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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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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映的殿宇之中连绵不绝的楼阁、白玉石台阶越发绚烂夺目。

净居殿的重重帷幕之后,病榻之上躺着瘦削人影。

是一张年轻的脸颊,凤眸仍然高傲不可侵犯,唯其下一颗泪痣,略显忧郁凄楚。

主上正注视着跪在床榻之前,毕恭毕敬的陆芸婉,无人知道,主上究竟是要从陆芸婉的身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亦或是,从来要凝视的那个人不过是她。

主上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陆芸婉,“过来。”

侍疾的袁皇后正在默默拭泪,只顾着悲哀,听闻主上所言悲色更重,见到这种光景也无法去管了。

一贯贤良淑德,只是太过善妒这才导致失去了他,其实袁皇后未尝不曾后悔,明明知道主上对贵嫔的感情,仍然不肯放手。

其实袁朝雨也有些看不懂自己,明明喜欢主上,却宁愿让他受那样的折磨直到死去,早知如此当初倒不如留着陆芸霜一命,主上是否会病重到这样一个程度,却也已经不可得了。

陆芸婉虽然有迟疑,却不敢不从,慢慢腾挪到了病榻之侧。

主上的身形枯槁,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她,不愿意移开。

净居殿内,凄苦的药味弥漫。

主上一向肝脑涂地、励精图治,却不曾想到身体不足以支撑他施展这一腔报负,又如何能够甘心。

主上伸出手似乎想要触及到陆芸婉的脸颊,像是在疑惑着确认着什么一般。

许是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另一个人罢,陆芸婉也有无奈的心酸,没想到就算到了这样的境地,主上仍然不肯罢休,陆芸婉几乎要握住那只枯槁的手。

主上弥留之际,想着这遗憾怕是要带入坟墓之中去了,她终究是不知道的。

主上触及到陆芸婉疏远的视线之后,所有的倨傲被击溃,嘴角涌现一抹凄苦。

那手在咫尺之间顿了一顿,突然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无力的坠落。

陆芸婉仿佛被震惊一般,久久无法平息心中的波澜。

袁朝雨再也顾不得失态,握住那垂落的手臂声声呼唤,可那病榻之上的主上却再也无法闻得。

四下里突然如死一般寂静,仿佛泰山倾颓,海内洪流一下接着一下席卷而来。

丧钟一声一声自庙宇传来,响彻整个帝京,绵延开去直至四海。

主上驾崩之后,妃嫔无子者殉葬,杜明绢亦在殉葬的名单之中。

四下里哀嚎声不绝如缕,白绫被束缚于脖颈之上,杜明绢脸上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随着白绫的拉紧,脸色胀红,在怆白的天色之下,如一尾枯蝶般随风零落,宫殿此时随着夕阳的消逝而变得暮气沉沉。

“不过是想再见到一面,如此也不再有遗憾……”

“太子性格偏激并无韬略,唯有贤臣辅佐,以期不要有大错。”

“自我去后,万事还需仰仗诸位贤臣了。”

自先主驾崩之后,太子年少继位,政令残暴,听信谗言残害辅政大臣,被扑杀者不计其数。

寒白之中鲜血染红了帝京,陆芸婉行走在朱雀桥只觉得寒风刺骨。

病榻之上的袁太后形容枯槁,眼睛微睁注视前来探视的临汝公主。

袁太后嗽着支撑起身子质问道:“主上为何没有前来?”

“主上说您病重,宫里恐有鬼怪,他心内畏惧不敢前来的。”临汝公主躬身惶恐答复道。

“知晓主上向来畏惧这些的。”袁太后颓然靠倒在床榻之侧,发丝凌乱夹杂银丝,苍老而了无生机。

袁太后忽然目眦欲裂:“听闻主上让何将军之妻新蔡公主做了谢贵嫔?那可是他的亲姑姑!”

袁太后最终重重叹息一声:“若是并非从我的肚子里生出就好了。”

临汝公主越发惶恐不敢答复,袁太后愤怒之情久久无法平息,一双眼睛因此瞪得愈发巨大不肯闭上。

袁太后想到自己时日无多恐怕已经无法管束不由暗恨,先帝这些年积攒起来的一切都要付之东流,悲怆之意盈满肺腑。

此刻仿佛他们不是亲人而是仇敌,主上向来听临汝公主的话,若是她肯劝说不定不是如今的局面,袁朝雨极为厌恶般拂手示意她退下。

崔煦因上谏之事,遭到了主上的怨恨,兼而听信谗言,主上命人将崔煦打入牢狱意在羞辱。

崔煦早年养尊处优,从未有这样颓唐的时候。

陆芸婉与魏彦都十分担忧,转而去求阿爹解救。

然因为一些老臣因触怒主上,都被主上所杀,陆旻之认为主上性格偏激,擅杀大臣,连他迟早一日也要大祸临头,如今为明哲保身不敢求情。

陆旻之叹息一声,“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为今之计也只有去求临汝公主了,如今她说的话,主上到底还能听进去几分。”

