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你十年前跟我说，洋人发明了飞机，让我去做飞行员。”

“后来还真有航空学校招生，我赶紧去报名。”肖楚文的眼睛里露出兴奋的亮光，他说道：“你猜怎么着？我真被选中了！”

“恭喜你。”孟青玉微笑地祝贺他：“阿文，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飞行员。”

“我知道你们学校在哪，我送你过去。”

吃完午饭后，肖楚文帮她提起行囊，热情地说道：“咱们两人的学校离得近，你以后有事随时来找我。”

两人漫步在昆城的街道上，昆城阳光明媚、四季如春，小摊小贩们吆喝着，孩童们跳着闹着，一片欢欣之景。

虽然战火已经席卷到沿海城市，但由于昆城深居内陆，仍然保持着平稳的生活状态。

肖楚文停了下来，对孟青玉说道：“到了，这应该便是你的学校。”

孟青玉抬头望向校门口刻下的“联合大学”四个大字，心中无限感慨。

自敌军侵华后，为了抵挡敌军控制、保护学生不受伤害，华夏的最高学府一路向西南迁移。

路迢迢水长长，无数师生不畏艰难险阻，最终将华夏文明的火种带到了昆城，华夏之精神永存不灭。

门口的老大爷挥手招呼她：“姑娘你是哪个系的？过来报下姓名，我帮你登记。”

孟青玉答道：“外语系，林觅雪。”

老大爷在名册上勾画几笔，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肖楚文：“大高个，你呢？”

肖楚文露出灿烂的微笑：“我帮她搬东西的。”

在昆城的支持和帮助下，虽然联合大学才搬至不久，教室和宿舍一切从简，但也已经初具规模。

肖楚文将孟青玉一路送到宿舍楼，在看到空荡荡的寝室后，他皱起了眉。

“怎么连床褥都没有？”肖楚文掰着手指，一边数一边说道：“还得弄来棉布被套……”

“阿雪你先坐这休息会，我帮你把东西都买回来！”

不等孟青玉说话，肖楚文一溜烟地跑下楼。

宿舍同住的女孩儿捂着嘴偷笑，善意地开玩笑道：“小伙子还挺不错嘛。”

孟青玉也笑，之前的小团子突然就在自己面前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真是不可思议。

回来的时候，肖楚文不仅帮孟青玉置办好了生活用品，还顺便带了一包糖回来，分给几个女孩儿。

“这是昆城的特产，大家远道而来，尝尝也是好的。”

直播间里，对肖楚文的夸奖也开始刷屏了，甚至有观众粉上了他。

“上次喜欢小百花，这次喜欢肖楚文。主播游戏里的NPC我都好爱。”

“永远喜欢一些温柔善良，还勇敢追梦的人！”

“肖楚文对林觅雪真的很好，小时候林觅雪陪伴过他，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其实应该说是肖楚文对每个人都很好。”

【在线观看人数为172192人，当前粉丝数为89207】

这次的记忆要比上次漫长很多，虽然系统加快了时间流速，但林觅雪所经历过的事情，孟青玉也需要一一重复一遍。

比如出操，比如上课——还好孟青玉来自未来，还能勉强应付外语课。

孟青玉刚从教室里出来，便看见了特意来找她的肖楚文。

她连着上了一周的课，肖楚文也接连找了孟青玉一周——

如果她有时间，他就陪她着昆城的街巷里漫步；如果她忙学业，他就送她些昆城的新奇吃食，然后默默离开。

“阿雪！”他站在树荫底下，脸上的微笑却比阳光还灿烂：“你看我带了什么过来？”

孟青玉走近，才发现肖楚文的手上拿着只做工精良的纸鸢。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做的纸鸢吗？”

肖楚文眨眨眼睛，问她：“我在路边看到的，就买了回来。你今天下午应该不上课罢，跟我一起去放纸鸢如何？”

孟青玉忍俊不禁，还以为肖楚文长大后该变成熟了，没想到他还挺有童心。

时值春日，天空碧蓝如洗，微风阵阵拂人面，正是放纸鸢的大好时节。

联合大学的操场上也有不少踏青放风的学生，或是聚在一起读诗，或是躺在草坪上哼曲，处处都是青春四溢之景。

孟青玉牵着线，专心控制着线的长度，却有一阵强风吹来，纸鸢便被树枝卡住。

肖楚文爬上树，帮她把纸鸢取下来。

拿到纸鸢后，肖楚文却没急着下来，他又说道：“阿雪，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多陪你了。”

