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十一 抵债
紫寂君直接被她这话气笑了，他起身站到了锦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烛光打在紫寂君的后背，投出来的阴影将锦佑笼住，“你是觉着，这吃进去的东西可以完好无损的出来——就好像进了本座的紫寂宫也能安然无恙地离开？”
锦佑小小一只蜷跪在地上，一听这话整个人简直控制不住抖成糠筛，她明白今日肯定是无法好端端地从这紫寂宫出去了。
紫寂君俯下身，对上她惊慌的目光：“本座觉得你这双可通阴阳，可视邪祟的眼睛，不如就留在紫寂宫，倒可抵二三月焚石。”
“不行不行！”锦佑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您有所不知，我这双眼睛看过不少腌臜的脏东西，上面全是浊气，怎可玷污您这气韵非凡、肃穆庄严的紫寂宫呢？”
“不然……我做工抵债的话，您看行吗？”锦佑伸出手指，绕过紫寂君，指向了他身后的百宝嵌柜，“那个架子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料子，我都可以帮你打磨的。”
她又拎出手上的那条手链：“我手工很好的，你瞧这便是我亲手刻出来的，而且我还能活很久很久，千八百年没准都没问题……”
紫寂君听到她的话，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我还能活很久很久，千八百年没准都没问题——”
“上一句。”
“我手工很好的……”
“再上一句。”
锦佑用怀疑的语气不太确定道：“腌臜的脏东西？你想听这个啊……”
……
紫寂君逐渐失了耐心，压住升腾起的怒意指着那架百宝嵌柜：“左起第二排第一个是什么颜色。”
“螺青色”
“右起三排五个。”
“你等我数数啊……一、二、三……是远山紫，但看不大真切，上面缭绕着一层烟气。”
“你能看到？”
该死，怎么又是这个糟糕的问题，那种间隔了二百余年的恐惧又被勾了起来——锦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位大魔头就问过类似的问题，再然后她就看到了从地狱伸出来的血手、吊在房梁上的女尸……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挥之不去的童年阴影。
“我……不该看到吗？”
紫寂君眼底幽深，探下身子凑到了锦佑的面前，用一种审视物件的眼神直直盯着锦佑的双眼，距离近到锦佑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那股贴面的寒意，四周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锦佑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
许久他才开口道：“你看这朵创世金莲，是何颜色？”一朵莲花绽放在紫寂君的掌心。
“奇怪，它明明是雪青色，为何要叫金莲。”
紫寂君的神色却是极为凝重的：“你确定吗？”
“没错，只有花瓣顶尖隐约呈现出一抹淡金，其余皆是雪青色。”
听她这么说，紫寂君将那朵莲花放在了锦佑的面前，大手一挥在她周身结了个结界。
“你替本座看着这莲花，待其通体鎏金盛放之时，便讲灵力注入其中，封住金莲。你须记着金莲绽放只有须臾，很快便又回归至莲苞状态，切不可错失良机。”
“就……这么简单？”那岂不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
“你休想耍什么小聪明，创世金莲的状态，本座还是能分得出的，也不要妄想逃出去，只要本座还在一天，这个结界就不会消失。”
一听只需要看着这莲花，锦佑心里松了口气，毕竟欠债还钱嘛，能捡条小命，也算是知足了。
不过一开始虽说还好，但是一两个时辰下来，那金芒只往下蔓延了一点点，这个漫长的过程委实难熬，生性好动的锦佑有些坐不住了。
瞧着紫寂君宝贝这金莲的样子，她试探性开口想小小地来个讨价还价：“您看？我这双眼睛是不是还算挺重要的啊？”
似是料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紫寂君回道：“是啊，若安在偶人身上，既安静、又利索，还能干活干到不死不休……”
听到这话锦佑脊梁一寒，立刻被吓得住了嘴。
安静了一会，又实在觉得无趣，她从方寸芥子中掏出一壶小酒，一个小酒杯，开始小酌起来。
本来今晚她和尘霖几人约好了在锦沅宫小聚一下的，这酒也是她提前去扶虞那磨来的，只可惜啊……
