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假返校第一天，戎淮一到班上，就听见一个离离原上谱的谣言。
同学甲：“真的，我亲耳听说的，令遥买裙子。”
同学乙：“呔，买裙子怎么了？又不一定是他穿。”
同学丙：“千真万确，事情就发生在昨天。而且我朋友说，令遥承认自己穿裙子。”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假的。戎淮走到那堆散布谣言的人旁边，板起脸道：“不信谣不传谣。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这种话你们也信，号称380的智商哪儿去了？”
同学甲：“呀，戎淮来了。你们问戎淮，他跟令遥关系好。”
“别问，问就是假的。令遥不穿裙子，你爱穿你穿去。”戎淮怒道，“你是不是在全班都哔哔了？”
同学甲一脸“哎又被你猜对了”：“啊，对啊。”
从清洁区回来的令遥看他们堵在教室门口，再瞅瞅戎淮糟糕的表情，刚张嘴，就被戎淮拽走了。
“松开，戎淮……”令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戎淮果然松开了。两人停在厕所外。虽然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场所。戎淮思索几秒措辞，问：“令遥，你生气会不会打人？”
令遥深深地望他一眼：可能会打你。“不会。”
戎淮：这眼神儿怎么好像内涵丰富的样子？“行，就是班上可能有关于你的一些不好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别生气，好不好？”
“什么话？”
“呃……”要不要说呢，他纠结一下，吞吞吐吐，“就是他们说，说你穿、穿裙子……哎令遥等一下！”话音未落，令遥的脸色一下变了，然后他掉头就走。
教室内。同学甲还在兴致勃勃地跟人聊天，令遥径直走向他，神色阴冷，其他人没有见过令遥这个样子，纷纷噤声。令遥平日模样平和温润，大家都以为他性子温和。
同学甲：“你……”没说完下文，一个拳头迎面砸来。但又突然停在半空。他赶紧闪开。令遥握紧的拳头被戎淮挡住了。
令遥垂眼，渐渐地，他松开了拳头。手还被戎淮握着。他愤怒而泄气，看向戎淮的眼神里藏着失望。
周围安静很久。令遥盯着地面说：“戎淮，松开，我不动手了。”
看他这样子，戎淮都想给同学甲来一拳。“好。”
令遥回到座位，并没有像众人猜测的那样发脾气或是别的，而是写起了作业。
戎淮心疼之余，对他多出丝敬佩。
老郭知道早上的事情后，午休就把散布谣言的人全喊到办公室接受思想教育去了。
令遥中午没去食堂，戎淮吃完饭回来时，他还在教室里写题，笔尖游走迅速，隐约带着怒气。
戎淮拿住笔杆，跟令遥对视。“还生气？”
“嗯。”这回令遥说实话了。
戎淮：“要不然我帮你把他打一顿？”
“不。”令遥果断摇头。
“你饿不饿？”令遥平时吃饭总一个人，要么就不吃，戎淮劝都劝不动，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戎淮很忧虑。
惜字如金的令遥再次摇头。
戎淮把桌子里的吃的都塞到令遥书包里。“我去办公室看看，你不要来。”他下意识想摸摸他的脑袋，幸好控制住了，不然令遥真得炸。
*
所幸这个谣言在五天后消失，班上再也没有人当着令遥的面提。至于背后议论，那就没人管得住了。
这几天语文老师生病请假，“催眠课”变成了数学课，有时候一天连上四节数学课，着实催命。
倪曼文同学数学课闲得抠手，于是掏出纸笔，开始天马行空，给班上大部分同学写起了诗。
倪曼文别的不说，搞笑细胞挺多，加上她对同学们的了解程度，居然利用六节数学课写出整整三十首诗来。写完后用订书机订牢了，给周围同学传阅。
比如吴奈那首：是谁深夜奋战峡谷，是谁白天梦游大海，螺蛳粉是你的标志。去吧，去战斗，去吃那不被定义的！螺蛳粉！
“我靠，倪曼文你是真6啊！”当事人吴奈得知后，被同学们打趣了好一阵儿，差点跳起来撕本子，“还‘不被定义的螺蛳粉’，啥意思啊？”
倪曼文笑嘻嘻：“就是形容你特别的意思。”
吴奈：“……”
另一边。戎淮点点本子上的“戎哥十八行诗”，看向令遥，“你觉得怎么样？”
倪曼文性格大大咧咧，字也飘，像三甲医院里头专家的字迹，眼神儿不好都看不懂。令遥勉强辨认出十五行，大致琢磨一下，不确定地问：“这写的是你？一拳打死两头牛？”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戎淮合上本子，传给后边的人，倪曼文这不能写好点吗，非要写这么夸张搞笑，“哎，好像没看见你的啊？”
没看见才好。令遥表面上有些遗憾：“啊，嗯。”
戎淮：“没事，你别伤心。我让她给你写一首长诗。如果不行就我来。”
“……”令遥心说这么客气大可不必。
*
久违的体育课。
之前的五节体育课连着被冲掉，要么是下雨，要么是“体育老师有事情所以上xx课”，总而言之，高二下学期是最后一个拥有体育课的学期，同学们还是非常珍惜的。