“你怎么了？”孟青玉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向来性格开朗爱笑的肖楚文，眉眼中竟也有了些忧愁和迷茫。

“……战事越来越紧急，”肖楚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告诉他：“我必须去往前线。”

是了，还有战争。

联合大学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和平，连孟青玉也几乎忘记了战争的存在。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昆城即使深居内陆，也难以避免战争的影响。

肖楚文坐在树上，低头望着她说：“阿雪，我……我爱你。”

肖楚文的脸红成了一片彩云，他皮肤本就白，红起来像是一盏红纸灯笼。

“他们留学回来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肖楚文慌乱地给自己解释：“你要不就当我胡说！”

【叮——选项已开启，请谨慎选择。】

【A.答应肖楚文的告白】

【B.拒绝肖楚文的告白】

见孟青玉不说话，肖楚文以为自己不小心冒犯到了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孟青玉想到了某种大型犬。

“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阿文。”

孟青玉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不过，如果你每次都能平安从战场回来，等战争结束后，我也许会改变主意。”

听到孟青玉的前半句话，肖楚文低垂的头埋得更深了。

可等孟青玉说完下半句后，肖楚文惊讶地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欣喜，甚至恨不得摇尾巴。

“我，我……”高大帅气的青年在她面前激动地语无伦次：“我一定会回来的！”

【恭喜您完成主线剧情——战争前的告白。】

直播间的观众傻眼了，他们都以为接受肖楚文的告白才是正确选项。

“主播居然舍得拒绝！看到大狗勾受委屈我心都要碎了。”

“求问，主播是怎么推测出正确选项的？”

等肖楚文离开后，孟青玉才解释道：“你们都觉得肖楚文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林觅雪其实也很善良。身为富贵人家的小姐，林觅雪本该一生无忧无虑，却为了朋友做出翻墙这样出格的举动；远赴他乡求学，也是为了成为华夏需要的人才。”

“我不知道林觅雪有没有对肖楚文动过心，但她一定希望肖楚文好好活下去。我猜，她会选择在肖楚文的心中种下一粒求生的种子。”

“这样，即使在最危险的时候，肖楚文也会想起林觅雪说过的话，努力回到她的身边。”

自从那一天以后，孟青玉没再见过肖楚文。但每天清晨，她都会在窗前发现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

肖楚文给她留下了一张字条：“我听教官说，他们那的男子都爱送女子花。你是学外语的，我想你应该也会喜欢。”

孟青玉将鲜花插在花瓶里，这是生活褪去颜色后，所剩的唯一点缀。

战事也的确越来越紧，随着敌军深入，昆城和平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不仅物资紧缺、物价上涨，坏消息一个个地涌上报纸，搞得人心惶惶。

又隔了几天，孟青玉终于见到了肖楚文，他顶着浑身的伤来见她，可笑容还是如往日般明媚。

孟青玉问他怎么了，却被肖楚文含糊过去，说是驾驶过程中不小心受的外伤，不碍事。

肖楚文只顾着问孟青玉怎么样，如果吃穿用度紧张就跟他说，还让她一定要小心。

“我再隔三日就回来休息。”肖楚文说：“我们已经许久没出去踏青了。”

或许这次的相见预示着不幸，三日之后，肖楚文没能回来。

那是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孟青玉已经躺在了床上，却听见有人敲门唤她。

“林小姐在么？”

孟青玉打开门出去，是一位身着制服的陌生男子，他自称是肖楚文最要好的战友。

“楚文他……”

男人的声音一度哽咽，孟青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脏顿时停了一拍，如遭雷击。

“在危机时刻，他用自己的牺牲保护了其他人。”

孟青玉感到一股揪心的痛——也许是由于她在短短的相处中，已经将肖楚文当作了朋友。

又或许，那本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林觅雪的痛苦。

“楚文跟我提起过林小姐，他倾慕你许久。”男人说道：“他写过一封信，本想亲自交给你的，可哪知道意外来得如此突然。”