她幽幽叹了口气，今天晚上只留她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的喝着酒，没准锦沅宫那边已经吃上她的丧席了，也不知谁哭的最大声……
紫寂君瞧见她还有闲心喝酒，冷哼道：“你倒是好兴致。”
“这金色如今只蔓到这儿”她伸出手在那花腰上比划了一下，“估摸还要两三个时辰，不着急的。”
“你要不也来点？这可是扶虞酿的，据说加了朱果和百花蜜，一点也不醉人的，我好不容易才求了这么一点点。”她趴在结界上，冲着紫寂君举着酒杯。
瞧着她已有些醉意，紫寂君挑起食指，锦佑手中的酒壶便倾斜起来，酒全部被倒出来。
“咦？怎么回事……我的酒……”因为醉酒，锦佑有些口齿不清，声音含混中还带着点稚气。
紫寂君寒声道：“若是误了金莲盛放的时辰，小心你的狗命。”
锦佑则是豪迈的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我这就好好看着它。”说罢便又坐回了方凳上乖乖地托腮盯着莲花，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甚至乖巧。
瞧着那酒，锦佑便想到了今晚锦沅宫的聚会，想到锦沅宫她就又想到了自己床下的那点私房钱，一想到自己的两百多年的微薄积蓄此刻没准已经被尘霖几人瓜分得一干二净了，她就心痛得滴血。
酒壮怂人胆，她又壮着胆子央求道：“紫寂君大人，锦沅宫可能都以为我死了，我的钱，我存了二百七十三年的血汗钱可能都要被分干净了，这莲花少说也得有好几个时辰才能变成金色，您要不就放我出去半个时辰——啊不，一刻钟就好。”
“求您啦，您就放我出去一刻钟跟他们说一声，时间一到，我保证会乖乖回来继续帮您看着这金莲。”
“聒噪。”紫寂君这次连眼皮都没抬，只见一道流光划过结界，锦佑惊喜地抬头看去，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那尊大魔头说服了。
只是很快她的笑容又消失了，因为她发现结界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又被加了层隔音的结界。
混账！丧尽天良！简直是太没有人性了！就是圈条狗也要时不时的牵出去放放风啊，何况是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喂！我一会想行方便怎么办？”
“总不能就在这吧？！”
“我在这了昂？我真在了啊~”
“那我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我死了就没人给你看莲花了。”
可是任凭她怎么喊，紫寂君都不为所动，就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继续凿着那块玉，烛光的照耀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更显得瓷白修长。
幸好她随身带着些果腹的肉脯果干之类的，锦佑从怀中拿出零嘴，用力恨恨地嚼着，恨不得吃得是就是从那紫寂君身上千刀万剐、剐下来的肉。
天色一点点沉下来，紫寂君从大殿起身离开了，锦佑见他动身了，立马又凑过去吧啦吧啦讲了一堆，只是紫寂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锦佑瞧见他的脸色沉郁肃杀，似乎很不太好的样子又悻悻坐了回去。
整整三个时辰，那莲花终于盛放出金芒，锦佑连忙将灵力注入其中封住金莲，她望着金莲，目光灼灼，“终于好了，也不知这朵金莲能抵多少灵石啊……”
突然之间，结界开始忽明忽暗起来，似乎是很不稳定的样子，锦佑试着汇聚灵力没想到轻易就打破结界走了出来。
瞧着结界竟然被自己破了，锦佑大喜过望，连忙捞过雁雁揣到怀里，准备溜之大吉。
在她准备迈出大门时，突然又踌躇起来，“只要本座还在一天，这个结界就不会消失”这句话偏偏这时候浮现在她脑海中，让她颇受一番良心的拷问——这结界如此不稳，莫不是那紫寂君出了什么差错？
算了算了？管那个大魔头做什么，反正莲花已经看完了。
可是那人除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恐吓了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错事啊，雁雁吃了人家的宝贝，自己做工抵债很在情理之中啊。
锦佑此刻做着极其激烈的心理斗争。
“不管了！我不过是个侥幸活了二百余年的人族，灵力低微，哪管得了那么多。”她低头摸了摸雁雁的脑袋，“雁雁，你说是吧，我们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