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忽然又响起雨声。
“令遥。”房门外是周卓诚的声音。他下午回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
令遥拿着手机去开门。
周卓诚看他让开身子，这意思就是能进。因此他进了房间，第一句话是：“你和戎淮怎么样了？”
“还好。”他暂停手机上的电影播放，摘了蓝牙耳机。
这种天气，周卓诚里面只是一件很薄的衬衫，他眉间多出点忧郁来，显得脸色白且阴沉。他没再问，却向令遥借手机，“我打个电话。”
“等一下。”令遥切出电影，手机递过去。
周卓诚又望他一眼，“看小电影呢？”
“不是。”他也看周卓诚，这是受刺激了？怎么尽问些这种问题？
周卓诚拨出了电话。等了一分钟左右，电话被接通。“跳过这个话题行不行，唐新柔。”他侧目望了望令遥，拿着手机出去了。
令遥在书桌边坐了几分钟，外面一直很安静，他就上床睡觉了。
*
一大早，令遥来到班上，教室里有一个女生在哭。旁边好几个人一块在安慰她。
白璋跟令遥小声说：“她家里出了事情，要休学了。”
令遥有些同情她。白璋又说：“过几天要考试，这次考试挺重要的，要在市里划线。而且考出校三十的要去别的班。”他叹气，“感觉我要出去了。造孽，刚来不久又要走。”
“考好的能进来是吗？”令遥心一动。
白璋盯着他，几秒就明白他意思了。“能，必须能。我相信那个帅哥可以的。”哎，真是，大早上的又被“秀”了。
*
当天中午，两人一起在食堂吃饭，令遥有一搭没一搭地暗示戎淮。
然而戎淮木头脑袋，完全不理解令遥为什么突然这么看重考试，咬着鸡腿，含糊地问：“你在班上待得不开心吗？”
令遥说：“没有。”
“那就好。”他看令遥满脸严肃，难不成有什么事情？
令遥：“那个，我想……”
戎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立即打断他：“不分，我不要。”虽说有点霸道。
令遥：“？什么？”分什么？
“你是想说什么？”戎淮停下筷子，发现他俩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你说吧。”
“没事。”他闷头吃饭。
其实在不在一个班都无所谓吧，这样也挺好的了。令遥又看了对方一眼，“你加油考吧。”
“放心，我一定不给你丢脸。”他笑吟吟地说，抬手捏了一下令遥的脸，“早晚追上你。”
*
吴奈给戎淮发微信，问他要不要出去吃宵夜。
戎淮掏出书本，调亮台灯，端坐在书桌前。戎懿星期天晚上不用出去上课，所以趴在他门外喊“哥！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你让爸带你去，我要复习。”戎淮一边打字，回头朝门说。
戎懿的脚步声咯噔咯噔地远了。
吴奈：真不去啊？
戎淮：算了，我得加把劲儿。想去冲刺班。
吴奈发来一串省略号加感叹号。
吴奈：你怎么想去冲刺班了？
戎淮：我要去监督令遥啊
吴奈：有病。
*
成绩公布的那天，戎淮去找了老郭。老郭挺意外的，把抽屉里的成绩表拿给他看，这是校名前一百的名单。
“你这次发挥不错。”老郭笑了一下，又有些遗憾的意味，说，“按照学校的安排，过几天你就要去冲刺班。去那里好是好，但那是一个新环境，还要花些时间去适应。戎淮，你要继续加油。到时候可以回这里看看。”
戎淮静了几分钟，安慰老郭，“没事，放心吧，我肯定努力。必须回来看看，班上搞活动不要忘了我啊。”老郭表面上挺成熟的，其实特容易伤感。
记得之前令遥和另外两个同学离开3班时，老郭都要哭了。
老郭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戎淮没告诉令遥他要去冲刺班这事情，想给令遥一个惊喜。
晚自习下课回家。戎淮骑着他爸的小电驴，后面载着令遥。
“令遥，你现在的同桌是男生还是女生？”慢慢开出校门，戎淮问令遥。
令遥抱住他的腰，攥紧他的衣服后摆，看着旁边掠过的汽车，“是白璋。”
“跟你讲个好笑的事情，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小豆芽出去打水，摔了一跤，然后他的水杯滚进了隔壁班。”戎淮开得很慢，他笑起来，“关键是隔壁班当时在讲课，那个水杯滚到了那个老师的脚边，小豆芽吓得直接跑了。”
“水杯不要了么。”令遥手指蜷缩着，额头靠在戎淮背上。
“要啊，他下课去捡的。”他感受到背上的温度，真想摸摸令遥的头发，可惜他在开小电驴，安全第一，戎淮哼唱起歌来。
令遥用手指戳戳他腰窝，随口问：“为什么你们叫杜青阳小豆芽？”
戎淮不哼歌了，“嗯”了半天，最后委婉地解释：“因为他那个什么像豆芽。”
令遥抬头，单纯地发问：“哪个啊？”
小电驴拐弯，然后在一个路灯下刹车。令遥不解地仰起头看他，他下了车，凑到令遥嘴边，话音里藏着笑，小声在令遥嘴边说话。
令遥滞了滞，不吱声。等他坐好，手抵在戎淮背上，“走了。”小电驴重新上路，令遥才悄声吐槽，“你不能这样说别人。好像你很……”说到一半卡壳了，令遥还是选择了静音模式。
