舟今天穿了一件唐装，手上有碧色扳指，阮秋看着他那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拢起自己的头发，想着这样一双手写字应该也会很好看。

“你平时经常给客人盘头?这么熟练。”阮秋好奇地问道。

“以前经常给我母亲盘发。”沈无舟用指腹不小心擦过她的脸，触感冰冰凉凉。

沈无舟抚摸着她的发丝，镜中的她黑发雪肤，眼神清灵灵的不带杂质，与他平日里见的那些星城千金，完全不一样。

他别开视线，淡淡地开口:“阮小姐曾听过去年那无一生还的海港沉船事件吗？”

“我只关注娱乐新闻。”

沈无舟似笑非笑:“那我说给你听，去年夏天，一艘豪华游船在星城南岸搁浅，并随之沉入海底。那艘船上有霍家二掌事，顾家三少爷，还有数以千计的服务人员，有水手，船长，请去交流会谈的高材生。”

他极为认真地挽着头发，不时还注意协调整体性，似乎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说的话上:“而霍顾两家曾与阮家有过生意纠纷，那次游船会面便是为商议联合抵制阮家而举行。”

阮秋心下一沉:“你什么意思?”

沈无舟挽起一个小髻，再插上了一只红色的簪子，细看上面有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阮小姐别激动，”斯拉一声，沈无舟把窗帘拉开，阳光照射在他的金框眼镜上，把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光雾:“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这个新闻也早就石沉大海，无人问津，我也不知后续。”

阮秋双手紧攥，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

“好了。”沈无舟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我刷卡吧。”

“不用了，都是朋友。”

阮秋坚持结了账，离开旗袍店的时候想起了头上的海棠簪，沈无舟手上的定然是值钱玩意。

她回头道:“改天有空请你吃饭，顺便再把簪子还给你。”

沈无舟笑笑:“阮小姐很适合这支簪子，就当我送予你的薄礼吧。”

阮秋摇了摇头，走了。

她回到考场大门口时正是下考的时间，很多家长挤在门口，还有很多记者在急着等采访第一个出考场的人。

她满身沉寂，穿着一件黑色的旗袍，和一堆等儿女的中年妇女站在一块。

阮秋身边站着一个表情焦急，翘首盼着自己儿子的母亲。

很快，她的儿子从人流中挤出，跑到了她身边，这位母亲喜笑颜开:“儿子，听说今年考试题目简单啊！”

“挺简单的，我全都写完了。”

阮秋此时看到了周寒池，朝他挥了挥手。

周寒池是个聪明人，当他对上阮秋那双悲悯又欲言又止的眼睛，他立马就懂了。

正值盛夏，热浪扑面，他站在太阳底下，血液却似凝成了冰，走不动路了。

旁边的母子还在不断发出笑声。

“妈妈回家给你煲排骨汤，今天下午再接再厉。”

“下午考的是我擅长的，我一点也不怕……”

“行，等考完了，我好好奖励你，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

周寒池没有掉眼泪，平静的跟着阮秋上了车。

“考得好吗？”阮秋尝试岔开话题。

周寒池摇摇头，头靠在窗户上，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阮秋没再打扰他，只专心开车，到医院时，她取下安全带，见周寒池还无动于衷，转头去看，这才发现周寒池靠在车窗，把脸藏着，已经泣不成声。

阮秋无措的看着，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失去挚亲了吧。

偏这又是每个人人生中必不可少，需经历的。

周寒池去医院领回了周奕的尸体，在王阿姨的帮助下举行了简易的葬礼。

站在墓碑前，阮秋突然想到周寒池曾约过她去他家吃饭，本想等他高考过后再去，没想到，再无机会了。

阮秋让柯西去查辰龙会所的动向，没想到，柯西还没有结果，辰龙会所的人自己先走上了门来。

那日安葬完周奕，周寒池情绪不稳，江停与阮秋劝了他好久，他才肯吃东西。

煮了三碗云吞，热气腾腾刚出锅，周寒池家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阮秋打开了门，门外狭窄的楼道站了三个魁梧壮汉，显得更加拥挤。

壮汉声音中气十足:“周寒池在家吗？”

“你们是?”

“辰龙会所，收债的!”

周寒池听到辰龙会所四字，立马起身，眼神冷的像刀一样。

江停连忙拉住了他的衣摆:“不行啊。”

周寒池摇了摇头，扯开衣摆。

江停着急的看向他:“对面那么高那么壮，还是三个人，你先别轻举妄动。”

周寒池没听劝，很快便冲到门口，拳头抡了上去。

三名壮汉都是练家子，当即接住了他的拳头就打了起来。

周寒池擂台上格斗虽然厉害，但仍不能以一敌三，很快便被壮汉扣住了脖子，整张脸通红了起来。

江停虽然腿软此时也冲了上来，拿起了灭火器胡乱扫射。

但灭火器很快用完，江停也被制住。

好在阮秋开门之时就已报警，警察迅速赶到。

到了警局，三名壮汉老实多了，但表情仍然是一副嚣张欠打的样子。

“警察同志，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只是去讨债的。”

江停撇了撇嘴道:“警察同志，你别听他们乱讲，我们都不认识他们，怎么会欠他们钱……”

话音戛然而止。

其中一名壮汉面无表情拿出一张合约。

江停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阮秋接过，有手印，有签字，她往上一扫，只见一行“签订该合同的人终身都要在辰龙会所参加拳击比赛，如若违约，需赔偿1000万的赔偿金。”

在现实世界，终身合同是不存在的，赔偿金也需根据实际工资拟定。

但这份合同在这个游戏里是合法的。

星城类似于现实世界的自治区，拥有自己独立且特殊的法律。

这份合约一出来，警察也帮不了他们。

警局外的长椅上，周寒池一个人坐着，绝望如攀升的藤蔓覆住了他全身，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初为了给哥哥筹集医药费，他去了辰龙会所打拳击，因着急于用钱，便没有太注重合约，如今倒是酿成了大错。

阮秋买了三罐可乐，一罐仍给了江停，一罐开了给周寒池。

周寒池没接。

阮秋道:“我刚让人查了，这辰龙会所的老板几年前投资房地产，商业广场亏了好几个亿，如今开了这个会所，专用合约欺骗你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未成年，三个流程，一是用高额的比赛奖金吸引一些急需用钱的人签订合约，二是当签订合约后，这些人会被特意安排与专业拳击手对决，这些签订合约的人大部分都是普通人，根本无力招架，打不了几天，在赚的钱都付不够医药费的前提下便会自动要求解约。三，便是今天我们所遭遇的事情了。”

江停疑惑道:“可这些人本来就没钱了，怎么还能拿出还债的钱呢？”

“辰龙会所这帮人可不在乎人的死活，一个健全的人，要获得钱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贷款，保险……”

哐当，周寒池的可乐掉到了地上，浑身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江停立马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