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修并没有着急回答是否会申请巴黎美院,他说他需要时间考虑。沈怡夏也没有强求他。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她可不想像傅之修他爸那样去逼迫他。
圣诞节即将到来,即使是在寒冬里,也磨灭不了人们为节日准备的热情,街头巷尾的节日氛围十分浓厚。
沈怡夏和傅之修都在平安夜的前一天迎来了小长假。沈怡夏提前订了一棵圣诞树送到公寓楼下,她和傅之修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圣诞树搬上楼,然后一刻也不停歇地用彩球和彩带做装饰。
傅之修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休息,对她像打了鸡血似的表示不解。
“这是你在巴黎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当然要准备隆重一点,要有仪式感嘛!”沈怡夏剪着彩带卷,却不小心手滑掉在了地上,彩带卷一直滚到沙发边,拖出好长一截。
沈怡夏有点抓狂。
傅之修起身将彩带捡起来,认认真真卷好给她。
沈怡夏的眉头舒展开,笑着说:“今天晚上我们去圣诞集市吧,和我好朋友还有她男朋友一起。”
“你是说那个姐姐吗?”
“嗯。”沈怡夏点点头,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这个姐姐倒是叫得干脆啊,你要是对我有这么干脆就好了。”
沈怡夏此时还有没意识到,越是在意,越是强调,也算是一种自我欺骗式的逃避。
傅之修将彩球绑好,撇嘴道:“嘁,无聊。”
夜幕很快降临,沈怡夏带上精心为许嘉茹准备的礼物,和傅之修一起出了门。他们一起在饭店用了圣诞晚餐。成文森很心细,连礼物都准备了三份。他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使傅之修也无法抗拒,两个男生很快就聊了起来。
晚餐后,四个人一起去逛圣诞集市。沿着香榭丽舍大街而行,璀璨的灯火流光溢彩,延伸至远方,到了杜乐丽花园,圣诞集市上人头攒动,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大大小小的圣诞树吸引着人们的目光。不远处,埃菲尔铁塔被点缀上如繁星般的白灯,灯光随着《Merry Christmas》的韵律跃动闪烁。
沈怡夏挽着许嘉茹的胳膊,徜徉在欢乐的氛围里,应接不暇。傅之修被成文森带去红酒摊位,品尝法式热红酒。在冬日的夜晚,来上一小杯热红酒,也很是惬意。
沈怡夏的呼唤声将两人召唤了过去。她和许嘉茹正在挑选圣诞袜,说要今晚上放在床头。
圣诞老人从烟囱进来送礼物的故事已经听了好多年,即使已经是成人,她们依旧对美好的童话充满期待和喜爱。
沈怡夏和许嘉茹一人买了一只,摊主还送了她们一人一个迷你圣诞老人的挂饰。
傅之修看着她笑盈盈的双眼,灯火落在她的眼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问:“你还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沈怡夏转过身看他,倒退着走路,笑意更深了:“你不会真的相信圣诞老人会在袜子里放礼物了吧?我买这个就是图好玩,回家挂在圣诞树上。”
“那可不一定。”傅之修小声嘟囔。
沈怡夏眨眨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心。”
对面有人推着推车相向而行,傅之修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面前。许是太过用力,沈怡夏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仿佛是电影里的一个慢镜头,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喧闹声瞬间消失。她贴在他的胸口,感官好像只对他起作用。
她听见了年轻而炙热的心跳。
沈怡夏几乎忘了呼吸。
头顶传来他的吐槽声:“你能不能看路?”
她抬眼,乍然惊退,用讪笑来掩饰慌乱。
傅之修假装镇静地看向别处,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他们的目光天各一方,内心却是同样的慌张。
许嘉茹和成文森走在了前面,转过头看他们时,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她和成文森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
前面就是游乐区,许嘉茹兴奋地喊道:“夏夏,一起去坐摩天轮吗?”
