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盘中转针的速度在围桌的一众目光下渐渐慢了下来。
指针处于东北向斜角中心位,缓速来回游移了两下,停摆之际最终偏向了北位。
是丁执强站着的北面位置。
丁执强大惊失色。脚下一软,跌滑在地。
祁月抱着胳膊看着他,哼嘲了声:“软脚虾。”
“背后使阴招的时候,我看他可一点都不软。”祁阳道。
“起来。”季风拿起了桌上的左轮手.枪,往丁执强那侧递了递:“坏了规矩,就得给七爷一个交代。起!”
“季、季……季哥,不、不……我不……不敢。”丁执强缩手后躲,吓到眼眶泛泪。
“游戏时间内,不按程守规者,抹杀。”祁月冷声提醒道。
祁阳忽地一拍掌,见瘫地的丁执强被吓得一激灵,忍俊不禁。
这一唱一和的,不愧是七爷的手下。
骆雪托腮偏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岑寂噙笑的嘴角。
若是不接枪,时限一到,即刻被抹杀。若是接了枪,虽也冒险,但起码还有五分之四的存活几率。
箭在弦上。两难之下,择其轻。丁执强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季风递去的左轮手.枪。
祁阳起哄般朝他吹了声哨。
那枪在丁执强手中似有千金重,他两只手紧紧抓握住枪把,愣是好半天都没能抬起枪口,额角冷汗直冒。
“利索点,别浪费时间。”季风没什么耐心地催促道。
丁执强闻言眼珠动了动,艰难吞咽口水,顺从举枪。
他手抖得厉害,枪身直打晃,枪口抵在太阳穴上有了支撑点才算勉强将枪托固定住。
在周遭或期待或烦躁的注目礼下,他的食指扣动了扳机。
撞针发出“咔哒”一声响。
是发空弹。
“是、是……是空弹!”丁执强无神的一双眼刹那间又有了汹涌情绪,大喜过望,激动到掩面而泣。
“这才第二局。”祁月不冷不热地给他泼了盆冷水,“运气这东西,谁先用完谁先走。”
骆雪对这结果没觉得多意外。
以岑寂这疯子的行事风格,这么快就杀死,他只会觉得扫兴。
“运气不错。”岑寂曲指叩桌,“下一轮。”
丁执强一听这话忙不迭从地上站起,担心自己稍慢一步又会得罪了这位格外记仇的爷。
他把枪放回了转盘边,伸手摸盘。指尖触及转针,他小幅度转头跟季风对视了一眼。
季风顺势给他递了个眼色。
丁执强看懂了他的意思,只能冒险一试。咬牙深吸了口气,蜷指一弹,转针唰唰唰地再次转动起来。
这次的转针在西南方向打摆,没一会儿便停在了靠西的位置。
“七爷今儿的运气可不太好啊。”季风幸灾乐祸道。
对于他的回击,岑寂欣然接受。坦然拿起桌上的左轮手.枪,枪口抵住了太阳穴。
曲指扣动扳机,他忽地记起个事,停了指间动作。侧了侧身,偏头看向斜后方正紧张看他的骆雪。
“骆雪。”他叫了她一声。
骆雪仍看着他手中正欲扣动扳机的左轮手.枪:“嗯?”
“我今天可是为你两肋插刀了。如果我今儿交代在这了,你之后什么打算?”岑寂问。
骆雪微微一愣,转眸迎上了他的目光:“给你收尸。”
“噗。”岑寂忍不住乐。
话问完了,他曲指一扣,掰动了扳机。
又是一发空弹。
这么危险的动作,他表现的像是扒拉一口饭那么简单。
骆雪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季风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嘴角的笑意明显僵了一下。
岑寂懒洋洋掀起眼皮,用枪口挠了挠脖:“抱歉啊,让季哥失望了。”
季风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笑的一脸亲切,违心道:“七爷哪里的话,我可一直都是跟七爷一条心的。”
这种鬼话,鬼都不信。
岑寂从鼻腔里哼出声笑,手腕一抬,枪抛回原位:“还有三枪,命中率可是越来越高了。”
他的目光往北面扫了扫。丁执强立马压低了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转盘一拨,窒息的唰唰声又起。
骆雪看着赌桌上的转盘,若有所思地揉了揉在她怀中打哈欠的小巴。如果她猜的没错,下一局,该轮到季风了。只是枪中是实弹还是空弹,以岑寂这般难测的心思,还真不好妄下结论。
转盘的指针稳稳偏指向了正东方。
眼见停摆之际,转针似受了股古怪的推力影响,在剧烈震颤。须臾,竟是反弹回了南边。
在指针乱颤之际,骆雪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季风把手揣进了口袋,袋中捏攥起的物件四方形状,像是一张卡片。
指针变戏法般转了方向,她心中便有了数。季风跟岑寂一样,该是拿到了特殊的任务奖励。关键时刻,得以避祸。
季风与岑寂打交道的时间远比她长久,他对岑寂的了解也定是远胜于她。
他既是不惜动用了这项特殊技能。那这一轮,一定是实弹。
骆雪很快理清了思绪,有了这般定论。
她拎起椅子挪了挪位,坐到了岑寂的另一侧。万一一会儿有什么脏东西乱飞,也可以用他挡挡。
接下来,就是等结果了。
“呯——”的一声巨响。
无辜被卷入这场是非的格子衫男一枪爆头。
这枪的火力很足,瞬间打碎了他半颗脑袋,脑浆子飞溅。
“啊!!!”
