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洛？是奈洛吧？”
奈洛闻言话音骤然一顿。
水族馆内本就寂静，占据了一整个主体一层的建筑空旷地令人心惊。四周安静得连水生生物在水中移动产生的水流声都清晰可闻，这突兀出现的话音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假的。
甚至连沟通都不需要，奈洛就和中也达成了共识。
“太好了！你们有看到德川吗？我和他失散了，怎么走都找不到他。”
幽暗的走道。
潮湿的空气。
扭曲变幻的水纹。
还有随着那脚步声越发逼近，而愈渐浓郁的、海鱼般的腐烂气息。
“奈洛，你怎么不回头啊？难道德川出什么事了吗？”
奈洛没有回头，毕竟他还不至于将事务长的话抛在耳后，在这艘船上一昧地遵守规则绝不是出路，但如果在第一天就把规则给破坏了，那么就意味着接下来三天都要和整艘船上的未知抗衡。
“奈洛，你怎么不回头啊？奈洛，你回头啊——奈洛，你回头啊，奈洛，奈洛……”
仿佛是被这无声的寂静给激怒了，身后那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的东西就像是坏掉的卡带一样不断重复着奈洛的名字。
原本富有情感的人声在不断的重复下越发扁平、机械、空洞，听得人很想往牠的嘴里塞颗苹果好让牠安静下来，省得污染耳朵。
奈洛根据声音的大小估摸了一下两方的间隔，基本可以确定如果对方真的能一直这样靠近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贴近他们的身后。
虽然不知道身后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们想要远离的心，可无论他们怎么加快速度，身后的东西却始终在不远不近地吊着，就像是寂静寒夜里呜咽着的风声。
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诱骗到两人回头，那聒噪的声音在又一次左转后消失了，空荡的死寂如有实质般压在奈洛的心头，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溺水者拼死的求救。
嘀嗒。
嘀嗒。
嘀嗒。
忽然有微弱的水声传入耳中，那是远比迫近的脚步声要遥远的地方，而且也没有靠近的迹象——但同样的，它也没有远离。
水族馆内的玻璃箱顶部并不在这一层，如果单单只是在其中行走的话，只能看到通道两侧的玻璃和玻璃内侧那微蓝的水世界——因而这水声是比那脚步声更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真是见鬼。”
中也没忍住低骂了声，如果可以，他更想要转头去和对方打上一架，明明在进游戏前他面对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都是直接冲过去用实力碾压完事，可自从进了这个游戏处处都要小心翼翼束手束脚，弄得他都快要抑郁了。
“奈洛，我们真的不能——”
“不能。”
奈洛斩钉截铁：“如果对手是拜亚基那个级别的，我们去把桌子掀了让对方只能无能狂怒那没问题，但现在敌方实力未明，冒然出手容易出大问题。”
“啧！”
中也觉得自己现在正在暴走边缘反复横跳，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最好别给他机会，不然……
“欸？你怎么还在这里？——算了不重要，赶紧走赶紧走，这个水族馆里展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水生生物，而是■■■的幼苗。”
被认知所屏蔽的话音经过人类的器官处理成无法理解的乱语，本就没觉得那是真人的中也露出了越发嫌弃的眼神。
“这怪物的造假水平不行啊，竟然连这个发音根本无法用人类的声带发出都不知道，活该被当做炮灰用。”
“嗯？什么造假？什么声带？奇怪我怎么听到了中也的声音？”
奈洛非常认同地点了下头：“说习惯了吧可能，一般来说在牠们眼里我们才是智商低下的那个，当然，也有可能牠们并不是我所想到的那个物种，而只是用一些奇怪的仪式制作出的残次品。”
不过这句幼苗……说不定是真的。
“啊？还有残次品这种说法的吗？”
“毕竟人类总会突发奇想地研究出各种猎奇的东西，如果这么做违背了科学，那么只要借用不科学的力量就行了——虽然结果会被扭曲。”
中也有些不太能想象所谓的“扭曲”到底是什么模样，但一想到上个副本里见到的拜亚基……
他觉得自己还是永远不知道比较好。
水族馆是挺大的，但他们又不需要跨越整个水族馆，因此出口其实也没多遥远，根据之前在整个水族馆乱晃时记忆的地图，再过三个岔路口就能回到前台。
