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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那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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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擦声和敲墙声不断,吴邪倒了酒精在伸进来的爪子上点火烧着,让它吃痛缩回去,原来的石头被扒得松动,他们又砌了四道石墙,王盟守在那儿,时不时加固。吴邪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歇两个小时就走人。

覃燕举着素描本,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这故事叫《最喜欢的树》。”

吴邪捏住小闷油瓶的脚踝,解下卷成一团的纱布:“你先看一遍再讲,本子给他。”

“好的。”她翻着画,把本子倒过来搁在小孩的膝上。

小闷油瓶看到,还是上次的故事主角,一大一小两只兔子,还有田鼠和另外两只动物,这次它们站在一棵大树旁,一齐看着那棵树。

画上的树有粗大虬结的枝干和根系,棕色、褐色和灰色铺满了两页纸,动物们只聚在树前的一小片角落,小闷油瓶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些藤蔓,这样的构图也让他想起古时的树神崇拜。

“闷热而干燥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大棕兔和小棕兔从洞穴中醒来。

“小棕兔说:大棕兔,我鼻子上有一点痒。

“大棕兔说:看哪,上面停了一只黄蝴蝶。

“哇哦,小棕兔说,黄蝴蝶,我们一起玩吧。

“黄蝴蝶离开了他的鼻子,小棕兔跟大棕兔说再见,追逐起蝴蝶。

“他脚下的草丛发出了一声怪声,小棕兔吓了一跳。

“嗨!小田鼠从草丛里蹦出来说,今天我们玩什么?

“小棕兔想了想说:我们玩跳草丛。

“他看到前面有一簇很棒的草丛,开心地跳过去,站在草地上,等着小田鼠跳过来。

“小田鼠往前一跃,栽进了草丛里。

“她爬出来说:小棕兔,草丛对我来说太大了。

“小棕兔说:对不起,我们去玩捉迷藏吧。

“这兔子太狡猾了吧,老鼠那么小,跟他玩肯定经常吃亏。”霍宇端着锅过来,看了一眼素描本。

覃燕继续讲道。

“他们东奔西跑,你找我,我找你,从草原上跑到了树林中。

“看到那棵树时,他们都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这是一颗很特别的树,它不像其他树高高挺挺的,它很老了,弯着腰,歪斜着往一边偏,有几根枝条都伸向了地面。

“小棕兔说:它像一座城堡!他蹦蹦跳跳地往上爬。

“小田鼠在后面吃力地跟着,她说:噢,它的树干有好多疙瘩!

“他们够不到它的树枝,爬到树干上最低的一个弯角处坐着,他们跳起来去够树枝上的浆果,还是无法够到。这真是一棵又大、又高、又老、又歪的树。

“小棕兔说:我们就这里玩吧。

“小田鼠问:怎么玩呢?

“小棕兔看见它有长长的、弯曲的枝条,便坐到一根伸向地面的枝条上滑了下去,一直滑到草地上。

“这样玩!他说。

“哇哦,小田鼠说,好棒啊。她也从那根枝条上坐着滑了下来。

“小棕兔说:现在,它是我最喜欢的树啦。

“在树荫照不到的地方,空气越来越干燥,越炎热。

“大棕兔来找小棕兔了,小棕兔看到一滴水落在花瓣上。

“要下雨了。大棕兔说。

“雨由淅淅沥沥变成了瓢泼倾盆,他们躲进一个山洞避雨。

“外面有一个声音在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可以。大棕兔回答。

“于是,小狐狸和小灰鼠也进来躲雨。

“哇,小棕兔说,这场雨还真大呀。

“他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惊雷。

“雨下了很久很久才停。

“他们走出山洞,看见草原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叶子、花瓣、枝条和泥,原本长有树的地方只剩许多树桩。

“小棕兔说:我们要去找我们最喜欢的那棵树。

“他们来到了树林边。

“小棕兔和小田鼠惊讶地叫道:哦,不……

“那棵巨大的树,被整个掀翻了,它的枝条被连根拔起,树干最粗壮的地方一片焦黑,绿叶和浆果全都随着枝条拖到了地上。

“小棕兔垂下了耳朵:怎么会这样?

“大棕兔指着它焦黑的树干:可能是闪电劈中了它。

“小田鼠失望地说:它倒下了,我们不能再做游戏了。

“小棕兔说:那我们还有什么乐趣呢?

“大棕兔问:怎么会没有乐趣?开动你们的脑筋,想一想。

“小棕兔想了想,说:它拖到地上的树叶,我可以当做草丛。

“他试着在那些树叶中间跳来跳去。

“小灰鼠摘下枝条上的果实问:可以吃吗?

