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以前的话，祁苑上这儿来，他绝对会在晚上带她去街上散散步，但今天情况过于特殊，还是待在酒店比较安全。
祁苑不爱坐沙发，直接坐在了会客厅的地毯上，拿了几本杂志来回地翻。
陈颂声泡了杯牛奶放到她面前：“白天你不要乱跑，乖乖地待在这里，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有，要是饿了的话自己去厨房做了吃，我一结束就回来。”
祁苑拿起另一本杂志胡乱翻了两页，很明显心不在焉：“我明早就回去了。”
陈颂声刚把杯子放下，打弯的背都还没挺直，又被她气到了，却又觉得莫名的好笑：“你……先是背着我偷偷跑到这儿来，现在又背着我偷偷订了回国的机票，你是想要气死我啊……还是说此行的目的达到了，所以转脸就抛弃是吧？”
祁苑瞪了他一眼：“我什么目的？”
陈颂声的腰愈弯愈深，那张脸朝她凑近，眼尾上扬，带了些许勾人的意味：“当然是得到我呀。”
祁苑抿着嘴移开了眼，她丢开杂志去拿牛奶，一只手过来把杯子往边上挪了一下：“要么改签，要么退票，人来都来了，不陪我多待几天怎么能行？”
“我不。”
陈颂声挑了挑眉，掐住她的脸捏了捏，吓唬她道：“祁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到费城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没有彻底地消化完，依旧态度强硬道：“我不。”
陈颂声见她脾气竟然比驴还倔，抬起左臂环过她的肩膀，轻拍着哄道：“你看，你向我认了错，我也向你认了错，今天这事儿咱就翻篇了，行吗？”
“我不。”
陈颂声无奈道：“……祁苑你告诉我，你到底吃了多少个复读机？”
“我……”
“人体复读机”还想继续重复那句话，后面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人钳住下巴堵住了嘴。
面对突然放大的脸，祁苑往后退了一下，可惜哪里躲得过去。
陈颂声吻了她一会儿，退开失声一笑：“还说不说了？”
祁苑幽怨地将他望着，终是放弃了，掰起手指头算道：“可是，明早的飞机，现在退票要扣百分之十的手续费，改签的话还要多付五百多块钱……”
陈颂声紧挨着她坐下，将她抱进怀里，把她竖起的手按了下去：“回去的机票我给你买，亏的钱就当是来这儿消费了。”
“我消哪门子的费？”
她的手又开始到处抠，杂志内页被她抠得坑坑洼洼。
某人不要脸道：“你用两千多块钱换来了一个帅气又聪明的男朋友啊。”
“……”
祁苑把眼皮耷拉了下去，斜眼瞧着他：“要点脸？”
陈颂声勾起嘴角，虽说前面两个人闹了点不愉快，祁苑对他态度冷淡了点儿，但她现在已经敢明目张胆地来骂他，看来应该没有不开心了。
“在你面前哪儿还需要脸？”
陈颂声视线一转，从她的魔爪下夺回了杂志：“你再抠下去我就得赔钱了。”
不能出门，祁苑找不到可以做的事，她在那里活像一尊雕塑。
陈颂声回到房间拿出来一个小方盒，他倒出里面的东西摊在茶几上：“无聊的话，我们来玩飞行棋。”
她丢了丢色子：“你来费城为什么要带这个东西？”
“想着偶尔能解解闷的，来了我才意识到没人能陪我玩，放行李箱里都生灰了。”
“你可以一个人同时玩四架飞机。”祁苑提议道。
陈颂声：“就自己打自己呗，那我得闲到什么程度……”
祁苑选了红色，陈颂声选了蓝色，他说反正有的是时间，三局两胜，输的那个要被赢的人画花脸，为此，祁苑把她不喜欢的那支口红贡献了出来。
他们定了一个难度指数最高的开局，色子掷到六才可以出发。
前面整整十多分钟，两个人的棋连大门门槛都没迈出去过，创造了史上最艰难的开局，要不是仔细地检查过，她都想问问他这色子上究竟有没有六。
陈颂声的第一枚棋绕大半个地图了，祁苑的才出发，随着他们剩下的三枚棋陆续占据地图后，迎接他们的是一次一次地被对方打回起点。
两局下来都是陈颂声先到终点，最后一局也是没有玩的必要了。
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玩个游戏还输这么惨……
她把棋丢进盒子里，把脸转向他，将口红递了过去：“来吧。”
陈颂声把口红捏在手里，一脸的恶狠狠，谁能想到最后给她画了一张小猫脸，还在左边脸颊上涂了一颗小小的爱心。
怪好看的。
惩罚时间结束后，祁苑飞快地跑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还好还好，要是这么画，她还是能接受的。
陈颂声收起飞行棋，叫了个外卖，祁苑出来后，他用牛皮纸包了一块面包给她：“先吃了垫垫肚子。”
她啃着面包打开了电视，陈颂声蹲在茶几前面，从包里拿出电脑。
