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佛见笑……

琼英榜榜首竟然叫这个名字。

更奇怪的是，这个名字扶珠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应该是在来紫云大陆之前，可是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了。

从船上下来，走过一段石阶，便到了仙都大街。

想来是琼英大会在即，街上到处都是人。

梅君说，仙都最高的楼便是山花海树楼，只要奔着最高的楼去，他们自然就能找到山花海树楼。

走了一段，扶珠却发现一件怪事，怕是自己想错，又前后看了看，结果真的没有。

“怎么了？”

见她像是在找什么，清川问。

“只是有点奇怪。”

“什么？”

“琼英大会，琼英榜，倚梅江，梅君，处处都跟梅有关，可我们之前连一株梅树都没见过，现在来了仙都，也没有梅树的影子，不奇怪吗？”

话刚说完，没等清川他们回答，周围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那实在算不上善意的打量，让扶珠眉间轻蹙。

不过紧接着被阿灵拽着快步离开。

阿灵埋头一个劲儿往前走，直到走出那些人的视线范围才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说：“不想惹祸上身，就少问这些。”

听她语气不对，扶珠想问她怎么了，只不过话还没出口，阿灵先扔下一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她怎么了？”清川跟上来，见状关心道。

扶珠看着阿灵消失的方向，摇摇头：“不知道。”

之前自己满腹心思都在琼英榜上，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自从上岸阿灵情绪就不太对。

“让她一个人没事吗？”清川问。

“她戴着簪子，应该没事。”

那簪子上有她的灵力，如果有危险她能感应到。

“她既然想一个人待会儿，就让她一个人先待会儿吧，我们先去办正事，办完再回来找她。”扶珠说。

“好。”

两个人紧盯着那最高的楼走，虽然绕了些弯路，最后还是找到了——

山花海树楼。

这楼，离得远时看不清，只能看见它最高。等到了跟前，离得近了，仰头便是那金光闪闪的匾额，楼上仙气缭绕，建筑时隐时现，也不见全貌。

难怪人人都说山花海树楼，却无人能说得清楚山花海树楼究竟是何模样。

清川也是第一次来仙都，见到传闻中的山花海树楼，难掩惊叹。

两个人在外面惊叹了半晌才回神，上前，不过刚迈上楼前的玉阶就被人拦下来了。

“慢着，”对方手持长戟，横挡在他们面前，“你们不能进。”

清川解释：“我们是想进去问个……”

“我管你们想干什么，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赶紧走赶紧走。”对方不耐烦地打断清川的话，将他们往外撵。

而就在旁边，有人畅通无阻。

扶珠挡住对方的长戟：“他们能进，我们为什么不能进？”

“不能进就是不能进，山花海树楼的规矩，你们不能进。”

规矩？

清川跟扶珠，一个久居深山，一个初来紫云大陆，都不知道这山花海树楼的规矩。

“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贵宝地的规矩，还请仙君不吝赐教。”扶珠甚是客气求教。

结果却换来对方嘲讽大笑：“竟然有人连山花海树楼的规矩都不知道。”

笑到直拍大腿。

“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来这里。”

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看着扶珠他们，转瞬满脸嫌恶，驱赶他们：“滚滚滚，滚一边去。

对方的长戟险些捅到身上，扶珠一把握住，对方瞬间动弹不得。

扶珠不复刚才客气，沉声道：“你们有规矩，我们也没说不守，虚心求教，何至于如此待人？”

对方依旧理直气壮：“是听不懂，还是耳朵聋了？说了滚一边去。”

恶狠狠警告，尝试抽回自己的武器。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扶珠加了几分力道，让人挣脱不开：“你张口‘规矩’，闭口‘规矩’，却始终不肯明说到底是何规矩。既然是规矩，那就大大方方亮出来，遮遮掩掩，倒不像是在说规矩，而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话一出，对方变了脸：“口出狂言，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长戟上突然银光乍起，直冲扶珠心口而去。

不过还没近身，银光骤熄。

扶珠徒手折断手里的长戟，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地将自己手里那一截往地上一扔，抬腿就要往里走。

“你不能进。”面前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再次挡住扶珠的路。

“我为什么不能进？”

“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

“山花海树楼的规矩。”

扶珠蹙眉。

又是这句。

她无意挑事，定下心神问：“那好，我不能进，你能进吗？”

拦路之人一怔，像是被人踩到痛脚，面有一瞬尴尬：“我能不能进关你什么事？”

“所以你也不能进。”

这就奇怪了。

“你不能进，但你却冲在第一个拦着我不让我进？”

对方一噎，愤而大骂：“……你当所有人都像是你这种半点规矩都不懂的蠢货，在这里丢人现眼！我看你啊，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扶珠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听着那些附和的哄笑声，面前的人忽然挺直了腰板，趾高气扬。

扶珠并不为周围情形所动，只反问：“你懂规矩，那你倒说说，这里的规矩是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人人都知道的规矩偏偏就你不知道。”

“人人都知道的规矩，却没一个人能说得出来？”扶珠转身一一看过去，无人开口。

“连说都不敢说，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知道？又为什么要守？又是为何人守？”

