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清川说洗髓渊在万蝶谷，但是一路走来，扶珠半只蝴蝶都没看见，可又不见阴森之气。
“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地方吗？”扶珠忍不住开口问。
清川挠挠头，前后看看：“应该没错啊，我小时候跟师父一起来过，就是这条路。只不过，这里的蝴蝶都不见了，的确有点奇怪。”
听他说奇怪，扶珠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事出反常恐有妖。
正说着，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扶珠跟明显吓了一跳的清川对视一眼，两个人悄悄靠近那声音来处。
然而拨开树叶，眼前只有一深潭，并不见人影。不过再仔细一听，却发现声音是深潭下面传上来的。
前一刻水面还在晴日下波光粼粼，一片静好，可下一刻水面像是沸腾般，咕嘟咕嘟直冒泡。没一会儿，水下的惨叫声消失了，水面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扶珠终于知道为什么清川说起洗髓渊会露出那么为难的表情了。
清川虽然来过这里，但却是第一次见识这洗髓渊的厉害。扭头看向扶珠，很是不确定地问：“你还要下去吗？”
“虽然我还没见过缠骨丝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方会怎样，但是目前来说，它不会危及性命。”
顿了顿：“除了……很难彻底甩掉你的那些仇人。”
说到后面，清川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来。
就算缠骨丝暂时不会要人命，但这蛊不除，万一被仇人找到，照样会有性命之危。
两难抉择，他一个旁人说什么都有点说风凉话的意思。
扶珠站起身，道：“有得选，当然要试试。”
说完，直接从树丛里走了出去。
清川忙跟上，追着问：“你就不怕吗？”
“当然怕，哪有人不怕死。但比死更可怕的是，没得选。”
“所以趁我还能选的时候，我一定要试试。”
留着这缠骨丝，后患无穷，真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了，结果只会比现在更糟。
况且如今她灵力才恢复一两成，万一被暮苍门的人找到，真要给她一个痛快倒好，怕就怕留她一条命，现在是缠骨丝，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她。
扶珠站在水边往下看，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
什么都看不出。
片刻后，扶珠稍退开半步，转身对清川道：“你救我一命，可我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此一去，生死难料，先叩谢你的救命之恩。”
说完，给清川磕了个头。
清川想把她拉起来：“我说了救你是医者本分，并不是图你报答。”
扶珠却执意叩完才起：“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你不求就欺负你。”
又道：“如果我能活着上来，欠你的以后慢慢还。若是……我一去不返，那我就在天上保佑你。”
冲清川一抱拳，转身，义无反顾地跳进了身后的深渊。
清川下意识想去拉她，但慢了一步。看着消失在水里的人，清川先是叹口气，随后心又揪起来。
怕听到刚才那样的惨叫声，但又怕什么动静都没有。
思绪纠结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清川回头，只见一年轻男子直冲这边跑来。
对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看到那一潭水，眉飞色舞：“洗髓渊，洗髓渊，就是这里……”
嘴里念着，人要往下跳。
清川一把将他拉住，还没来得及说有人才下去，就被人一脚踹开。
“起开！”
对方骂骂咧咧：“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个下贱货一百条命都赔不起！”
说完，“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
刚刚的惨叫声犹在耳边，扶珠跳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预想的疼痛折磨并没有出现。
这水就像是普通的潭水，她甚至可以在水中睁开眼，只不过周围太黑，什么看不到。
身体在水里不断下坠，不知过了多久，轻托着身体的水突然全部消失。
人急速往下掉。
扶珠很快反应，以蹲跪的姿势平稳落地。周围有了光亮，她起身抬头看。
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泡泡里，水都被隔绝在泡泡之外，泡泡里跟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行动呼吸都自如。
这洗髓渊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声，打断扶珠的思绪，猛地转头，只见一人从上面掉下来。
随后一声闷响，人摔在离她不远处，摔得吱哇乱叫。
扶珠站在旁边打量着对方。
想着人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人。
“看什么？再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对方发现她在看他，一边爬起来，一边恶狠狠地警告。
扶珠看着那张因为生气，愈发崎岖的脸，当即别开脸，不多看一眼。
“两个修仙者。”泡泡里忽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
声音在泡泡里回荡，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而来。
扶珠四下看了一圈，却不见人影。
“说吧，你们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大仙，求大仙救救我！”
扶珠还没开口，旁边的人双手合十跪了下去，朝着四方到处拜。
“哦~”尾音轻挑，“你怎么了？要我救你。”
这声音刚落，扶珠就见旁边的人飞快拔下自己的衣服，露出上半身。
瘦得明显，肚子上突出的肥肉也明显，扶珠别开视线一瞬，稍做了点准备，才重新看过去。
这才发现那人后背脊柱上有一段黑色符文，自腰开始，大约一指长。
符文模糊，歪歪扭扭，但尚可辨认，可扶珠认不出那符文写的是什么。
不过那符文有些诡异，竟给人一种像是什么活物的感觉，像是在往上长。
“我被一个贱人算计，中了这蛊，还请大仙大显神通救救我！”
“原来是情蛊。”
