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缩在墙角，举着背包，紧握包里一个筒状的东西。

“你别过来，”他说，“不然我就自爆，还要把你也一波带走。”

王盟推开弹匣察看，还有四发子弹，他单手关上道：“下次我不会再打偏了。”

莽五站在他俩中间，在两人之中选择了王盟，朝他走去。

胡娟插进来，拦住了他：“长点心吧你们！要打进里面打，真想都死这儿？不还在找么？路上都熬过来了，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土墙外面的洞里传来了脚步声，四个人都朝那边转去。

见莽五背身向洞口走去，霍宇放下了包，背上全是冷汗，他包里只有物资，刚才抓的那是水瓶。

王盟也走过去，他以为来人是吴邪，却见小孩变戏法似的从土墙的洞里钻了进来。

小孩示意他们跟上，几人休了战，跟在他后面爬出土墙，来到上一层防风墙的甬道中，走了十几分钟，小孩在向内一侧的土墙墙根停下来，指给他们看。

那地方只在表面糊了一层土，里面是岩壁，岩壁与地面的接缝处，有一个约三十公分高、四十公分宽的裂缝，这大小比之前的裂缝有所改善，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勉强。莽五拿镐头敲掉零碎的石块，把缝开大了些。

小孩先钻了进去，他的身体刚好进得很轻松。

“你先进，”他在缝里探出身子，对莽五道，“行李先过来。”

“不行。”王盟说。钻进洞里他就不好瞄准了，他猜小张起灵是想把莽五引到他那边去，不能让他得逞。

“你放心，我不会搞他，”莽五卸下背包，“他能带路，你们能干什么？”

霍宇开了口，问出一个在场几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你是怎么看出他能带路的？”

莽五朝他一笑：“你的吴老板没告诉你？上去问问他？”说完摆出懒得跟小孩理论的表情，脱了上衣。

“这样吧，我先进去。”胡娟走上前。

她的行李包很大，不得不一件件取出里面的东西，分别从裂缝塞进去交给小孩，再把其余衣物塞进行李包里递给他，上身只留一件宽大的衬衫，侧着身，收着腹，挪过去。

胡娟体型娇小，尚有些吃力，几个男人看在眼里，彼此不放心，他们担心轮到自己时，在裂隙里向前不得向后不能，极易被偷袭，谁也想不先走。

莽五等胡娟爬进去整理行李才开始行动，还偏要倒着进去，头冲王盟霍宇这边，他骨架大，被岩石卡得面目狰狞，像头踩到兽夹的猞猁，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扭动身体。

王盟右臂受了伤，他第一时间抠出了子弹，整条手臂痛得抬不起来，嘴唇发紫，面如死灰，左手死死攥着枪，好像那是他的一个器官，清创包扎过后，是霍宇扶着他走过来的。待莽五被卡到肩部时，霍宇给王盟取下了行李，解开外衣挂在肘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瞄准裂缝。

莽五一进去，注意力就不在他们身上了，他四处张望，试图再往上爬。

这里是岩缝的顶部，悬吊岩不规则地伸展着，阻挡视线。他攀到其中一个悬吊岩上面往下看，只看到挂在锥状岩石上的行李，他又爬到中间的岩石上，矿灯照出了幽黑的洞底，他目测这里距他们待过的小裂缝有个十来米的样子，小裂缝距洞底有二十余米，总高度加起来是三十多米。

对面的岩壁边上，有个像棺材一样的盒子，岩壁顶端垂下来两根巨大的锁链，棺材吊在锁链上，锁链的尾端连入山体之中。

胡娟垂下一条绳子，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悬吊岩上，拉着绳子向下爬。

霍宇最后一个进洞，刚伸进两手，就收捡起行李，蝶泳似的挥着手，死活把自己撅了进来。给王盟拉上衣服，他抬起头，看到周围的石头像一个个倒挂起来的冰淇淋，硬邦邦地戳着脑袋，联想到自己好久没吃草莓奶昔了，只是这些奶昔的表面看起来都很恶心。

莽五爬到棺材上面，摸索着棺椁的四壁。

“别动。”小孩朝他说。

莽五发现这个棺材很好打开，棺体倒吊，盖子在下面，重力本就在底部，它的底部又是开口，只要破坏底部，里面的东西就会啪的一下掉到洞底。他知道倒吊是很凶险的一种殉葬方式，比起打算殉葬墓主人，设计者更想震慑盗墓者。

他抓着锁链返回，沿胡娟的路线下去，很快就到了巨石边上。胡娟刚从石头上下来，对他道：“没缝，过不去。”

他们试了试石头，没抱什么希望，这东西两米宽五米长，至少也是十吨重，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推动。

“非爆破不可。”胡娟看着巨石。

霍宇惊心胆战地看王盟单手就往下爬，把他叫上来，在王盟身上又系了一截绳，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免得王盟吃痛脱手，一坠到底。王盟很彪，咬着□□下爬得很快，霍宇劝他慢点，想去扶他，王盟含糊道：“别碰我手……受不了，赶紧的。”

小孩最后一个下来，一看便知这两人都没攀岩经验，他没吊绳子，从他们左侧的岩石上爬下来，托住了霍宇背上的行李——他一人背了两大包。

莽五叉腰站在下面，看着他们：“非爆破不可。”

