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很想一路抱着唐琬回去,可逐渐粗重的呼吸和渐渐酸痛的手臂,告知着陆彦,这是一个不太能实现的事情。
唐琬当然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体贴地说:“表哥,我的伤其实不严重,你把我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陆彦与唐琬对视了一眼,还是沉默着把唐琬放了下来。
其实唐琬不重,陆彦也不是抱不起来,不过是这一天寻找的疲累以及夜晚山路的崎岖加剧了体力的流失。
陆彦出身将门,可他一届文人,算不上文弱,却也绝不是什么武功高手。
两人相携回到了庄子上,还未走近就看到了在庄子门口等候的镇远侯夫妇。
陆夫人一直注意着,唐琬和陆彦一出现,她就立刻冲了上去,仔细询问着唐琬可有受伤。
夜晚灯光不显,仅有月色充当照明,陆夫人并没有瞧见唐琬喉间的血痕,“姑母,”唐琬正想说自己没事,让陆夫人不要担心,可话头就被陆彦截了过去。
“母亲,表妹被匕首划伤了,如今大夫可备好了?”
陆夫人一听这话,立马雷厉风行的安排起来,“自从听到出事了,我就叫大夫准备着了。”
“琬儿,快,咱们先叫大夫给看看。”
陆夫人多年主母不是盖的,陆彦唐琬一回来就得到了细致周到的服侍。
而被陆夫人可以晾在了门口的镇远侯,则只能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自己走进去。
老大夫觉得这姑娘可真是多病多灾,早上好好的出去,晚上回来就在要命的地方添了一道伤口。
“这位置可真惊险,要是再往下点,就神仙难救了。”
“姑娘,如今是冬季,你这一路回来伤口处怕是进了不少风,我开的药可能有点苦,但一定要好好喝。”老大夫好心劝着。
唐琬听到药有点苦,整个脸都皱了,之前没说的时候就已经够苦了,得大夫亲口认证的苦,那得苦成什么样啊。
“我会亲自看着你喝的。”陆彦冷着脸说出这话,对于唐琬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处理完颇为要紧的脖颈处的伤口,唐琬脸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姑娘不用担心,拿冰块敷一敷,老夫在开些消肿化瘀的药,保证姑娘的脸恢复如初。”
老大夫看着唐琬脸上的伤也有些心疼,姑娘家都爱美,这还打在脸上,好在没有什么伤口,不然到时候疤痕也是个问题。
老大夫离开开药去了,陆彦目光沉沉地看着唐琬脖子上才被包扎好的伤口,目光上移,盯着唐琬红肿的脸颊,“这是那罗芸打的吧,等她进了大牢,表哥绝对给你报仇。”
“天牢乃重地,表哥切莫妄动。”唐琬也很想回罗芸一个巴掌,但按她的想法自然是在押送途中或者什么别的时候好好回报她,可天牢看管森严,他们又是此案的直接关联人,还是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的好。
“表妹不必担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其实权贵人家给那些人添点苦头这种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管理天牢的官员也会给他们寻个方便,只要不是私自动刑将人整死了,就都是可以的。
“表妹想必也累了,先休息吧。”
唐琬有心想问后续,但对上陆彦,她难得觉得自己有些矮了一截,不敢多言。
晴儿进来静静地服侍唐琬睡下,唐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沾床不过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京城平王府,平王原以为今天收不到消息了,没想到在他将要睡下的时候,暗卫带来了消息。
“进来吧。”
“陆世子已经带着人找到唐小姐了,那些人似乎是在找一本书,属下见那些人进了唐小姐的书房带了几本书出来。”
“陆彦动作倒是快,他怎么找到的。”平王眼下倒是对此事比较好奇。
“镇远侯找了内卫里擅长追踪的几位大人,李大人应该是用了气味追踪的方法。”
“内卫倒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大周朝与前朝一样,也创立了直属皇帝的监察机构,取名内卫,上查官员,下鸣不平,更有无数人才供职其中,他们无不具有特殊的才能。
此次事件,陆彦来信询问有何奇人异事时,镇远侯当即就想到了内卫,什么奇人异事皇帝手下没有。
陆彦这次更是带着人强闯了李府,也能提前叫皇帝知道此事,御史喷起来的时候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让皇帝知道,绝对是一举两得的买卖。
“镇远侯真是个老狐狸。”皇宫里的皇子,天然就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想得多些。
“唉,原本还想着可以趁此机会给镇远侯府和唐家卖个好,现在看来大抵是本王有缘无份了。”平王看似在可惜,实则神情无悲无喜。
“可知道他们派人拿走了什么?”
