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这个山洞除了顶上那一处似是出口，剩下的便只有她滚出来那个洞了，扶珠走到洞口前。
虽然刚才吃了东西，但是下一次在什么时候，毫无头绪。
更重要的是，下一次会有多少，更是无从得知。
若是扔下来的食物越来越少，这里的情况也必将越来越惨烈，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这里。
她也可能是其中一个。
虽说劳心劳力把这么多人送到这里，结果却是让他们或饿死，或被打死，有些有悖常理，但眼看着情势发展，实在无法乐观。
扶珠手伸进洞口。
有风。
虽然微弱，但这是个好消息。
也许能从这里探出一条活路来。
里面太暗，扶珠探头进去细看。
除了紧挨着洞口一段是缓坡，再往前便急折往上，成一段近乎笔直的通道。
通道狭长，看不到头，不知究竟多高。
要从这里爬出去，是困难重重复重重。
扶珠伸手摸了摸通道四周，是石壁。
确认这一点之后，扶珠手在石壁上摸索着。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扶珠摸索的手蓦然顿住，回头。
只见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一个黄衣少女目光紧紧盯着她。
见她似有什么话要说，扶珠收回手，看着她。
果不其然，没等扶珠开口问，对方便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是想从那里出去，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这个打算，不可能的。”
“试过，才知道可不可能。”扶珠平静反驳。
黄衣少女嗤笑一声：“你动脑子想想，把我们关在这里，然后留下这么明显的一条路让我们逃跑？”
眼见说不通，扶珠没再浪费口舌，转身又把手伸了进去。
这时，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站了起来，走到扶珠身边。
“带我一个。”少年开门见山道。
又说：“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
有可能从这里出去的希望一出现，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
“我们能不能也一起？”
刚刚被扶珠救过的那对姐弟，姐姐小心开口。
一连两个人说了这样的话，像是生怕被落下，山洞里瞬间沸腾，纷纷出声想要一起。
“安静！”刚刚阻拦扶珠的黄衣少女出声。
“就算从这里出去，你们有地方可以去吗？”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刚还争相说要一起的人，不过转瞬便安静下来，只剩稀稀拉拉几句尾声。
黄衣少女又问了一遍：“出了这里，你们能去哪儿？”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哑然无声，默然低下了头。
只剩站在扶珠身边的那个少年，不改主意：“只要你走，我就跟你一起。”
扶珠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很是周正的脸，眼睛里却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的东西。
沉稳，坚定，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提防。
而扶珠却觉得这样的提防反而叫人安心。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要是对方对她半点防备都没有，那必然是另有图谋。
“好，那就一起。”扶珠说。
清楚这有多冒险，对方神色先是微微一紧，不过很快又只剩坚定：“好。”
扶珠转头看向那对姐弟：“你们呢？还要一起吗？”
虽是看着他们，但其实是问在所有人。
那个姐姐看了看身旁的弟弟，犹豫片刻，最后一咬牙，点头：“我们也……”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少年打断——
“我不同意。”
“你们两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别说帮忙，我看只会是包袱，拖累别人。”
女孩被说得满脸羞愧，却又无法辩驳，只好看向扶珠。
扶珠开口：“要一起也可以，但是必须听我安排。”
说完，扭头又把这话对正要打断她的少年说了一遍：“要一起，就必须听我安排。”
少年只得生生压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等扶珠再看向自己，那姐姐正要说好，却又听她继续道：“我的安排就是，待会儿你走在最前面，给我们开路。”
女孩闻言脸色一白。
少年也蓦然看向扶珠，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旁边有人小声嘀咕：“那洞里那么黑，走最前面，岂不是去送死。”
女孩脸色更白一分。
扶珠没反驳，反而直截了当承认下来：“没错，要跟我一起，就做好送死的准备。”
“因为这条路究竟能不能走通，我也不知道。我保证不了一定带你们走出去，也保证不了一定让你们活着。也许你会死，也许死的是你弟弟，也可能死的是我，或者是我们所有人。若是这都没想清楚，还想着只要跟着别人，相信别人就能活下去，只会害死所有人。倒不如相信自己，抱着必死的决心，或许还能拼出一线生机来。”
本来已经哑然无声的人群听到这话，更没了刚才的积极。
在一片死寂中，那姐姐却斩钉截铁道：“好。”
“我跟阿言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我答应你，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就算拼了命，我也会带着阿言走下去的。不管最后能不能走出去，能不能活，我都不怪任何人。我们自己选的路，我们自己扛。”
原本不同意姐弟二人同行的少年，看着那角落的女孩，暗自惊讶。
仿佛不过眨眼间，她就像是全然变了一个人。
“我们……也想一起。”
又两个女孩牵手站了起来。
是方才接到长脸男食物的那些人之中的两个。