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戎淮扯住他的书包肩带，脸上挂着坦荡的笑，“令遥，你今天高兴吗？”
令遥回身，站着微微低头看他，说“高兴”。
戎淮伸开双臂，朝他挑下巴。
令遥嘴上说着“不行”，却还是走过去，俯身抱住了他。
两个人抱了一分钟，分开时身上暖洋洋的。
戎淮回到家，收到了班上一个同学的消息。
xx同学：戎哥，我看到了。就刚刚。
戎淮：你看到什么了？
xx同学：你跟小令抱了一分零五秒。
邪门儿。戎淮往楼上走。
戎淮：有问题吗？听过一首歌没。
戎淮：兄弟抱一下……
xx同学：行吧，你强你有理。
“妈！”戎淮趿拉着拖鞋，趴在二楼梯扶手边探头下看，“有没有结实点的袋子啊？”
何女士在楼下客厅忘我追剧，他喊了三遍她才听见。“你干嘛用？”
“我装个仙人球去学校。”
何女士半天才回他一句“你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对对对。”戎淮语塞，“那你明天记得帮我找一个啊！”
结果第二天，戎淮起床，门底塞了个黑色垃圾袋。还有一张何女士亲手写的便笺。
“这个蛮结实的，你就用这个吧”。
戎淮看了看那行凌厉的字迹，又低头看手里的垃圾袋，哭笑不得。
就这样，戎淮骑着自行车去学校，车头上挂着黑色垃圾袋，引得不少人侧目。他提着这玩意上教学楼，还听见有几个女生咯咯笑。
进了班，戎淮把袋子暂时搁在地上。
第一节课下课，他低头一看，座位下空空如也。戎淮大吃一惊，谁怎么无聊，连这个也乱拿？
元大宝过来了，“哟，戎哥。”
戎淮生出一种不妙预感：“看见一个黑色垃圾袋了吗？”
元大宝得意地邀功：“我刚才去扔垃圾，顺便帮你一块丢了。怎么样，我又帮了你一回，感动吗？”
戎淮有些咬牙切齿：“好感动……”
*
“你去哪？”令遥问白璋。后者跟他聊着天，一句话刚说了个“我”，人却起身，开始搬桌子，这架势像是要离开。
白璋抹抹眼角，心酸地朝外面指了一下，委屈地说：“你自己看呗。”
令遥不明所以地转头。教室外走廊上站着戎淮，黑衣黑裤，他瞥见令遥在看自己，立马舒眉对他笑。
白璋：这家伙怎么还双标。
刚才和他对视的时候还一副“抱歉同学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请你不要试图和我讲话对视”的样子。
令遥移开眼神，问：“你搬桌子干什么？”
“给他让位置啊。你没有看见他的桌子已经抬过来了吗？”
令遥瞬间感觉，世界真奇妙。
戎淮神速地将桌子摆好，憋着高兴，偏头看令遥，他碰了碰令遥放在腿上的手，扬眉笑道，“没想到吧，我们又变成同桌了。”
令遥也挺高兴的，心跳都在加速。他垂下眸子，看着戎淮的手指，自己的手指挪过去一点，两只手就轻轻地挨在一起了。
“令遥，我们一起加油。”戎淮忽然扣住了他的手。
令遥嘴角稍稍提起来。“嗯，好。”
但令遥还是要和他“约法三章”，毕竟这是为了两个人着想。他认真地对戎淮说：“你要继续坐这里可以，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戎淮微笑：“你说吧。”
“第一，上课不能和我讨论与当堂课无关的内容。”他压着声音，话语清晰，“第二，上课不能做与课堂无关的动作。第三，下课之后，有人的地方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第四，你要认真学习，不能总是想别的。”
除了第三条，其他的戎淮无异议。第三条是什么意思啊？戎淮不太认可，他也没在有人的地方对他动手动脚啊，他才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好吧！
戎淮一直看着他。最后，令遥放大招：“要是你‘违约’，我就‘退货’。”
退货？不就是分手吗？
戎淮一呆，不会吧，令遥来真的？像戎淮这种动作比脑子快的，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被“退货”了。戎淮幽怨地转头看向窗外。
*
小区门口快递室，大爷泡了枸杞，端着热气腾腾的陶瓷杯坐在里头刷视频。
令遥去里面找到陶女士的快递，对大爷说：“我帮我妈妈拿走了。”
大爷看了他一眼，“行。五点多就去学校啦？”
“高三了。”令遥回，又低头去看手里的快递，陶女士买的裙子。他把外面的快递袋撕了，然后把衣服塞进了书包。刚好中午放假了给她带回去。陶女士总是不记得拿自己的快递。
令遥和戎淮进了班，班上的人已经大部分到齐了。这就是冲刺班，这就是态度。戎淮感叹。
“你书包里头装什么了，看着好鼓。”他戳戳令遥挂椅子上的书包。
令遥没回答他，拿出书准备学习了。
戎淮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这该死的好奇心一直折磨着戎淮。第三节课下课，戎淮终于忍不住了。他对令遥说：“借一下你的圆规呗。”
令遥脸埋在手臂里，打算小睡一会儿，双眼微睁着看他，“在书包里，你自己拿。”
“刺喇”一声，戎淮拉开了他书包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