“似乎是一些话本子。”暗卫并没有跟的太近,可话本子的封皮大多花花绿绿,还是很好辨认的。
“话本子?”平王目光放空,“这得是多有趣的话本子,值当得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偷。”
“属下不知。”
“好了,下去吧。”唐琬既然已经安全,平王就不再关注此事,反倒是那个话本子。
这一睡,唐琬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小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洗漱。”晴儿将一早准备好的水端了进来。
唐琬昨日算是遭了好大的罪,睡了这么久,起来却是浑身酸痛,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不想动弹。
“小姐,都怪晴儿不好,昨日就不该贪图那酒,害了小姐。”晴儿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自昨日起就一直在内疚,若是她没有喝那酒,便是拼上性命,也断不会让唐琬被人带走。
“还有那李风,居心不良,世间狠毒,最是那些读书人了。”晴儿愤愤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活似那帕子就是李风。
“好了,别气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再说了,你这不是把咱们自己家人也骂进去了。”唐家一家子读书人,天下更有不少读书人都是唐家教出来的,这岂不是唐家成了狠毒的祖宗?
“小姐,你知道我的,我是在说那李风。”
唐琬见自己插科打诨都没能安抚好这个小丫头,就知道这次确实是吓住这小丫头了。
“好了,此次是我自己识人不清,不够谨慎着了别人的道,往后咱们两个都警醒着些,确保这种事再也不发生了。”
唐琬正安抚着内疚不已的小丫鬟,就有人通传说陆彦来了。
陆彦不是空着手来的,还带了老大夫精心熬制的苦药汁子。
唐琬今日醒来瞧见没有药碗还松了一口气,可现在觉得那口气还是松得太早了。
“表妹,这是一早就熬好的了,是我瞧着你一直没醒,就做主没叫你,如今你醒了,还是喝了药吧。”陆彦昨日既然说了要看着唐琬喝药,就言出必践,带着药就来了。
唐琬听了这话,看着那碗颜色黑得不太正常,闻起来就苦涩不已的汤药,只想时光回溯,装作自己尚未醒来的样子,好逃避掉。
“表妹,你昨日伤口处受了寒,还是将这碗药喝了的好。”陆彦见唐琬闭眼扭头不去看,心下好笑,“你转过去,今日也是要喝药的。”
“既然一定要喝,不如一口气将这药闷下去,好过一会药凉了,更不好喝。”
唐琬知道这药是非喝不可了,只好睁眼苦大仇深地盯着药碗,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一把抓起碗,装作自己没了味觉的样子,努力灌了进去。
一口闷完,苦涩的感觉不断上涌,好在陆彦算是了解了唐琬怕苦,带了一盘小橘子,才算勉强缓解。
看着唐琬总算缓过来了,陆彦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表哥,可是昨日的事有了结果?”
“嗯。”
唐琬静静地等着下文,哪成想陆彦却不开口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没事,表哥但说无妨?”
“罗芸死了。”陆彦开口就是一道惊雷。
“什么?”唐琬一时有些会不过神来,愣愣地问,“怎么死的?”
“说是昨晚李风砸那一下,失血过多,都没等到回程,当晚就死了。”想到李风,陆彦难得有些暴躁。
既然说了,陆彦索性一股脑地都说了,“由于没有证据,李大人认为李风无罪,经查证后,认定罗芸是主谋,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唐琬听了陆彦的话,紧紧皱着眉头。
“其实李风身上的疑点很多,只是昨日李风为救你,砸罗芸的那一下实在太好了,所以定不了李风的罪。”
历朝历代办案,都讲究疑罪从无,除非牵涉皇家,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百,可这事已然被定性为小女儿之间的嫉妒,也没有证据指认李风,此事竟然只能这样,让李风逃脱了。
“现在虽然不能判李风的罪,可不代表以后不行。”
对着唐琬猛然看过来的眼神,“据说昨日在那间院子里搜出了一些比较骇人的东西,与京城的少女失踪案有关。”
搜出来的东西到底太过骇人,即使陆彦初次听说也震惊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较为。模糊的说辞。
“我知道了。”唐琬听完陆彦的话,反而平静了下来。
陆彦抿了抿唇,以为唐琬是过于失望,“表妹,倘若李风真与此事有关,我必会让他万劫不复。”
唐琬见陆彦误会了,笑着解释,“表哥,我其实之前在那的时候就有感觉,李风怕是能全身而退,所以对这个结果算不上失望。”
观星阁中时,唐琬一直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是他们的阶下囚了,李风为什么还是要伪装自己,中途还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其实李风不是坏人。
可昨日在门口时,唐琬站在李风身后,清晰地看见了李风耳后沾着的一根白毛。
昨日唐琬穿了一件缀着少量白狐毛的衣服,为了保证毛发的飘逸灵动,那狐毛缀的并不牢固,李风耳后的狐毛,证明了确实是李风将她带到了那院子里。
后来,罗芸挟持唐琬,反而使得唐琬没了立刻指证李风的机会,还让李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砸死了罗芸,证明了清白。
“李风这人不可小觑。”陆彦听了唐琬的解释,心下沉重,这也意味着要抓住李风,得耗费更多的心力。
“表妹先休息吧,等晚上要喝药了,我再来。”
唐琬很想说陆彦可以不用来,可对着陆彦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将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