“喂喂～奈洛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呢？还有我怎么好像真的听到了中也的声音……可惜了，下次一定要记得带放大镜才行。”
……狗、东、西！
这还给他变本加厉了是吧！？
中也咬牙：“你才需要放大镜！你全家都需要！”
他不能回头还不能和这垃圾东西对骂吗！？
他就不信了，自己吵不过太宰还能吵不过这人都不是的玩意儿！？
“哎呀中也，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这我也没办法啊～毕竟谁让你实在是太迷你了，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传说中的矮人族……嘶！不会真的是吧？一样的又矮又小又暴脾气……嗯嗯，真是越想越有可能啊！”
“你这人是不是命里欠抽啊，怎么连幻觉都这么讨厌！？”
“哇啊！中也你竟然说我是幻觉，我好～伤～心～啊——再说了，如果我是幻觉，我怎么会知道中也你其实很想长高，所以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喝一杯牛奶呢？”
中也翻了个白眼，敷衍道：“是是是你不是，我是行了吧？”
而且这种事情早就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好吗？
“但你五年前就是这个身高了欸，你的牛奶真的有用吗？”
中也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陡然大了起来：“闭嘴！我已经长高了！！！”
“哦？长高了？等等等等我看看……嗯……哎呀呀，好像真的有点欸！”
中也几乎能想象出来太宰那欠揍的样子，如果那家伙真在他身后的话，现在估计正在一脸促狭地抬手对着他头顶比划，“不过你这个点……有一厘米吗？”
这个假象到底在说什么废话，他怎么可能一厘米都没长！
虽然知道这只是假的，但并不妨碍中也被气得想要揍人：“你也就现在嚣张一下，等我哪天比你高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哦～指我蹲下来和你比身高的那天吗？”
……很好。
他记！住！了！
中也笑容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思考着等找到机会要怎么把对方弄死才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不过却再没有接对方的话，不然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那想要把对方弄死的心。
出口近在眼前，假象似乎也放弃了，所以许久都没再出声。直到他们出了水族馆来到了前台处，那道声音才又从水族馆内传出——
“中也。”
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对治疗低血压有奇效：“两年前你的车是我炸的，红酒也是我摇的，不～谢～哦～”
中也双眼瞪大，仗着自己现在已经出了水族馆怒而转头，“Fuck！绷带混蛋，我的车和红酒果然是——”
中也一个转头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对方的身下没有影子。
他看着那个顶着太宰外表的东西露出了个揶揄的笑，冲着他促狭地挤了下眼睛。
中也瞳孔微缩。
“中也，你看什么呢？”
“那个东西牠——”
中也正想让奈洛看看那个站在水族馆里笑得欠揍的人影，却忽然发现那里只剩下了空气。
中也的表情有一瞬愣怔：“……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我刚刚看到太宰……太宰模样的那东西站在那里。”
“大概是幻觉吧。”
奈洛歪头：“毕竟无论我们刚刚听到了什么都是因为对方想要引诱我们回头，现在这大概是因为回头没用了，所以想要为下次做铺垫。”
是这样……吗？
虽然奈洛的话很有道理，但中也没忍住皱了下眉。
他总觉得……那个太宰，过于真实了。
“啊呀你们两个终于来了啊。”
空荡荡的餐厅里，太宰那简直能发光的身影显得格外明显，尤其这人还在非常兴奋地冲他们疯狂挥手。
端着餐盘的奈洛曲肘顶了顶身边的中也：“中也你看，你心心念念的太宰在这。”
“哕——奈洛你说话能不能过点脑子，谁心心念念他了！”
太宰露出受宠若惊的虚伪表情：“什么什么！原来中也你这～么想念我的吗？真是好令我感～动～哦～”
“够了太宰！你恶心自己就算了恶心我做什么！？信不信我把饭菜全拍你脸上啊！”
“如果你舍得浪费这六十枚筹码随意哦？”
太宰一句话让中也回忆起来了付钱时的窒息。
天知道明明只是普通的饭菜为什么会这么贵……这个物价差不多是他平常认知的三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