沈怡夏这才平静下来,她不想傅之修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儿,于是表现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转过头问他想去吗。
“我都行。”傅之修回答。
摩天轮的中心被装饰成雪花形状,每个轿厢上都绘着乘坐麋鹿雪橇的圣诞老人的图案。队伍很长,排了好一会儿才到他们。
两个成年人一节轿厢。许嘉茹和成文森肯定是坐同一节,人家小情侣这段时间都忙,好不容易得空见一次面,沈怡夏绝不可能干棒打鸳鸯的事情。
傅之修坐上了轿厢,他看向站在外面的沈怡夏。
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工作人员像是赶鸭子一样把她赶了进去。
摩天轮缓缓上升,一眼望去,巴黎的夜色一览无余。
沈怡夏和傅之修面对面坐着,一直侧着脑袋看外面的景色,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无与伦比的灯火辉煌里。
“沈怡夏。”
她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应道:“又叫我大名,你能不能称呼我为姐姐?”
气氛陷入了一阵沉寂。
摩天轮即将来到最高点。
她看着玻璃窗上他的倒映,朦胧的轮廓比夜色还好看。
让她沦陷的,不是巴黎的夜色,是面前的少年。
“如果我申请巴黎美院,你会高兴吗?”
“嗯?”沈怡夏转过脸。
他认认真真地直视她的双眼,问:“如果我申请巴黎美院,你会高兴吗?”
沈怡夏下意识地和他划分界限:“你申请巴黎美院,和我高不高兴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哦。”傅之修托腮看向窗外,垂眸闷闷道,“还说是我姐姐,早知道不问你了。”
他想要她作为姐姐为他感到高兴?沈怡夏的心跟随着摩天轮一起下坠,却又感到如释重负。
只要他把自己当作姐姐,那她肯定是不会越界的。还是那句话,好看的小白脸多得是,回国后还有大把帅哥等着自己去相遇呢!
“你要是愿意申请我们学校,我肯定为你感到高兴啊。”沈怡夏笑靥如花,“不用担心,以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的!”
傅之修耸耸肩:“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都考得上……啊!”
沈怡夏笑容和善地拧了他一把。
其实傅之修说得也对,自己什么实力,自己心里也有数。凡人和天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当年能被录取,纯粹是走了大运。她的专业在中国地区只录取三个人,她是综合成绩第四名,结果第一名的大佬同时被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和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录取,大佬选择了后者,于是她替补成功。
上天有时候还是会眷顾她这种天赋不够努力来凑的人,只不过眷顾的次数也是有限的。
四个人一直玩到深夜。圣诞假期都还没有结束,沈怡夏和许嘉茹已经开始寒假规划了。寒假不出去旅游简直是浪费。沈怡夏提议去北欧旅行。许嘉茹和成文森表示同意。不过现在也不用太着急,具体的旅行规划等到2月份再详细制定。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沈怡夏打开圣诞树的灯光,笼罩进节日的氛围中。
她在树上挂上圣诞袜,然后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开始拆礼物。除了许嘉茹和成文森的礼物,还有学校里的同学提前互赠的礼物,项链、耳环、彩妆……应有尽有。
相比于她的花团锦簇,傅之修就简简单单拆了三个盒子。成文森送的新版游戏卡,瑞克送的保温杯,以及一个粉色的礼物盒。
沈怡夏注意到了他手里的盒子,伸长脖颈看。
盒子被打开,里面有一张手工贺卡,还有一个针织的圣诞老人挂件。傅之修粗略地过了一眼贺卡,就放回了盒子里。
“谁送的?”沈怡夏忍不住好奇心。
他直接将盒子递给她。
沈怡夏一眼看出,这个娟秀的字迹是出自一个女生之手,除了法文外,贺卡上还用中文写着“平平安安”,虽然中文字迹歪歪扭扭,但是足以见得是用了心的。
落款人:西莉卡。
沈怡夏能想象出,西莉卡在准备礼物时是多么的用心,倾注了多少热意于喜欢。
她拿起挂件看了看,很可爱,说:“你怎么不把这个挂上?这么好看。”
傅之修夺过挂件,绑在圣诞树上。红绿色的挂件与圣诞树融为一体,但又显得主次分明。
沈怡夏:“我是让你挂你书包上。”
“不要。”傅之修拒绝得很干脆,“我不想做任何让她误会的事情。”
“你有送她礼物吗?”