不等扶珠开口，就抢先说：“我们都听你的。”
“那就准备吧。”扶珠转身，准备去找自己要的东西。
“你们不能走。”黄衣少女忽然再次开口。
扶珠回头看着她。
黄衣少女道：“你们这是逃跑。”
“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所有人都要遭殃。所以你们不能走。”
后面加入的两人中一人道：“这里这么多人，走了几个，只要不说，谁能发现？而且，我们走了，到时候跟你们抢吃的的人少了，不是好事吗？”
这时一个待着角落，不怎么起眼的蓝衣少年幽幽开口：“活命抢食，各凭本事，本就是应该的。”
“你抢得过自然这样说，那我们这些抢不过的呢？就因为不擅长抢东西，就活该被活活饿死吗？”
“优胜劣汰，本就是自然法则。要怪就怪你自己，无能无用。”
“你……”气结。
“说得对。”黄衣少女接话。
“总之，你们一、个都不许走。”
扶珠迎着对方的目光看回去：“但我今天，走定了。”
角落里的蓝衣少年起身：“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黄衣少女也站了出来，对其他人说：“你们还要待着吗？难道没人跟你们说过会让你们活着？”
“既然说了会让我们活着，又怎么可能把我们饿死。我们只要好好待在这里，迟早会被放出去的。”
“但是如果让这群不守规矩的人跑了，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想要被他们连累吗？”
被这话说动，一个又一个人站了起来，站到扶珠他们对面。
见状，先前出言与人争论的女孩不平：“你们清醒一点，你们好好想想，真的有人跟你们保证过一、定会让你们活下去吗？”
“你少在这里动摇我们。”黄衣少女往前一步。
“你才少在这里蛊惑大家！”
“反正你们就是不能走。”
这话简直能气死人，女孩脸涨红：“我们要走到底碍着你们什么事了？！真要有人管，我们都吵这么久了，早该有人来了。不然你们叫人，能把人叫来，我们就不走。要是叫不来，那就证明没人管，就放我们走。”
“你们不守规矩，就是碍着我们的事了。”
“你这是要我们守规矩吗？你分明就是想我们死在这里！”
“你说得对，就算死，你们也只能死在这里。”
“你们……你们简直太欺负人了！”
“就是欺负你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想动手的话，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就你们这几个人，看看能不能打得过我们这些人。”
忽一道声音插/进来——
“既然这样，那加我一个吧。”
扶珠蓦然回头。
齐萱起身，径直朝她走来。
扶珠不由皱眉。
然而，齐萱走近之后，却没朝她动手，而是一转身，对着对面那群人。
齐萱看着那些跟在黄衣少女身后的人：“你们刚刚都没听到吗？别以为跟着谁，相信谁，就可以活，得自己动动脑子。”
说完，又看向那少女：“我们的确人少，看起来也没你们厉害，但是三对二。”
齐萱看了眼扶珠，还有扶珠身边的少年：“你们未必有胜算。”
“你们两个要是没了，我们再一走，剩下的人说不定还能吃顿饱饭。还是说都活腻了，都想被饿死，被打死，才高兴？”
言罢，刚还跟在两人身后的人纷纷起了退缩之意。
见状，那两人面色难看。
三对二的确胜算不大，尤其是那个脸上带伤的，人不大，但身手如何刚才见识过。
最后不得不退让。
也盘算着，这三个人一走，也算是走了几个劲敌，未必不是好事。
没人阻拦，扶珠一行人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扶珠找了一堆石片，最好一侧薄一侧厚的。她刚刚摸过通道的石壁，是石头砌的，石头与石头之间有缝隙，到时候借着石片，总比爬光秃秃的石壁省力得多。
剩下的人则在一起用地上的稻草编草绳。
齐萱似乎对这样的活儿很熟练，等扶珠找完石片回来，编出来的绳子已经够他们一行人用了。
这条路艰险，到时候大家用草绳绑在一起，要是有个什么小意外，还能互相搭把手。
不过扶珠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齐萱会选择跟她们一起。
准备就绪，扶珠开始安排一会儿的顺序。
之前答应了开路的女孩自觉站到第一位。扶珠却看向齐萱跟那个少年：“我来垫后，走最前面开路的人，需要一个体力好的。”
听扶珠说她走最后，齐萱微怔。
其他人虽不阻拦，但还是对他们虎视眈眈，走最后，身后没人保护……
而且，最后一个，万一上面的人有个什么意外，所有压力都在最后一个人身上。
齐萱抿抿唇，道：“我来，我走最前面开路。”
闻言，少年说：“我们俩换着来吧。”
齐萱不由看了眼少年，爽快答应：“好。”
有人分担，自然是好。
绑草绳之前，扶珠把自己收集石片分摊到每个人身上。
齐萱绑好草绳，接过石片，看也不看扶珠道：“我们的账，等出去了，我再跟你好好算。”
扶珠什么都没说，回到最后，将最后一截草绳绑在自己身上。
一行人陆续走进那洞口。
除了第一次插石片，齐萱力道没掌握好，往上攀的时候，石片松动，人跟着一起摔了下来。后面掌握了技巧，还算顺利。
笔直狭长的通道里，都是大家粗重的呼吸声。
这一段出乎意料的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太暗，脚下洞口都快看不见了，上面还没有到头。
所有人的体力都濒临极限，不过为了节省力气，没哭没喊，只闷声一步一步往上攀。
忽然，通道里一声轻响。
像是石片松动的声音。
扶珠心头一跳，紧接着一阵尖叫，上面的人压了下来。
齐萱也被往下扯。
“别慌。”扶珠下意识出声。
似被她的声音影响，大家手忙脚乱撑住石壁。
齐萱反应快，稳住之后，往上爬，给下面的人一点往上的力，边问：“怎么样了？”
“没事。”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石片松了。”
前面的人回应的回应，道歉的道歉，轮到扶珠。
她双手双脚撑住石壁，咬牙顶住，等着压在自己的重量一点点减轻，咬紧牙关回应：“没事，继续。”
短短四个字从最下面传上来。
不知道为何，听到自己那么讨厌的人的声音，齐萱心里却没由来的安定，好像有这个人，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齐萱擦擦刚刚惊出来的一身冷汗，伸出手，依言照做。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