“可以的。大棕兔说。

“小灰鼠把果实抛向大棕兔、小棕兔、小狐狸和小田鼠,他们全都用嘴接住。

“小田鼠跑了过去说:原来它长在我们够不到的地方,现在我可以够到了。

“小狐狸说:看哪,它那些从土里扯出来的根,它们像是另一棵树。

“没错,大棕兔说,那些根既可怕又巨大,又美丽。

“小棕兔说:现在我们都可以顺着根爬上树去玩。

“他们爬上了那棵巨大的树,那些倾斜弯折的树枝和树根都是一道道通往草地的滑梯,他们一直滑到腻了,然后尽情地捉迷藏。

“回家的路上,大棕兔问小棕兔:你最喜欢的树被劈倒了,你不感到伤心吗?

“小棕兔说:我觉得它更美丽了,比它被劈倒前还要美,我们玩得很开心呢。

“大棕兔说:所以,每一件你觉得不好的事,最后都会变得很好。

“是的,小棕兔说,虽然它被劈倒了,它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树。

“噢,我亲爱的,大棕兔问,猜猜我有多爱你?

“今天我们玩得多快乐,小棕兔跳进他怀里,你就有多爱我?

“大棕兔接住他抱了起来。

“噢,比那还多呢。他说。

吴邪一边听一边想,相比上个故事,他更喜欢这个。

霍宇再次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这些动物好自私,人家都被劈死了,它们还只顾着玩,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他无视吴邪看过来的眼神,继续道:“这是□□啊。”

吴邪给小闷油瓶包好脚,对霍宇说:“过来。”

“我不过去,”霍宇放下锅,倚在洞壁上,“我想回家。”

吴邪走来逮住他,往前走,到了小洞的更深处。

“我暂时不能放他走,”吴邪低声说,“跟他在一个空间里让你这么不舒服的话,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上午我离开只是一个意外,从现在起,我和王盟会一直陪着你,即使你不能时刻抓到我,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和他待在一起。”

也许是童话故事的影响,他语气温和了一些。

霍宇听他这样说,被针扎了一记似的,还好,他还记得控制声量,张牙舞爪但小声地说:“谁让你陪我了?我要回家。”

“你回家了我怎么办?”吴邪问,“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谁啊你。霍宇脑子里冒出了第一句,但他又想起了第二句和第三句:“我为什么不忍心?我当然忍心了,你都忍心让我被枪指着!你……”

“那是意外,”吴邪道,“我再给你个提示,让你安安心,好吧?”

“鬼才听你的,”霍宇说,“你这个骗子,在上面的时候你给我一个提示,说你要甩脱他们几个,结果现在呢?你还骗人说覃燕已经死了,该不会是去杀她没追上吧?”

“她你放心,她处境跟你一样,甚至不如你,”吴邪说,“我没精力管那么多人,你最好安分点听我把话说完,会下围棋吗?知道征子么?”

“我只知道你又要开始骗人了。”

“我在问你话,”吴邪点了根烟,“不是给你斗嘴的机会。”

霍宇磨着牙齿,不吭气。

“下过围棋没?”吴邪问。

“……只会一点。”

“知道征子不?”

“嗯。”

吴邪掸掸烟灰道:“你可以想象,这是一场棋盘上的征子。”

霍宇小时候看过奶奶和爷爷下棋,知道个大概。征子,是指黑白子一方试图逃跑以存活的技法,在围棋规则里,每个棋子在棋盘上有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各延展一格的四口“气”,如果另一方贴着棋子把四个方向围住,这颗棋子就被“吃”了,也就是死了,要被取出来,留下用四颗子围住的那个空。围棋,即是计算黑白两棋谁能在棋盘上围出更多的空的游戏。

如果两颗白子或两颗黑子紧挨着摆放在一起,它们就有了六口“气”,三颗、四颗则更多,气越多,要想围住和吃掉他们就越难。征子,是黑白子一方在夹角即将被围住时,不断添加棋子以延长“气”,从而远征逃跑的一种方法,棋手不会轻易把棋都投入征子,这需要精确的计算,因为双方是轮流下棋,你一步我一步,想征子的意图会立刻被看出来,如果逃到另一个死角被围住,参与征子的棋子会全部被“吃”,损失惨重,围住的那一方还能借此在棋盘围出更大的空地来,一不留神就是满盘皆输。

“你意思是……”霍宇问,“你在逃跑?每跑一步,就要回头看看围你的人追到哪里,根据他们的行动改变你逃跑的路线?”

吴邪没想到他这样理解,转念一想,也说得通,就没否认。

霍宇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人都干掉?这样他们就不会围你了。”

“我每次只能走一步,”吴邪说,“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懂?”

霍宇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他回想起更多的围棋规则。

“你在赌博啊,”他说,想起了什么,“那我在哪里?我是打头阵的还是收尾的?”