“戎老师，今天不如只跑一圈？”郝密嘴里还嚼着榴莲糖，幸亏操场宽敞闻不着什么味道，他提议，“咱想自由活动打打球。”
“行啊，那就跑三圈吧。”体育老师比了个“OK”，大手一挥，“来，开始准备活动。”
三圈跑完，女生个个吭哧吭哧，男生们已经蠢蠢欲动，想解散打球去了。体育老师没继续折磨他们，直接解散。戎淮拍着吴奈的新篮球撒腿要跑，他爸在后边喊住他。
戎淮：“有什么指示？！”
他爸：“你上课给我认真点！老郭说你今天第三节数学课在底下跟同学笑嘻嘻，是不是想写两千字检讨！”
戎淮一怂：“没有，就笑了一下。对不起爸，我错了。”
“行了，赶紧走，再有下一次我就老郭给你安排个一句话不讲的女同桌。”
“……好计谋。”戎淮服了他爸。
时运不济，新篮球手感太好，戎淮打得忘乎所以，被一位高个儿胖哥一撞，腰侧肋骨一阵阵钝痛，他蹙眉下场，心想篮球场怎么总是伤害他。
吴奈遥遥叫他：“戎哥，没事吧？”
戎淮：有事！但嘴硬道：“没毛病！”
令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还拿了瓶常温矿泉水，用瓶身戳戳戎淮腰侧，“喏。”
戎淮：为什么要戳这里！“谢了。”他强颜欢笑，拧开猛灌一口，舒服多了，疑惑令遥怎么跑篮球场来了，“你不是要回教室？”
令遥避而不答：“你怎么了？”脸色挺差。
“害，被撞了一下。”他摇头，感叹，“受伤的总是我。”说着，撩起衣摆，冲他眨眼睛，忽然舒眉一笑，“其实也还好，你不会是担心吧？”
因为面对他腰侧的青紫，令遥的表情很凝重。
戎淮挺高兴：我就知道。
令遥：……
戎淮笑得缺心眼儿：哈！猜对了！
令遥无语：好蠢。
“我得去我爸那拿点药膏，你跟我一块儿吗？”戎淮不跟他开玩笑了，扶着腰往教学楼走，“我这样看着傻不傻？”
令遥跟在后面慢慢走，不回答他。
戎淮还在说：“感觉我爸又得骂我了。哎，我爸想给我安排个新同桌，说是什么话少的女生。我们班好像没有吧？以后我们上课少说点话吧，不然要被拆开了，我不想跟女生同桌……”
上楼梯。令遥加快步子，跟他并排走，“是你上课找我讲话的。”
戎淮：“我不找你找谁啊？你是我同桌啊。”
“不是呢？”令遥问。
“也找啊。”戎淮觉得理所应当。
“为什么？”令遥又问。
快到办公室了。戎淮已经拧开门，回头看令遥转身准备走，他叫住他：“令遥。”
令遥背对他，乖顺的乌发，露出的耳朵白净。
“就是，你可以把我当朋友，是真的朋友，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沉默一下，戎淮抓了抓衣角，戎大直男平时很少说这种话，有些别扭，他看着令遥的背影，“我总觉得我们俩有什么隔阂，我也不知道怎么讲。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对不起。”令遥倏然道歉，他缓慢回身，眉眼微垂，嘴角动了动，他的语气很轻，然而十分干脆，“我习惯不了。”
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善意，害怕一切过于亲密的关系。令遥有些难过地想，他或许是不正常的。
戎淮半懂，还欲再问，令遥已经快步上楼了。
*
下午的小插曲有些不愉快，晚自习一下课，令遥就立刻走了。戎淮想追上他，结果找不到人。他差点忘记，之前令遥独来独往，身边没有朋友。令遥也不会主动等谁，他甚至不愿意别人等他。
他推着自行车走到校外公交站台，几个隔得很远的人坐在椅子上等车，马路两侧路灯有些暗。戎淮骑着自行车滑入稀疏车流。
*
戎淮洗完澡，刚拿出作业，班级群鲜有地热闹起来。他们居然在讨论倪曼文写的诗。
有人艾特他，但戎淮不打算冒泡。刚下笔写了道地理选择题，余光瞄到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忽然弹出一条令遥的消息。
令遥：不好意思，家里有急事，所以先走了。
令遥在解释？原来令遥不是故意丢下他的？
戎淮脑补一番，心里舒服不少。
戎淮：没事。你还好吧？下午的话不用当真，我其实没那么在乎。
令遥：哦。
完了，又发“哦”了。戎淮删删改改敲敲打打，还是决定发语音。
戎淮：“不管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在我看来，我们就是朋友。哎，算了，这话听着我都尴尬。你有事情可以告诉我，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像那种吐槽谁谁谁之类的就可以跟我讲讲，是吧，我守口如瓶，而且我肯定会安慰你的。”
接下来令遥又没动静了。过了几分钟，令遥也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令遥：“谢谢你，戎淮。我会试着去习惯。但我不会吐槽谁谁谁，我一般在心里骂。安慰的话，不太需要，你哄不好我。”
戎淮：“你这太扎心了。好歹我还哄了，而且之前……咳，好吧，我是不太会哄，没关系，我会学的。”
令遥：。
戎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