电视屏幕正好暗了下去，他从那上面看到祁苑低着头像个仓鼠似的在进食，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于是悄悄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陈颂声写了会儿报告，医学院的老师给他来了电话，他把电脑放到沙发上，走进房间接起了电话。
客厅的座机响了，祁苑接起，酒店前台告诉她，外卖已经放到了门外的柜子上，祁苑放下电话起身去拿。
门一开，一股很明显的烟草味扑面而来，她不由地皱紧了眉头，与此同时，从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嘴里丝毫不顾忌地吐着烟。
她竟然也在这家酒店！
她出现在这里，有烟味就再正常不过了。
祁苑不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取了外卖就转身回了屋子里。
孙慧莹本来是要坐电梯下楼的，走到了转角处突然停下了，她躲在那里，将祁苑进房间的背影拍了下来。
要知道，这顶层可都是总统套房，住一晚上的话折合成人民币要七万多，连她自己都住不进去，祁苑居然能大摇大摆地进出。
女人按下电梯，欣赏着手机里的照片，心里暗自得意：能住上这么贵的酒店，这个臭丫头是被什么老头子包养了吧？要是能拍到那个老男人和她在一起的照片就更好了。
祁苑关上门，她本来还因为不能出门感到憋屈，现在一点也不会这样想了，这个门她是不会再踏出去半步了。
打开外卖，是两份金枪鱼滑蛋拌饭和一份牛肉芝士三明治。
陈颂声从房间出来，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出去拿个外卖怎么脸还垮了？”
“撞见我叔的前妻了。”
陈颂声回忆道：“前妻？就是以前你们家那个脾气不太好的……”
她揭开外卖盖子，香气扑鼻，碰见了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眼下吃饭才是最重要的事。
晚饭解决了之后祁苑去洗澡，她褪去上衣后回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后背凸出的蝴蝶骨，那里有一处拳头大小的红色燕尾蝶纹身。
蝴蝶展翅欲飞，留下一团炽烈火焰。
这个地方是她刚住进小叔家两个多月的时候，孙慧莹嫌弃她，冲她发脾气，趁着祁昌阳不在家，拿桌上的啤酒瓶砸出来的，碎片深深扎进了她的皮肤，留下了一个永久性的创口。
那天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没有手机，没有钱，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书店找到祁昌阳，被送去医院时已是一身的血。
从那之后的几年里，她都不敢穿浅色的衣服，因为伤口的疤痕颜色深，会透出来，后颈领口稍微低点儿的也不行。
直至高考结束，她跑去纹身店在后背纹了这个图案，遮住了伤口。
身上的疤痕遮住了，在心里留下的伤疤却永远无法抹去。
她之所以处处躲着孙慧莹，是因为只要一看见这张脸，她就会想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挨打挨骂的画面。
藏在她心底，让她觉得最阴暗的时刻，是孙慧莹含着烟，嘴里吐着烟圈，拿筷子、衣架，甚至是扫帚，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上，呛人的味道钻进她鼻子里，那一幕幕，让她不愿记起。
那个女人私自进入她的房间，收走了她和父母唯一的照片，就连爸爸留给她的银镯子都被抢走，还扬言说如果她告诉祁昌阳，就把镯子卖了。
后来她总算拿回了镯子，要照片时，那人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
“扔了。”
扔了……
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被扔了。
她不再处处忍气吞声，她开始反抗，最忍无可忍的那次直接报了警，警察上门调解，孙慧莹因动手打了她被带走拘留了半个多月，回来后变本加厉，闯进她的房间将她的作业本撕了个稀烂，东西也砸完了。
此后，孙慧莹没有再打过她，却在其他方面处处克扣她，祁昌阳在家时一直收敛着，等他出去上班后便露出险恶的嘴脸。
后来孙慧莹有了外遇，留在家里的时间变少了，她回家便不再似从前那样胆战心惊，那样的日子大约维持了半年之久。
祁昌阳发现了这件事，和孙慧莹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第二天，她放学回家时，他们已经离婚了，那女人临走前打了她一巴掌……
……
祁苑进去后在卫生间待的时间过长，里面静悄悄的一直听不见任何动静，陈颂声敲了敲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