“送了,一袋拐棍糖、一个苹果加一张贺卡。”他顿了顿,补充道,“在学校里比较熟悉的人我都送了一份,不过芬妮老师和瑞克的拐棍糖是两份,瑞克喜欢吃巧克力,我还送了他一盒巧克力。”
他比了个“耶”,表情毫无波澜。
沈怡夏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既是对西莉卡的深情感到惋惜,又是对他送拐棍糖的行为表示无语。
傅之修坐回沙发上:“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我这叫一视同仁。”
沈怡夏懒得跟他拌嘴,抱着一堆礼物回了卧室。一会儿,她又出来,手上拿着一个精心包装好的礼物盒。
她递到傅之修面前。
傅之修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礼物。”
“哦,谢谢。”他接过礼物,明明心里开心得要命,但是脸上却绷得紧紧的。他憋了一会儿,还是抑制不住笑容,低头抿嘴笑起来。
沈怡夏坐在他身旁,眸中充满一丝期待:“你不拆开看看吗?”
傅之修沿着包装线小心翼翼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灰白色的羊绒手套。他上手试了试,大小刚刚合适。
“谢谢你,我很喜欢。”傅之修动了动手指。
沈怡夏笑起来,伸出手说:“我的那份呢?”
傅之修摘下手套:“没有。”
“什么?!”沈怡夏提高了嗓门。
“我没有准备你的那份。”
沈怡夏感到痛心疾首。苹果没有,拐棍糖没有,巧克力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自己的待遇还没有他同桌瑞克好。
等一下?!他给瑞克送那么多东西,莫非是?
怪不得深情可爱妹妹看不上,她连他性取向都没搞清楚。
沈怡夏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傅之修感觉背后发麻,被她这种眼神一看,他就猜到,她又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开口就是暴击。
“你是不是喜欢瑞克?”
傅之修吐了一口无形的老血,满脸黑线地看着她:“你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什么?”
沈怡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关系,这里是法国,很开放,我的思想也很开放,你不用害怕和遮掩……”
“我遮掩个鬼!”傅之修直接从沙发上暴跳起来,再不说清楚,她就误会大了,“大姐,你别一天胡思乱想行不行?我……我喜欢……”
他盯着被自己这么大反应惊呆了的她,话已经到嘴边了,硬生生地拐了个弯,继续道:“我喜欢的是女生!”
“……噢。”她尴尬地笑起来,脚趾都快把毛毯抓破了。
“我累了,早点休息。”傅之修气冲冲地回了卧室,刚走了两步,又回来把礼物盒抱上。
沈怡夏怔在原地,看着他阖上卧室门。
自己真的胡思乱想过头了。
然而,没有收到他的礼物,她是真的很难过和失望。
哪怕是一包拐棍糖也好。
她无心收拾一地狼藉,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下圣诞树的灯光,悻悻回了自己的卧室。
约摸过了十多分钟,一缝光从傅之修的卧室里流出。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圣诞树前。微弱的灯光落在他俊秀的脸上,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轻软的面纱。
本来打算当面给她的,但她买了圣诞袜。
不如给她一个惊喜。
没人教他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他只能自己参悟。太过直接的表达可能会成为惊吓,晦涩的语言又总是词不达意,他选择用这种生涩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深呼吸一口气,将那幅画卷成两根香烟那么细,小心而又庄重地放进圣诞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