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被他这语气激得一身鸡皮疙瘩，干笑两声道:“你不是没地方住吗？正巧家里有空着的客房。”

“哦……我懂了。”林潮笑得意味深长。

阮秋:“……”你懂什么了？

二人面对面喝了半个小时的咖啡。

阮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只见来电显示周寒池，她想都没想直接接起。

“喂。”

“阮姐，你在家吗？”

“嗯”

“我在你家楼下，你能下来一趟吗？”

阮秋有点奇怪道:“是有什么事吗？”

“有事。”

然后电话就挂了。

阮秋直接就打算下楼，被林潮拦住了，他问:“去干嘛？”

“我的艺人，估计找我有点事情吧。”

林潮听了，咬住了下嘴唇:“我能不能也和你一起去。”

阮秋看着林潮乖的像孩子一样的模样，有些无奈问:“为什么？”

“我害怕……”

阮秋口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

林潮脸色难看了起来问:“怎么，又不是男朋友，我不能去吗？”

“随便你。”

阮秋收敛了情绪打算继续下楼。

楼下，周寒池独自站在路灯下，修长高挑的身影一动不动，他低着头，盯着脚下的影子。

听到远处的脚步声，周寒池抬头看去，见林潮跟着阮秋也不惊讶。

等阮秋走进，他先抬手打招呼，笑得清甜。

林潮嘴角一抽，想起此人在屏幕上一副忧郁王子的模样，现实中却笑出八齿，于是阴阳怪气道:“真会装。”

声音不大不小，三人都能听见，空气凝滞了一瞬，但周寒池听见了，却没在意，只看向阮秋道:“我们换个地方说。”

下过雨的夏夜清爽又凉快，虫鸣也少了一倍，此时周遭寂静无声。阮秋看着周寒池那双毫无波澜的桃花眼，淡淡道:“好。”

周寒池在前面走，阮秋跟在他身后，就这么走着，绕过了一个小巷与街道，直到再也看不见林潮。

周寒池开口道:“阮姐，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那个……男模都是只谈钱不谈感情的。”

“咳……”阮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好半晌平静下来，她还要维系自己经纪人的威严，道:“这我当然知道。”

周寒池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不想出演《千千结》了。”

“你不想演，就不演。”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阮秋朝他安抚地笑笑。

“不想演就不演咯，干嘛要那么多理由。”

不知道为什么，阮秋对周寒池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大概是从他悲苦的身世而来。

“那你就全副身心准备选秀吧，加油。”

周寒池又笑了:“谢谢阮姐!我还记得的。”

记得一定要拿第一给你。

“好。”阮秋回去了。

到了楼下，看着林潮拄在原地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阮秋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不论是牛郎还是男模，在一开始总会装得很在意你的一副模样，人总是会有感情依赖，久了便会真以为他们是真情实意在乎你，最终被骗了钱又伤了心。

阮秋知道，这些人的套路都是一样的。

这些男模的顾客可一点不比脑残粉要理智，阮秋其实从前就想过，既然这些人这么会玩弄人心，那么要是出道，会怎样?

她正想着，突然又被一阵电话铃声拉回了现实。

“姐姐可真忙啊。”林潮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阮秋接起，是柯西。

“虹桥大道24号，带钱……来救我。”声音虚浮无力，仿佛只剩下了一口气。

阮秋吓得差点手机掉到地上。

＊

虹桥大道24号是个仓库。

仓库内湿哒哒的，一股霉气加潮气，让人心生作呕。里面宽敞昏暗，废旧的机械在月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

角落里缩着一个被绳子捆的严严实实的人。

阮秋带着一个黑箱子缓缓靠近，出乎意料的是，林潮也跟在她身后，装模装样的拿着根钢管。

阮秋指甲抠进自己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被绑着的那人竟然是柯西。

“赎金拿来了没有。”黑暗处突然飘来了一道声音。

阮秋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该死，方才差一点就能叫上周寒池了，至少他会些散打。

“拿来了，一手交钱一手放人。”阮秋选择开门见山。

“拿来。”黑暗中那人的声音毫无感情响在仓库内。

阮秋毫不犹豫把箱子扔过去。

那人轻点了一下钱，然后把柯西像个物件一样扔过来。

“以后，不该做的事情别做，再被发现，多少钱都换不来你的命。”

