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住处堵了个空后，兰蒂芙跟索瓦一路打听，才在集市上找到艾沃尔——和她的仆人达芙。

以及……兰蒂芙的堂叔雷尔德。

他们三人在鱼贩的摊位前对峙起来，准确来说是艾沃尔跟雷尔德对峙，他俩近的鼻头都快碰上了，双眼死死瞪着对方。在这两人的对比映衬下达芙显得格外娇小，她尽全力把自己缩在艾沃尔背后，浑身抖如筛糠，连每根发丝都写着恐慌。

达芙这么快就抱上艾沃尔的大腿了？兰蒂芙看着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讶异。

“那不是你叔叔吗？”索瓦小声问，“他俩怎么杠上了？”

“大概是因为雷尔德还怀恨在心，”兰蒂芙说着话眼都舍不得眨，毕竟那两人随时可能打起来，“他昨天被打得可惨了，被人家踩在桌上杀猪似的嗷嗷叫。”

“看那脸确实。”索瓦的口气中透出一丝幸灾乐祸，“可惜我昨天没在现场。”

“不用可惜，看这架势马上就得开打。”兰蒂芙也不自觉挑起唇角，她承认她确实想看雷尔德跟艾沃尔再光明正大打一架，雷尔德风流成性四处祸害大姑娘小媳妇儿，艾沃尔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这俩不管谁挨打兰蒂芙都只会笑着看热闹。

如果是过去的艾沃尔，兰蒂芙当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那边。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她的“心声”满是嘲讽地问道，「之前你明明还真心实意地希望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啊？」

——这又不矛盾！我熟悉的那个艾沃尔是个众人交口称赞的好姑娘，她什么错也没有，最大的错处是我们碰上了同一个男人，所以只要我们能分开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这家伙，这家伙可不一样。兰蒂芙眯起眼盯着眼前不远处的艾沃尔心想，要是能让她吃点苦头，也算是替西格德出了口气。

然而令围观者没有想到的是，雷尔德不仅没动手还后退半步，伸着脖子试图绕过艾沃尔向她背后的达芙说话：“达芙，亲爱的达芙，我答应过要让你脱离奴籍的，我过去难道对你照顾得不够多？你现在甚至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我打？”

达芙见状立刻又往艾沃尔另一边躲去，不管愿不愿意艾沃尔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只护崽母鸡，达芙既不回复也没有从露头的意思，仿佛是面对猛烈攻击龟缩在盾牌后的战士。

“我说你的手伸得也太长了吧？”雷尔德站直了皱眉质问艾沃尔，“你不知道她是我的人吗？”

艾沃尔伸臂猛地一推又将雷尔德推远，并指着他咬牙切齿地警告：“我不允许，谁也别想动她。”

这回雷尔德再也忍不住了，举起左拳就朝艾沃尔扑去。不知是不是兰蒂芙的错觉，她总觉得艾沃尔嘴角勾了一勾，接着迅速精准地摁住雷尔德的左拳，反身弯腰将雷尔德从背后顶起来了个背摔。惊呼声中雷尔德重重仰面摔在艾沃尔脚下，扬起半腿高的灰尘。

就在艾沃尔还要抬腿继续踢打时索瓦突然从旁侧窜了出来，拦在她和雷尔德之间，艾沃尔差那么点就踹到她身上了。

索瓦不是向来也不怎么喜欢雷尔德那种人吗？兰蒂芙疑惑心想，也许是她在外人面前还是决定出面维护下本地贵族的颜面？

“你谁？”艾沃尔皱眉问。

“甭管我是谁，我也不能任由你大庭广众下侮辱领主的亲戚。”索瓦抬起下巴顶了回去。虽然无论是个头还是体格她都差了艾沃尔不少，但气势上一点也不洛下风，“怎么你是觉得黑鸦氏族赢了战争你就可以在这里为所欲为？”

“是啊，我就是可以，”艾沃尔朝索瓦逼近说道，“不服？”

人群里的兰蒂芙咽了口唾沫，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索瓦抽搐似的笑了笑，迅速板起脸说：“我要跟你决斗。”

“什么？”艾沃尔眯起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决斗？”

“怎么了？不敢接？”索瓦可算逮着机会大嘲特嘲了，“哦，我知道，毕竟你是个被父兄惯坏的小混球，走到哪里都有你好哥哥给你揽着屎兜子擦屁股，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就像你的跟屁虫们吹嘘的那样？虽然我不是你的什么长辈，但教训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也算是兴……”

“你跟西格德谈过了？”艾沃尔打断了索瓦问。

“那重要吗？”索瓦抱起胳膊挺起胸膛柳眉倒竖道，“不要岔开话题！”

“去找你们的领主安排，再派人通知我。”艾沃尔说完就绕开索瓦朝拦路的人群走去，经过仍然倒地不起的雷尔德时她突然朝他踹了一脚，踹得雷尔德蜷缩起来直哼哼，索瓦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艾沃尔已经推开人群朝街道另一头走去。

兰蒂芙看得清楚，艾沃尔迎面走来垮着长脸怒气冲冲，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甚至因为太生气只盯着前方她都没注意到跟她几乎擦肩而过的兰蒂芙，达芙在她后头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她要去找谁？

兰蒂芙纠结一番，还是决定先去关照关照起不来身的叔叔，她招呼两个强壮男子把雷尔德抬起来送回去，忙活完后索瓦重重叹口气，活动着关节说：“我刚刚草率了。”

兰蒂芙扭头疑惑问：“草率什么？”

“我不该激怒艾沃尔的。”索瓦摇着头面色凝重，“她若是突然发难，我必败无疑。”

兰蒂芙面露诧异：“这么肯定？”

“你看不出来吗？”索瓦扭头看她问，“她那身板可不是靠甲胄撑起来的，力量和速度都是一流，意识和预判也相当到位，不管咱们再不喜欢她都得承认，她确实很强。雷尔德挨揍挨得不冤。”

“那你还要和她……”

“要，当然要。”索瓦两手叉腰眉心凝成了疙瘩，“事已至此我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如果……如果赢了的话我还是会尝试请黑鸦氏族接纳我，但是……我得提醒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其实此时此刻兰蒂芙对索瓦能否与自己同行远嫁这事儿已经没太大指望了，毕竟索瓦都说了她的丈夫更想带全家搬到更温暖的国度去，索瓦作为妻子还是更可能跟从丈夫的意志。作为母亲她也不太可能舍下她的三个孩子。

“所以艾沃尔去哪儿了？”索瓦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兰蒂芙转身道：“我看她沿街往那边去了，我有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