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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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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场里诺汀摔出叮铃哐啷的动静,嗷嗷声不绝于耳,房谷正看着这位少爷发愁。

诺汀玩尽兴了,把装备卸下,终于准备消停会,让房谷找个地方吃饭。周围就是大片商铺,房谷聚光的眼睛滴溜一转,决定整点折耳根臭豆腐什么的,让诺汀“领略”一下本地美食。

少爷的精力好像怎么也使不完,一上午在雪场房谷都快累歇菜了,少爷还能边蹦边走,像个腿长的大蚂蚱。

这会蹦跶到马路牙子上,诺汀随手从冬青顶捞了一把雪,团成一团朝着带路的房谷砸去,边扔还边喊“房先生,被雪砸到都是格外幸运的人,尤其还是我亲手扔的。芜湖!Lucky Dog!”

房谷听诺汀叫他就扭头关注这位少爷,听见后头的措辞时已经来不及了,方才的一团雪全窝进了他衣领子里。

小兔崽子,老子来接你就是开年第一桩倒霉事!你们这什么破习俗,千里迢迢跑这来过什么“泼雪节”!幸不幸运房谷不知道,但诺汀是真的狗,妈的诺汀全家都是狗!

路边吃了好几天灰的雪粒化在贴身的绒衣上,刺得人心口都是冷的,一瞬的凉意过后却让人的血液沸腾起来,烧得人心慌。

诺汀那小崽子顺手又捞了一捧,朝房谷的头顶袭来。

房谷心说:我的亲娘姥姥,这可不兴扔,老子头上本来就没几根头发,贵国礼仪就是让人开顶盖么!

“啪嗒”一声雪落。

乔木冷脆的枝干被积雪压断了,贵西这边竟又落了场雪。

厚雪咣当一声砸在贵西的地盘上,贵西这地界可没有瑞雪这一说,搁封建时期这就叫流年不利,是吉星要撂挑子不干的预兆,总之就是不合时宜。

季鸣鸣还没跟好友正式啰嗦,冷风就把雪片浇近了他微敞的衣领,他的耳罩从大团子变成水漉漉的刺球,激得他把两只爪子塞进衣领里抖,缩着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丁姨。

“丁姨,咱们回去吧,又下雪了。”

是啊,又下雪了,一场雪能消灭的痕迹太多了。

隔着雪雾,季鸣鸣觉得丁姨的眼睛像蒙了层水汽,好像没有来时清亮,但丁姨一眨眼睛,那层薄膜似的模糊又消失了,好似只是季鸣鸣的错觉。

“千成,我有空再来看你,那橙子你要是不舍得分,就自己先吃,我下次来就记得带三份了。下次给你带超级玛丽好不好,跟小时候玩森林冰火人一样,咱们可以一块打。”

季鸣鸣脑子里除了吃喝玩乐也想不出什么再跟好友交代,带着冻皴的红脸踏上了归途。

纷扬雪态无衰颓之相,反而如裂了口的绒被,呼声四起,随意飞往任何一个角落。

应了那句“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密林行道的路重新刷一层白霜,幼童离开后,新旧三座坟彻底被大雪掩藏,季鸣鸣和丁姨的足迹被雪面覆盖。除了雪下被亡骨拥抱的两颗橙子外,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在这呜呜呼啸的密林中,影子一样的第三人无声来去,悄然跟到了坟冢前。

他手头没带称手的工具,只能捡起刚劈的断枝一点点挖起来,好在这土刚填了没几天,还不至于被冻成硬块,没多久就挖出了衣角。

“秦队,啊,你问我在哪,我在小基地这里,你猜我在后山发现了什么?”

风和着狼嚎一样的呼号,谢琰东根本听不清秦斌说的啥,把手机开扩音,秦斌的吼声要是能具实形,简直能把谢琰东从天灵盖劈到脚趾尖。

“哎,秦队你先别着急骂,我才不回去,枫林这会有宋伯明顶着,一时半会也不需要我。你听我说秦队,我在小基地后山发现了崔胜俊的尸体。”

“你放心,我没事,后山跟乱葬岗一样,狗都不来,啊你说什么?这风太大了,信号不太好,你问我怎么发现的小基地具体位置的?这个我回去再跟你说,这会我还在这,崔胜俊怎么办,咱们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去?”