与他一同跟来的另一新人被溅了一脸的血。崩溃大叫,慌不择路地抱头逃窜。
岑寂接过祁阳递来的干净帕子,拂了拂袖上沾到的脏污。
“许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了。”他盯了一眼桌对面的季风,转瞬侧了侧身,看向侥幸躲过一劫的丁执强:“真遗憾。”
遗憾?
骆雪坐着的位置,恰能看清他的表情。
不像是觉得遗憾。或者说,他遗憾的,并不是没能杀死丁执强。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弄死丁执强。
他的目标对象,一直就是季风。而丁执强,在他眼中不过就是可以随意亵玩的蝼蚁。根本就不配他设这一场局。
对,就是不配。
骆雪竟是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中解读出了这样一层深意,不禁有些自我怀疑。
跟疯子同一脑回路。她是不是病得更厉害了?
“想什么呢?”岑寂提醒着推了推骆雪的后脑勺,“走了。”
“啊。”骆雪回神,从座上站了起来。
“七爷。”季风冲岑寂微微一笑,“夜路不好走,小心看道。”
岑寂迈行的步子一顿,回以一笑:“看好自家的狗。要再乱咬人,可没今天这般好运气了。”
季风得话,一巴掌招呼在了丁执强的脸上:“没规没矩!哑巴了?七爷留了你的狗命,不知道说点什么吗?”
丁执强被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多、多谢七爷手下留情。”
“免了。”岑寂的嘴角压了下去,声愈冷了几分:“咱们,来日方长。”
从地下赌坊出来,夜已深。
给他们引路的小玄子提着红灯笼走在最前头。来时明明不算长的一段路,愣是弯弯绕绕地走了许久。头顶黑压压的鸟雀不时哀啼,似婴孩哭声。诡异至极。
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骆雪紧跟在岑寂身后,半步都不敢落下。出了当铺,她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惊出的一身冷汗浸透。
祁月看了看天,提醒道:“七爷,已经子时了。”
“嗯。”岑寂点点头,脚下步子快了些。
往回折返,一行四人在夜幕中疾步奔行。
林深处不时有异响声,刺鼻的怪味熏的骆雪眼眶泛泪。这股气息,预示着危险即将来临。
身后像是有双巨大的黑手在紧紧追击着他们。
不敢回头,更不能停步。
即便知晓不能停步,骆雪脚下的步子还是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她看到了福伯。
福伯跪在河边,在化冥纸。
摇曳火光,照亮了他那张皱巴苍老的面孔。
这个时间,福伯怎么会在这里?
骆雪诧异看他,忽地觉出异常。视线一转,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火光下,水面上,没有福伯的影子。
她心口一跳,再抬眼,福伯的五官已如蜡般融化。
“呜噜——呜噜——呜噜——”
福伯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粗重的咳痰声。大张着嘴,露出尖牙。两手上下抓扯住唇瓣,而后狠狠一拽,整张人皮从他张口位置完整剥离蜕下。
是入夜会吃人的怪物!
骆雪想转开视线,可怎么都移不开眼。脚下的步子更是如灌了铅般,越来越重。
手腕一紧。
岑寂抓住了她,竖指贴唇,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奇怪,在他抓住她时,她的脖颈四肢又都能如常转动了。
骆雪讶异看了眼他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点点头。
默契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同步转向了不远处现出原形的怪物。
一步一步,警惕退行。
远了。更远了。
距离逐渐拉远,骆雪刚要松口气,脚下踩到了一截断裂的枯枝。
“咔——”静谧的夜,无限放大了这细微的声响。
在河边徘徊的怪物猛地转过头来。
一跃而起,嘶吼狂追。
“快跑!”骆雪迅速扣住岑寂的手。
拉着他一起,冲刺奔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苏浅歆”小可爱的3瓶营养液,么么哒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