“大仙英明！都说洗髓渊可解世间一切毒物，求大仙赶紧给我解了吧！”
“你这情蛊尚未发作，证明中蛊之人对你还是一片真心，你怕什么？”
“还是说，那人快死了？”
“大仙有所不知，那女人哄我喝下放了蛊虫的酒，怎么可能是怀好心。她不过就是想等着情蛊发作，然后把我挂在仙都街上让人猜灯谜！大仙，大仙我还年轻，我这辈子不能就这样断送在那女人手里啊！快帮我解了吧！”
“真是奇怪。既不是那人快死了，你这情蛊也没发作，你怎么就如此笃定她会害你呢？还是说，是你~早起了害人之心，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才这般慌张？”
扶珠皱眉，睨了跪着的那人一眼。
刚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这会儿竟然哑巴了。
扶珠深吸气，闭上眼。
眼不见心不烦。
感觉有什么朝自己而来，扶珠猛地睁开眼。
发现是一团水，围着自己随意变换着形状，打着转。
从脚转到面前。
“我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人了。”
“你这缠骨丝都已经长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一顿：“这要是放在他身上，怕早就吓死了。”
说完，还像掩唇轻笑一声。
这话听得扶珠心里一沉。
这东西果然不能留。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既来找我帮忙，我肯定是要帮的，只不过……”
没等到只不过什么，一股灼人热浪从脚下窜起。
扶珠抬手稍挡，急忙退开之后，才发现自己与那人中间突然出现一个洞。
下面岩浆流动，热浪滚滚。
“跳下去，只要在里面泡一泡，你们身上的蛊虫立马死光光，一个都别想活。”
看着那滚滚岩浆，男子咽咽口水。
这跳下去，不止蛊虫一个都别想活，他也别想活了。
又是扑通跪地：“大仙！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这要是跳下去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分别？你不才说了吗，上天有好生之德，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不管什么条件，大仙只管开口，只要能解了我的蛊，只要别让我跳，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摘下来！”
“嗯~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赔着笑：“大仙就别说笑了，这世间什么事能只有一条路走啊，肯定还有别的路的。大仙放心，规矩我懂，保证到时候让大仙满意。”
“哦~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闻言，男子嘴都咧到耳朵后，连连点头：“大仙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要是不想走这条路，走别的路也行，不过我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那人立马打开自己的百宝袋，灵石、法器倒了一地：“大仙随便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所以，你同意了？”
“同意！当然同意！”
“那你呢？你也同意了？”
扶珠被问到。
扶珠反问：“我身无长物，不知道您想要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都不知道您要什么，怎么能答应？”
“所以，你是打算下去泡一泡了？”
那个洞忽然移动到扶珠跟前，再多一点，她人就掉下去了。
热浪灼得人呼吸困难，扶珠往后退开。
“怎么样？还想跳吗？”
“如果您不说到底想跟我换什么，那我就只有这条路了。”
“怎么会，只要你答应我，你就不用走这条路啦。你看看他多聪明，你干嘛非要自讨苦吃呢？这样只会显得自己很蠢呢~”
“他是他，我是我。不说价钱的饭，我吃不起也不敢吃。”
“你怎么知道你就吃不起，我看你头发不错，你答应，说不定到最后我只是想要你一缕头发呢。”
“大好机会放到你面前，你不试试就拒绝吗？”
“大仙！我答应！我答应！你喜欢什么随便挑！所以能不能先帮我把蛊解了，再去处理她啊？别让这蠢货耽误我……我们俩的时间嘛。”
“嗯，有道理。”
只见方才出现的那团水再次出现，随即变成细细一根，如银丝，在那人身体里穿梭几次，只听几声痛叫。银丝抽出，那人脊柱的符文便消失了。
那人手摸了摸，又扭着上半身，追着自己身后看，好一番折腾，确定自己的蛊解了，喜不自胜。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双腿跪地，又叩又拜。
看着那人这么容易地解了身上的蛊，扶珠心里也生出一丝急切。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那悦耳声音响起：“现在呢？要换吗？还想走那条路吗？”
扶珠看着那下面滚动的岩浆，默了片刻，最后斩钉截铁道：“不换。”
像是诧异，那团水在空中跳了跳。
“像你这样的傻子，我已经好几百年没遇见过了。”
转而问：“可是这明摆着有更轻松的路，你为什么不选？”
扶珠走上前，热风扬起她的发。
她反问：“您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沛灵果吗？”
“沛灵果？”明显第一次听。
扶珠一笑，张开手臂，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世上路有千万条，唯独没有捷径。
如果有，那一定不是捷径，而是比世间至毒，更毒的存在。
身体坠入岩浆的一瞬，皮肉仿佛被寸寸撕开，她想忍，可最终是没能忍住，叫出声。
听到她的惨叫，刚解了情蛊的人脸色苍白，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够聪明，变通得快，不用遭这罪。
下一瞬，那个洞消失，下面的声音也被隔绝。
“像这样的傻瓜受折磨，总是让人不忍心看。”
竟听出一丝怜惜，旁边的男子神情古怪，随即笑着说：“大仙，我这儿没什么事了，我可以走了吗？”
“哦，东西你随便挑，答应过的事我肯定不会赖账。”
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他的宝贝，但是这次回去，他就这几百年里第一个从洗髓渊活着出去的人，就这个名头，想要什么没有。
“你不会赖账最好，那我就挑啦·”
“挑挑挑！随便挑！”
“我想要的东西就是你的……”
“命呀~”
作者有话要说：某仙：老虎不发威你当这儿是游乐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