“嗯,好,明白。”

秦斌的意思是,这时候最好不要与熊冯特产生大的冲突,一个是顾虑到唐景珏在他手上,避免熊冯特狗急跳墙,再者,国际刑警那边报告,熊师安古的儿子入境了。

谢琰东大概明白,熊师和基地算是两大毒瘤,这个时机安古派儿子过来,总不至于是来和亲的,一定有什么大行动在筹划,为了不再重蹈覆辙,目前警方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按兵不动。

两天前唐景珏被熊冯特的人带走,谢琰东听秦队要把他遣送回朝,当即就把脸子撂下来了,但谢琰东是故意装生气,让秦斌就给他足够的空间“散心”,他才能分神继续监控季鸣鸣。

回去他能做的事市局这会也不耽误,又没有非他不可的理由,秦斌想自己把损失警员的事扛下来,谢琰东才不干。

秦斌和唐景珏是亲师兄弟,谢琰东还拿唐景珏当亲哥呢,他不能眼看着唐景珏留在这种地方。

贵西市局大门口,秦斌就跟台阶上猫着,看见谢琰东亮了个相,拽着衣服把谢琰东的脑袋抓到胳膊下头夹着,遛狗似的给人遛回了办事大厅。

年根上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祭祀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季家培养的小栋梁季鸣鸣。未来栋梁被谢琰东盯了好几天,终于露出来点“成材”的苗头,真一鸣惊人给谢琰东带来了重要的线索。

“谢琰东,你个脑壳卡机的小王八羔子,你脖子上脑袋里那玩意都晃碎了是不是!你跑那去干什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怎么跟你爹妈交代!”

谢琰东双手捧着杯子,讨好地看着狗急跳……不是,鸡鸣狗……那个”心情激动“的秦斌。

“秦队,来,骂累了吧,喝口水歇歇。”

秦斌把杯子接过来顺了口气。

谢琰东也松了口气。

岂料秦斌这口气顺过来就立马接上了,倒是谢琰东一口气没喘匀,秦队就劈头盖脸又给他一顿呲。

“你小子胆子挺大啊谢琰东,偷摸跟着季鸣鸣也就算了,你还敢跟着去小基地,那地方没有武警弟兄帮忙我们整队来了都不敢贸然进去,你能耐你啊,单枪匹马就敢往里冲。”秦斌把杯子摔桌子上,吓得谢琰东一激灵。

“不是秦队,开始我也不知道他们去的就是小基地,谁知道季鸣鸣还能知道小基地在哪,我就是在后边偷摸跟着,在他们离开之后才敢上前查看的,有两座比较老的土我都没敢挖,就简单铲了铲新的那个,所幸最近贵西天气冷,尸体腐烂程度不严重,我还能认出他是崔胜俊,到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这片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小基地。”

谢琰东看秦斌脸色缓和了就开始讨巧卖乖,反正不管怎么说,秦斌现在是不会再把他赶回枫林了。

“秦队我胆子不大,你看这么冷的天,给我吓出一身汗。”

一身的汗不是在小基地吓出来的,是秦斌要揍他,他前躲后防晃出来的。

他们这次行动不能说准备得很完备,但至少不算仓促,交易品、交易地点甚至主要嫌疑人都已经被锁定,当时他和张蓝岚一起盯住的是刘生的家,为的是防止刘生这边做额外的行动,在确认刘生家人并未有异常举动时才转而盯向季鸣鸣。

季鸣鸣的父亲季景耀如今也在贵西,季鸣鸣并没有选择回到常住的“家”,而是转去了季景耀的住处。根据警方掌握的信息,季景耀并没有将季鸣鸣带在身边,而是找了位驻家保姆照顾,季景耀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季风的成长经历里涉及到季家势力的部分并不少,季大少从不缺钱,也没少干过持强凌弱的勾当,纨绔子弟这个词就是照着季大少定义的。

反观季鸣鸣,他的人生走向太正常了,正常得跟基地和季家毫无关联,日常生活不至于缺钱,但也不太富余,季景耀没有给他可劲造的生活费,零花也照着邻里一个标准。

季景耀跟季鸣鸣日常生活中走的路重合度相当高,又好像完全不同。

季鸣鸣活得鲜亮又生动,像高山上滑行的雏鹰,跌撞着奔向自由。季景耀一只腿踏进腐朽的棺木,拖土带泥蹒跚着爬行,能爬多远就爬多远,自由这东西太奢侈了,要交换的价值他已经支付不起了。

季景耀好像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由的代价对他和季风来说太过昂贵,但季鸣鸣不一样,他自由得一无所有,所以这条光暗分界的线是季景耀亲手划定的。

雪落得正凶时,谢琰东窝在后头听季鸣鸣瞎叨叨,不小心给倚着的树晃了一下,把树上的枝条晃断了,咣啷砸在谢琰东的背上,疼得他直抽气。即使贵西这片密林中风声怒号,谢琰东还是只敢发出嘶声,并不敢让二人发现。

听着季鸣鸣嘟囔个没完,谢琰东想起之前调查的季鸣鸣的成长经历,从班主任那得到了一些具体信息,他扔给千成的塞尔达就是拿期中前五换的。

怪不得拿出来三瓜俩枣还得嘚吧嘚没完,临走那么大雪还堵不上他的嘴,也不怕喝风给他喝拉稀了,合着那些东西都是他的“劳动”换回来的。

至于崔胜俊旁边的二位……土层已经填了好几年了,远不是一根树枝能扒开的,季鸣鸣称呼的“千成”躺在这座销金窟的阴影面,等到贵西这个冬天过去,雪化的时候,他/她的冤魂能一同安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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