吴邪看着自己的手。

“你是我最重要的一步棋,”他说,“顺利的话,你会是我的全副身家,唯一的砝码。”

霍宇跟着吴邪回到几人身边时,脸上带着被洗脑的迷惘无措,其他人看在眼里,以为他的驯服是被修理出来的,也没有深究的想法,各找了一个角落,挨个入睡。

吴邪回到小孩身边,避开他的脚把他揽到怀里,对方没再伸手来挡。

吴邪正奇怪什么时候这么乖了,低头见他瞧着自己,也是一脸的迷惘无措。

“怎么了?”

小闷油瓶在吴邪腿上蜷着脚,打开素描本,是画树的那一页。

吴邪看着那棵树,画家画了童话的树挺立时的样子,没有画倒掉之后的,往后翻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哪里看不懂?”

他指着绿叶的部分。

吴邪凑近了看画,大片的绿叶和浆果,他注意到绿色的部分有水晕染的痕迹,而这是一副彩铅画。

他很震惊。

“你哭了?”吴邪问,“怎么回事,谁弄的?”

小闷油瓶摇了摇头。

这事超出了吴邪的认知,他解开小孩的衣服检查了一遍,发现蛇咬的伤处有点化脓,起了几个水泡,先前跑动时压破过一次,现在又长了起来,和衣服粘在一起。吴邪拿针挑开水泡,用棉布挤出里面的脓水,涂上药膏,弄完他一想不对,小闷油瓶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掉眼泪。

“喝水洒上面了?”吴邪问,“没事,只弄了一点,早就干了。”

小闷油瓶沉默了几分钟,指向他的右侧。

吴邪顺着他手看过去,他在指覃燕。

“她怎么了?”

覃燕倒在地上睡着了,下巴上的纱布没包好,脱开了一小截,脸有点肿。

吴邪看到她肿起的眼皮,只得说:“没多深,我心里有数,试探一下就收手了。”

小闷油瓶久久地看着他,迷惘转为沉寂。

吴邪不喜欢这样的审视的目光,所以,他没话找话说了句:“跟我说说,刚才到底怎么了?”直到很久以后,他都庆幸曾经这样问过。

小闷油瓶指着那抹绿色的晕染。

“她坐在这里,问我是否喜欢这幅画。”

“你没回答,把她惹哭了?”吴邪问。

小闷油瓶摇头:“在问我之前。”

吴邪在脑海里想象出这画面,看着画,从那团晕染看到藤蔓般虬结的枝条,想通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喜不喜欢这个故事?”

小闷油瓶同样以沉默作答。

谈不上喜欢与否,那只是一个故事,一群动物和一棵树,树被劈倒是自然规律,赖以生存的动物总会找到其他替代品,发生了就发生了,既然吴邪说童话的含义很浅薄,也就不需要警惕,淡然视之。

吴邪说:“童话和寓言一样,在每个人听来都可以有不同的解释,这个故事对她有不同的含义。”

“当她讲到某个情节时,一定想起了什么,”吴邪指着画上的那棵树,“我猜,是那句——‘虽然它被劈倒了,它依然是我最喜欢的树’。她想起的是,她朋友死了。这很好理解,要是你死了,我读这个故事也会跟她一样。”

“为什么?”他问。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吴邪看着他,不语。

小闷油瓶的状态,和初见张起灵时很像,他经历过很多事,很好地适应了需要他适应的规则,但在有些时候,他依然如同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他听到的一切对他而言没有信息量的事,都如婴儿耳边的声响,只有情绪,没有意义。

无论如何解释,他都不会理解。

最后,吴邪简洁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总会为彼此流泪的。”

说出口时,他才发现这话有多荒谬,进沙漠前他的手机里存了几百个号码,每个社交账号都有几百个好友,这一行里死亡发生得极其频繁,他不曾为每一条人命都流过泪。随后,他意识到,覃燕并不疯狂,她很清醒,同样的情况下,他不会这样清醒。

朋友这个词,在小闷油瓶的认知里,用于形容一种短暂的联盟,萍水相逢的利益交际。也有多次结盟,当家族内部的两个或多个分支盘根错节,自然会衍生出各种挂角亲、朋友、同伴,有的关系长达半个世纪,也不乏为了相帮朋友而把自己和更多人搭进去的,起初那人可能并没舍生取义的觉悟。

“我不明白。”小闷油瓶说。

相比之下,他认为那女孩是回想起吴邪的拷问和身上的伤痛而哭更合理一些。

“你会懂的,”吴邪哑声道,“要是……我最喜欢的树倒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不管追到哪里,我都会去做。”

小闷油瓶瞳孔微微张大,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想要说什么,最后缓缓舒展了眉,额间仍有两道浅浅的波纹。

吴邪不再看他,视线移开去,和不远处微微睁眼的莽五对上了。

“醒了?”吴邪问。

莽五坐起来。

他背靠坐着,没吃东西,也不提出赶路,没有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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