林潮上前一步立即扶起柯西道:“姐。“

阮秋扫了眼黑暗处，隐隐约约看见人数不少，于是低了头，对林潮道:“我们走。”

一直到上了车，开了好远，阮秋还心有余悸，她把视线看向后座里挣扎的人，让林潮把柯西口里的东西扯掉，眼神愈加冰冷

柯西停住了挣扎，面色苍白的道:“谢谢。”

阮秋没有和他叙旧的念头，只道:“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招惹上了一群资本家的疯狗罢了。”

阮秋见他不肯说实情只得作罢。

“你打算怎么还我的钱？”

柯西似乎认真想了想，眼睛眯成一条缝:“阮大小姐，其实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你现在可欠着我这种人一笔不少的钱。”

柯西道:“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随便你，我只关心你怎么还我钱。”

柯西:“……”

柯西:“我讨厌你们这种一出生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资本家，在无穷无尽的压榨下，踩着我们这些底层人累死累活的成果去过富贵潇洒的生活。”

“但你不一样，我愿意变成你手下的刀替你卖命。”柯西发出低低的笑声，道:“我以前可从不参与你们的斗争。”

“我又没什么要斗争的。”阮秋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期待她上演家族夺权的戏码?

“你会有的”柯西笑得意味深长。

阮秋觉得他此刻的神情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果然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柯西望向窗外，星城的霓虹灯真的很美，但一些远古的回忆不自觉盖过美丽的霓虹灯，冲进了他的脑子。他来自星城最贫穷的小渔村，家里的自建房因为年岁久远而污迹斑斑。记忆中的家具都是破旧发黄，唯独那台电视机是新的。

是星城电器的少爷霍云安十岁生日的时候，霍家捐出了二十万台电视机给贫困地区。

他那年也十岁，他看了人生中第一部动漫，叫《名侦探柯南》。

长大后他没能考上大学，孤身一人带着一书包的刑侦小说来到星城，挤在小小的出租房里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工作。

后来他做起了私家侦探，起初接都是些抓小三，找离婚凭证之类的工作。有一年，他接了一个案子。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说有人勾引他儿子，要他找到是谁在勾引他儿子。

一张模糊的照片，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拍下的，照片中是两人在热吻。

贵妇人是星城电器董事长霍邱林的前妻王流华，出身贫寒，不知怎么嫁进豪门，听说贤良淑德，不知怎么又离了婚。她出手很阔绰，柯西的积极性很高。

但那次柯西如同这一次一样，还没把结果呈给雇主，就被绑了。

他被吊在一个豪华大别墅中央，别墅中一群打扮精致的年轻男女在开着狂欢party。王流华的儿子，霍家未来的继承人霍云安坐在华贵的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他的腿上坐着他的情人，霍邱林的现任妻子，他的后妈，顾家千金，顾琳琳。

他们把他当一个物件，玩具，肆意的羞辱他。让他舔皮鞋，让他吃呕吐物，在一群人的哄笑中把名贵的红酒泼到他脸上。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最后听到霍云安对他说，他要是敢告诉他妈，他就完了。

他还是告诉了王流华，随后报了警，给市长投诉信箱里放了举报信。

第二天，他再也没联系上王流华，不久，警察联系上了他，说他和王流华涉嫌敲诈勒索，诈骗星城电器将近10亿。

开庭，他找律师，败诉，申诉，再败诉。

最后败诉的时候，他在法庭看见了霍云安。他只是平淡的问，王流华呢。

霍云安笑得奇怪:“卷着十亿去了c国，果然你们这个阶层的人本质都是恶心的呢。”

往事如烟，曾经的他发誓不会再与这个阶级的人产生任何纠葛，没想到如今，他却被同样是这个阶级的人救了一命。

他自嘲的笑了笑。

“你既然执意要以工抵债，那我也不拦你，以后你就当我手下的狗仔吧，专拍对家绯闻，怎么样？”

柯西:“……”我这么厉害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用。

将柯西送回家后，阮秋才想起今天晚上本来有个视频会议。

她错过了，可她要拿年底的优秀经纪人。

她咬牙，打算装病，于是点开了贺臣的微信。

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没回。

阮秋索性开门见山。

“贺总，我今晚身体不舒服，刚才实在头昏脑涨，睡着了忘记了视频会议……”

还是没回。

阮秋扶额。

“姐姐怎么了?”

“我现在很烦，别和我说话。”

阮秋气愤回头，对上一双崇拜的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