面前的人一噎：“……自然是为天下人守。”

“既然是为了天下人守，那又有何不可告人的？”

“你让我们说，我们就要说吗？你算什么东西？”

“那真是为天下人守吗？”

言罢，又问一遍：“这规矩，当真是为天下人守吗？”

掷地有声，周围突然一片沉寂。

最后被人一声高喊打破——

“她是魔族余孽！”

一听“魔族”两个字，清川面色一紧，慌忙解释：“不，我们不……”

却没人听他说话。

“说得对，紫云大陆有谁不知道山花海树楼的规矩，偏偏她揪着不放，在这里不依不饶，定然是魔族余孽！”

方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人群，突然像是获得了某种神秘力量，一个个眼冒绿光，拔剑相向，欲将人杀之而后快。

扶珠将清川护在身后。

这可真是好大的规矩，明明一句话的事，偏到了要杀人的地步。

扶珠抽出天光，寸寸握紧：“既然如此，那就让你们也看看我的规矩。”

“啪，啪，啪。”

几声清脆响声，骤然划破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个身穿竹青衣衫，手执白玉骨扇的年轻男子从山花海树楼走了出来。

“了无尘……”人群里有人低喃。

随着人一步一步走近，原本将扶珠二人团团围住的人群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开几分。

察觉到情势变化，扶珠眉轻蹙一瞬。

看来此人不简单。

见来人径直朝自己走过来，扶珠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

对方走到她面前停下，收了手里的扇子，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含笑道：“在下了无尘。”

“不知姑娘是否赏脸，去楼上小酌两杯？”

扶珠打量对方片刻，此人来意不明，不过眼下能进山花海树楼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并没有多犹豫，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大概是外面金光闪闪的匾额叫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进来之后，扶珠才发现这山花海树楼并不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十分古朴。

楼里有丝竹声，却无人欣赏，人都或站或坐，戒备地打量着他们。

跟着了无尘进了一间雅室。

“请。”

了无尘盘腿坐下，抬手示意对面的位置。

清川挨着扶珠也坐下。

了无尘放下手里的扇子，拿起酒壶给两人斟酒。

扶珠却没动。

了无尘端起自己的酒杯小酌一口，垂着眼眸道：“对救命恩人这点薄面都不给吗？”

“救命恩人？”

听出她话里的意外，了无尘一笑，放下酒杯，不慌不忙理了理自己衣袖：“你应该好好学学什么叫祸从口出。”

稍顿：“既然已经告诉你，这规矩是为天下人寿，你就该闭嘴了。你闭嘴，你就是天下人。”

“天下人就是自己人。”

“而你偏偏要把自己摘出去。这下好了，你既然选择不当天下人，不当人，就只能当鬼了。”

“我对天下人，自己人不感兴趣，都说山花海树楼无所不知，无所不有，我来，只是为了求一物。”

了无尘笑着摇头：“你还是没听懂。”

“罢了，你不是想知道山花海树楼的规矩是什么吗？”了无尘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将窗户推开。

清风拂面而来。

“看到那是什么了么？”了无尘指向窗外。

这山花海树楼的窗户正对着金光笼罩的琼英榜。

“琼英榜。”扶珠说。

了无尘略颔首：“只有上了琼英榜的人才能进山花海树楼，这便是这里的规矩。”

“就如此？”扶珠不由追问一句。

“就如此。”

“既如此，有什么不可说的？”扶珠实在不解。

了无尘却笑了，笑而不语。

扶珠追问：“……也就是说，如果我要求我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上琼英榜？”

“还要看你要求的东西是什么。在下不才，琼英榜排名十八。排名十七能求的东西，我不一定能求。”

“我想求一物，能找的地方都已经找了，山花海树楼是最后的希望。”

“世间难寻之物……”了无尘道。

“那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如果是这样的东西，非前十不可。”

“前十名，你一个都动不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扶珠不解：“为何就如此肯定我动不了？”

了无尘再次被逗笑：“你知道前十名都是些什么人吗？”

“排名第十的尹谦，乃是天清宗大弟子，天清宗宗主尹仁之子。”

“排名第九的朴硝，灵药谷大弟子，灵药谷谷主的养子。”

“第八是天清宗的尹何，此人极少露面，修为深不可测，都说他是天清宗的副宗主。”

“第七是红莲川新一代最出色的弟子，炎烈。”

“再往上，依次是仙箓门门主，束世；千音阁阁主，叶海红；红莲川川主，徐焚；天清宗宗主，尹仁。以及，蓬莱岛岛主，彭赡。”

“你在荒漠里看到一株草，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地下早已经盘根错节。所以，这些人，你一个都动不了。”

听起来都不是善茬，可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那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我只是想求一件东西。”扶珠问。

了无尘轻笑出声：“想上琼英榜的人哪个不是因为所有求？求名求利求活路。”

“人人如此，世世如此。”

“不过是有的人是不择手段巴不得如此，有的人是被逼无奈只能如此。”

“但都如此，人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