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扶珠在镇上游荡了两日。
不过两日,手脚已生了冻疮,今早醒来,脸上也开始痛痒痛痒的。
之前买的馒头被野狗抢了一个,昨天晚上吃完最后一口。
“咕咕咕~”
扶珠捂着肚子看着街对面热气腾腾的馒头摊,不由摸了摸胸口。
之前阿妙娘亲给她的钱袋依旧贴身放着,只不过里面的钱买了草席之后,只剩八个铜板。
在街边站了半晌,咽咽口水,摸着钱袋的手还是放了下去。
“让开!让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
街上的人赶紧避让,扶珠躲避不及,被旁边的人撞倒。
“丫头,没事吧。”有人伸手将她扶起。
扶珠起身,发现眼前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手里拄着一根木棍,身上衣衫褴褛。
扶珠忙跟人道谢。
对方连连摆手,说不用。
话音未落,又一阵马车疾驰声传来。
“让开!都让开!”
扶珠回头,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到路边,让路给那些马车。
看着接连过去的几辆马车,似乎都是朝着一个方向去的。
“他们是去哪儿?”扶珠不由开口。
那夜之后,她再没能感应到身体里那股自己都不清楚的力量,但却能正常说话了。
老婆婆笑笑:“应该是哪个仙门又来开试灵会了吧。”
仙门……
“试灵会?”扶珠问。
见她好奇,老婆婆耐心解释:“就是仙门收弟子的仪式,试灵会上凡有仙根仙缘的,都有机会入仙门修行。”
“入了仙门,日后说不定能成神仙。即便不能成仙,至少衣食无忧,也能富贵一生。”
扶珠蓦然看向那些马车。
那夜血洗齐家村的黑衣人既然是修仙者,她想要知道真相,便只能去仙门里找。
而且她身体里那股时有时无的力量,恐怕也只能在仙门找到解决办法了。
扶珠回头跟老婆婆匆匆道别,赶紧跟上去。
“诶……”老婆婆还想跟她说什么,却没能将人叫住。
*
扶珠追着马车跑了一路,最后停在一座牌楼前。
扶珠擦擦脸上的薄汗,看向眼前那座牌楼。
她在镇上晃荡这两日,竟然没有见过这座牌楼。
牌楼高耸,下面白雾缭绕,雾气甚浓,甚至都无法看到另一边的情形。
样式也与一般常见的牌楼有所区别。
三间四柱,中间一间大,两边小。但不同的是,一般牌楼中间与两边相差并不会太大,但这座牌楼中间的那一间差不多是两边的十几倍大。两边不过两三人宽,中间几辆马车并驾齐驱还有富余。
不知道是不是这奇怪样式的缘故,行人皆走两边,马车走中间。
只不过,牌楼中间站了两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人,拦下所有欲通过牌楼的马车。
“所有人都只能步行进入。”
态度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来参加试灵会的人比扶珠预想的要多得多,她站在边上的人群里,因为人小不太有存在感,听见旁边有人低声议论。
“今天这是哪家仙门?竟然该叫这些贵人下车步行。”
“你连是哪家仙门都不知道,就来参加试灵会?”
“管他哪家,选上了最重要。”
“所以到底是哪家?”
“这还用问吗?不说那身道袍,光看这些马车不就知道了。能入这些贵人眼的仙门很多吗?”
“难不成是……祁亭山?!”
“算你还有点眼力见。”
“那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赶紧进去抢个好位置啊!”
“刚还夸你,好位置岂是你说抢就能抢的。”
“抢不过坐马车的,难不成还抢不过走路的吗?”
见两人快步往那边上白雾走去,扶珠正要跟上,忽见那些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不由顿住脚步。
那些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
不过能坐马车的,锦衣华服也正常。而叫人意外的是,几乎每辆马车里下来的人里都有一个孩子。
那些孩子大的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小的甚至还在襁褓中。
阿妙说过入仙门当神仙的事,但扶珠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都来参加试灵会了。
“周兄真是舍得啊,竟愿意让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来参加试灵会。”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往前走,跟最前面那辆马车下来的人打招呼。
只见被称“周兄”的人,朝牌楼之后一拱手,神色严肃道:“修道之路漫漫远兮,耗心耗力,自然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梁兄不也是,如若不是世侄体弱,又怎会等到今天?”
先前搭话的人干巴巴一笑:“为人父母的,不都如此。老话说,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说得是。梁兄请。”
“周兄请。”
这边两人正相互礼让,忽一人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直奔牌楼而去,只不过跑得太急,快到扶珠面前的时候,摔了一跤。
“快!快抓住他!”