小孩点点头。

莽五走了。

霍宇对几人之间关系的转换暗暗震惊，王盟成了伤患，不能再跟人硬扛了，莽五却过来征求小孩的意见，那胡娟又是什么情况？

忽然身上轻松不少，他头一偏，看见后颈处属于王盟的那只背包大开着，小孩拎着一大包东西先落了地，跑向地上的二人。

他们三个把剩余的□□聚到一起，塞进了巨石最底下的一条缝隙里。

莽五和胡娟躲到缝隙的尽头，小孩猛晃绳子，两人从空中坠下，他冲上去拿行李罩在他们身上，然后扑倒了离他最近的一个。

爆裂开的石块弹在他们身上，四壁都在摇撼，锁链和棺材来回晃动，砸在岩石上，霍宇感觉在他们趴的那块地面下一两米深的地方裂开了许多条缝，裂缝快要延伸上来了。

片刻后，爆炸声停歇，石头滚落的声音还源源不断。胡娟走近去看，□□没有把巨石全部炸烂，只炸掉了不到二分之一，石头的断口变得坑坑洼洼，下半部分不翼而飞，开出一条要弯着腰匍匐通过的路，但那路下面不是地面，而是一个矿井似的入口，两侧石壁上仍有石头滚落下来，掉进井里。

霍宇推开行李，扶起王盟，拍掉两人身上和头发里的碎石片。尽管霍宇已经猜到那小孩子在这个鬼地方的经验可与莽五和吴邪相较——他像生来就是干这个的——被个孩子扑倒掩护了还是让他有些惭愧。他想学吴邪拍拍小孩的衣服，检查他是否受伤，然而，小孩不理他，朝莽五他们走去，手电筒照出他一路的湿脚印，霍宇又照了照，发现是血。

他在后面道：“你脚受伤了！”

小孩充耳不闻，任凭霍宇拿着灯一晃一晃地追过来，想起药还在包里，又跑回去。

莽五一只脚迈进了井口，问小孩：“哪条路？”

“我没有到过这里。”小孩道。

“有没有来过都不要紧，”胡娟说，“小朋友，你更想走哪条路？”

小孩看了看她，在洞边坐了下来：“我在这里等。”

莽五沉默下来，他看着石头背后那条被炸开的路，又看着下面的井，他的想法是，越往里越深入，他们现在还不算深入，因此应向下。于是，他没管其他人，独自爬进了井里。

落石已经停止，井里还老有扑通扑通的声音，这个圆形的井状通道很像那些四通八达的管道，但它不是管道，在下爬途中，莽五没有在井壁上找到其他通路与它相连接，这井仿佛直通地底。他又向下爬了约一百米，依然什么也没有，把矿灯向井底照去，下面是黑乎乎的一片。他又爬了一百米，四壁上黑色的岩石逐渐掺杂白色，白色越来越多，不觉间，在四壁上显出了模糊的影子。

他把脸贴在井壁上看那些白色，用矿灯仔仔细细照了一遍。

他不再停留，飞速向上。

上面那些本是黑色的四壁也逐渐泛起白色，像黑色水面的浪花，涌动起来。

莽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井口，趴在边上大喘气，余光扫到几双脚。

他喘好气站起来，见上面的人都坐在井口，既没有向下，也没有穿过巨石。他再次用矿灯照进了那个井，井的下面，四壁漆黑，难道他刚才的视觉和窒息感是中了什么毒陷入幻觉？他有点后悔自己上来得太早，看向小孩。

小孩仰着头，其他几人也仰着头。

莽五抬头，他没看出什么：“怎么回事？”

胡娟指了指洞顶：“又来一个。”

他走近了点，看向洞顶，那些花纹繁复的悬吊岩还挂着，没一个掉下来，如一颗颗犬齿，在某颗犬齿的齿缝间，露出一个深色的盒子来。

那盒子出现的高度，差不多比他们进入的裂缝低三米左右。

又一口倒吊的悬棺。

他再去看第一个棺材，它不在先前的位置，下降了五米。

是群葬？小孩想。

“我过去看看。”胡娟说。从这个角度看不到第一口棺材底部，她想去确认那棺盖是否已被刚才的爆炸所震开。

就在这时，她照见最顶上的那口棺材上面，有一个黑色的东西在动，停住了脚步。

一个人形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到下面的悬棺上。

莽五最先反应过来，一拳挥向王盟的右臂，王盟惊恐地后退，左手瞬间一空——是假动作，莽五夺过枪，向悬棺上方瞄准，小孩腾空跳起，一脚踹在莽五心口，莽五后退几步，捂着胸倒地。

那人跳下来，踩到岩壁上，拽住了那根攀岩绳，嗖的落地。

小孩从莽五手里取下□□，站起身来。

吴邪接过了枪，笑：““谢谢。”

“老板，你终于来了。”王盟一直忍疼，嗓音有些变调，听起来像哽咽。

霍宇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想起了什么：“你一个人下来的？”

“去晚了，人没救回来，”吴邪道，“脚上是什么？纱布？”

他俯下身去，小闷油瓶想躲，却被按住了肩。

吴邪道：“光脚进斗，你很可以啊。”

小闷油瓶预判到吴邪的动作，挡开他的两臂，吴邪一摊手：“这样吧，王盟，霍宇和我，你总得选一个，不然我们就不走。”

鉴于上次的经历，他意识到吴邪是说真的，也不挡了，让吴邪做完了动作。

胡娟双手抱臂，看着吴邪：“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