郑夫人沉浸在失去大郎的痛苦之中,二郎又下狱,仿佛老去十岁一般,重病卧床,再无精力去管这些纷争。

郑夫人虽然并不喜欢陆芸婉,见她与魏彦为了二郎,日日奔走,是极重情意之人,暗暗悔恨,只是残躯也不知还剩下多少时日去应对这一切。

陆芸婉在监狱见到了已经被囚禁数月的崔煦。

监牢之内环境恶劣,他的长发散在蓬草之间,清瘦的下颌在阴影之中。

陆芸婉呼喊数声,仿佛听到有来人的声音,崔煦恍惚睁开了眼睛。

从一场梦中醒过来,挣扎着来到监牢前,与陆芸婉和魏彦相见。

崔煦的手好像颤了颤,只听见他虚弱道:“都是我不好,不肯说服自己无视那些事情不进谏言,这才招致这场牢狱之灾,还连累你们担心了。”

“一定会想办法救承嘉出去的。”魏彦道。

崔煦勉力摇头:“主上此举不过是为了折磨,想我多年养尊处优,如今的境况对我来说便是最残酷的惩罚,比之轻易死去可要残酷无数倍,不必太过担心,主上不会让我轻易死了的。”

好不容易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再大的风浪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倒下呢。

陆芸婉看见崔煦的眼眸隐没在阴影之中,觉得不安,刚刚的话一定是为了安慰故意说的,以主上的残暴本意一定是杀死他,怎么可能愿意留下他的性命。

崔煦感叹道:“我的心里也有一直以来愿意坚守的信念,若是能够因这信念而死,也算是值得了,若是我圆滑一些,也许并不会有今日的结局,可我无论如何说服不了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你的为人,我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心中有信念,我的心里又何尝没有呢……”魏彦轻轻诉说道。

坐以待毙不是良策,但主上暴虐,如今最听姑姑临汝公主的话。

临汝公主梁玉嫚向来颇受到宠幸,每每入宫伴驾,对崔煦也曾爱慕,如今病急乱投医,要救崔煦只能够去求她。

梁玉嫚见如今见先帝已去,太后病重,再无人可以管束,行事再无顾忌。

梁玉嫚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陆芸婉,笑道:“早便说过,终有一日要你来求我的。”

梁玉嫚神色阴郁迷离,“我知晓若你今日死在我面前,崔煦必然选择与我鱼死网破,可若是要我求主上放人,所要偿付的代价,便是要让崔煦死心塌地的和我在一起。”

崔煦如今在狱中对此事浑然不知情,只能崔氏长辈出面与皇帝缔结下临汝公主的姻亲,主上旋即下了赐婚的圣旨。

其实有时候,放手未必不是一种成全,陆芸婉并不是崔煦的仇人,不会想见到他死去。

陆芸婉在天明欲曙的时候遥望左尚方牢狱所在的方向,看见崔煦自狱中缓缓踱步而出,他的脸庞沐浴在朝阳之中,是那般轻柔,如获新生一般。

大雪之中,崔煦的马车自建康台城驶出,回首遥望宫殿的方向只看见松木繁荣,锦绣之意。

好像有衣衫缓带的士人在建康宫城之中行走。

出了城门之后,又自建康城郊的白雪皑皑中缓缓驶出。

一切却终不可得了。

一年时间匆匆而逝,崔煦自从离开建康,已经是物是人非。

和临汝公主的婚事最终作罢,但是如何能有脸面再见。

离开一年了,不知道阿婉可还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可还记得从前的一切。

对旧事可是已经渐渐忘却,阿婉的面容还看的清楚,最近也有渐渐隐没的趋势,想要努力抓住尽力不使得失去。

暖风拂面熏人欲醉,柳枝新翠,每每总能够梦到那里的亭台楼阁。

如今身处于余杭之地,花灿雨烟,心中的那些苦闷渐渐的看不清楚,随着烟雨一道被侵入骨髓之中,淤积着化不去。

废帝在位仅仅一年即被废黜,太子叔父南平王继位,崔煦被起复为侍中。

郑映容在一片孤寂之中久久的注目崔曜陵寝的方向,主上又恢复了崔煦昔日的一切荣耀,只是崔曜已经不在,漫长的余生也不过崔煦独自一人罢了。

也许那一年兖州白雪皑皑,又或是台城浅草青青,神识随着她永远的被铭刻在兖州枯木、镜湖的卵石,心中也是爱慕于她的。

想这份感情应当能够被时间所记忆,就算他们终有一日会走到岁月的尽头,但还总能留下些什么。

自从南平王即位后,天下还算太平,他身为崔氏家主,天下士族之表率,唯一应该做的就是继承阿爹的遗志。

如今孑然一身而已,想想每一次都是这样远远的望见,总是隔了重重山峦一般眺望。

回京的那一天,于繁华漫天之下再一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面容一如初见那日,如此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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