有人紧接着追了上来。
那摔在地上的年轻人见状赶紧爬起来,眼看跑不过了,顺手抽了旁边一人的佩剑,对着追上来的人。
“我今日是一定要去参加试灵会的,我看谁敢拦我!?”
追上来的家仆只有一人,赤手空拳,一时不敢上前。
“孽子!孽子!”刚刚喊抓住的人出现,头发花白,指着拔剑的年轻人大骂。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那年轻人的父亲。
“眼看科考在即,你不好好准备,竟然跑来参加这什么……试灵会?!你这是要自毁前程吗?!”那年长者气得面色涨红。
“自毁前程?”拔剑者嗤笑一笑,“入仙门修仙道才是前程!至于那科考谁爱考谁考!什么四书五经,读了十几年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就该一把火烧了才是!”
“你!”
“你这个……这个不肖子!”
“不肖?我有何不肖?!我只是窝囊日子过够了!总之这仙门,我入定了!我欧阳麟要让败在爹你手上的欧阳家恢复往日荣光,叫那些小人再不敢欺我辱我欧阳家!”
说着,看了眼那马车前的一群人。
那边有人面色尴尬,很快尴尬便化为轻蔑与冷漠。
欧阳麟把佩剑还给其主人,头也不回地走向牌楼。
那老者看着他的背影,颓然跪地,悲声恸哭:“完了,一切都完了啊!”
周围的人像是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多停留,该往前走的继续往前走。
那老者哭得太过伤心,扶珠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后跟着人群也走向那白雾。
刚进白雾,旁边就有人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吸气。吸了几口,兴奋得脸涨红,自言自语道:“这祁亭山的灵气,果然不同凡响!”
闻言,扶珠眉轻蹙。
灵气?
灵气不是山地之间的自然之气吗?但是这里的雾气却隐隐透着一丝丝呛人的花粉气。
就像是把细细的花粉洒在这白雾之中。
气味很淡很淡,所以不会真的让人觉得呛。
很快,扶珠便跟着人群走出了那片白雾。
白雾褪去,牌楼这一边别有洞天。
眼前出现在面前的一片空旷广场,地上竟全铺着平整的大理石,正对面是一座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阁楼。
阁楼前立着一根大约半人高、方方正正的白玉柱,柱子上放在一个紫檀木的架子。
看起来是放什么东西的,只不过眼下那紫檀木架子还是空的。
“列队!”有身穿白色道袍的人高声道。
话音未落,原本散在广场各处的人向阁楼前的那根白玉柱飞奔而去。
不过也有人耷拉着头,默默走着过去。
见状,完全摸不着情况,正准备跟着跑的扶珠脚步稍微缓了缓。稳妥起见,不快不慢的抢到队伍中间的位置。
刚站定,就看见刚刚在外面跟人搭讪的“梁兄”带着妇人孩子和几个家丁经过自己身旁,慢慢悠悠往队伍前面走去。
没一会儿,就听到前面传来争执声。
“这是我抢到的位置,凭什么要让给你们!”
“这明明是我家老爷的位置,何来你抢的一说。”
“这就是我抢到的,这周围的人都能作证,是我自己跑过来抢到的!”
“何事喧哗?”有身穿道袍的人上前询问。
“仙君,这位置是我家老爷的位置,这人却颠倒黑白非说是他抢到的,死皮赖脸不肯让。”
“我颠倒黑白?颠倒黑白的分明是你们!仙君……”
“够了。”白袍道人喝止。
“仙师就要到了,再敢喧哗,便取消今日参加试灵会的资格。”
此话一出,争执声遂止,只不过整个队伍都往后退了几步。
忽而,天空传来一声钟鸣。
“仙师到——”
一架挂着白纱的步撵凌空飞过。
漫天桃花瓣纷扬落下时,整个广场上的人齐齐跪下,扶珠愣愣跟着做,随即听到众人齐声喊:“恭迎仙师!”
扶珠小心抬眼看。
只见那步撵只往前面的阁楼飞去,快到的时候,停在半空中。自白纱中飞出一黑色骨鞭,利落缠上阁楼的栏杆。一个一身镶金丝白袍,胡须飘飘的中年男人自步撵中飞身而出,一收手中的黑骨鞭,人便飞入那阁楼之中。
阁楼四周的白纱一瞬全部放下,挡住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这仙师……
竟然是个男的。
大概是刚刚的桃花白纱误导性太强,扶珠不禁怔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