“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要把这封信送到你这里。”

孟青玉点了盏煤油灯，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在昏黄的灯光里一字字地读过去。

“阿雪，见字如晤。

你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我只愿你一生平安幸福。

你那日说过的话，我独自想了许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校训上白纸黑字写着——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为了我们共同爱着的华夏大地，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我本该义不容辞。

若我哪天不幸牺牲了，不是因为我忘了与你的誓言，我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守护你，不要为我悲伤。

罢了，不说这些难过的话。明日我想邀你去祥云村，你愿意么？”

孟青玉读完信，她看着煤油灯里颤动的火花，她忽然觉得那就是肖楚文的灵魂，微小、热切又执着。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封信的内容所震撼，直播间观看量和关注数一路直线上升，但过了很久才有评论冒出来。

“感觉心里好难受，肖楚文这么好的人，怎么说牺牲就牺牲了呢？”

“心情很复杂，像是看了一场漫长的电影。”

“向肖楚文这样英勇爱国的战士致敬！”

等孟青玉从情绪中缓过来后，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如果说这是肖楚文的记忆，既然肖楚文已经牺牲了，为何记忆还没有结束？

【叮——系统提醒，您已触发支线任务：寻找肖楚文的意愿。】

【该任务为开放式题目，您可自由作答。】

……果然，还有系统发布的任务等着自己呢。

虽然是开放式题目，但应该也有迹可循。孟青玉重新读了一遍信，将目光锁定在“祥云村”三个字上。

也许，那里有着一切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孟青玉一个人前往祥云村，昨夜的雨仍未停。

祥云村是一个很小的村子，看上去穷苦，却民风淳朴。听说孟青玉是联合大学的学生，不少人家都招呼她进家里坐。

孟青玉道：“我是来打听一个人的，他叫肖楚文。”

听到肖楚文的名字后，整个祥云村都轰动了。

“楚文是个好孩子，我们救过他一次，他就要回报我们十次……”

据村里的老太太讲，肖楚文曾经出任务遭遇意外，战机就降落在祥云村附近。

是村里的妇人帮他疗伤、送他吃喝，从那以后，肖楚文常来祥云村。老人都疼他，小孩子把他当自家哥哥，而肖楚文也尽力所能及的力量帮助这些贫困的村民。

老太太说完后，又问她：“姑娘是肖楚文什么人？”

“林觅雪。”孟青玉回道：“我是他的朋友。”

围在旁边的孩子们惊呼：“是林姐姐！”

“丫蛋，你快去把东西拿给林姐姐！”

孟青玉疑惑地问：“你们认识我？”

“我们都听说过你的！”小朋友眨巴着眼睛，用奶奶的声音地模仿大人的语气：“哥哥说林姐姐很美，还会念书！”

一个小女孩好不容易挤进来，气喘吁吁地将纸鸢递给她。

孟青玉愣住了，女孩手里的纸鸢，赫然是十年前她和肖楚文一起做的那只，儿时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线条也清晰可见。

……原来，肖楚文一直好好地保存着么？

孩子们还不知道他们喜爱的肖楚文已经不在了，还叽叽喳喳地问孟青玉，为什么楚文哥哥这次没过来。

“我明白了。”孟青玉喃喃道：“肖楚文的遗愿，就是希望林觅雪能幸福，祥云村的人们能摆脱贫困，华夏大地再也没有战争。”

而林觅雪将来会永远留在祥云村，做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让这些孩子们去见识辽阔的世界，去为华夏的未来贡献力量。

这既是为了纪念她最好的朋友，也算是完成了林觅雪自己的梦想。

不只是肖楚文和林觅雪，在动荡的年代里，还有许多平凡却伟大的人。

他们都只是时代巨轮上的一颗小轮齿，却汇聚在一起，推动华夏的历史滚滚向前、永不停留。

连绵不断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温暖的太阳重新照亮了这片土地，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肖楚文是属于天空的人，他终于回到天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急剧地嬗变的历史中，我自觉只是世代巨轮上一颗小轮齿而已。——蒋梦麟

文中句子有改动，校训引用了真实的校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