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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3章 储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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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江的另一边,发生了许多我事后才知道的精彩。

王上清的第一次求娶,是宋昀提供的方案。

在又一次销量赢了宋晴后,王上清提出要给她唱一首歌,要求她听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可以是他要求她听完,而不是她要求他唱歌。

第一句“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就把宋晴吓得捂耳朵,宁愿执行他们规定中的“如果一方提的要求对方不能完成,要交五文钱作为惩罚”也不愿再听。

这首歌是宋昀选的,最后一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事后王上清问宋昀,宋昀说:没让你唱。

王上清的第二次求娶,是他母亲提供的方案。

他开始主动包揽宋家的家务活,包揽宋晴的一日三餐,甚至卖酒时也让她回去休息。几天后宋晴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王上清的第三次求娶,是他自己的方案。

他经过精挑细选,看好了一处宅院,带宋晴去看。宋晴看后问他:“咱们这是要单开一个酒坊?你家不是酿酒的么?”

从头到尾他没有采用我的方案。

五月中旬,宋晴来看我,提起前几天发生的一切,原话是:“王上清这几天就跟突然抽风了似的,净干些莫名其妙的事,干完又说啥事也没有。”

我当时还不知道怎么个莫名其妙法,只听了她的一面之词,对“莫名其妙”这个评价表示高度认同。

而宋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还挺可爱的。”

说话时嘴角上扬,声音带了几分娇俏。

“可爱?”

我瞬间觉得她也很莫名其妙。

“是呀。”宋晴弯起眉眼,“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知道了你暗恋的秘密,现在也告诉你我的秘密好了。我喜欢他。”

凭借着三年前高强度锻炼的演技,我成功地没有当场大笑。

我已经好几次被这种话绕进去了。今天吸取经验,我首先声明:“我没有暗恋。”

随后不给她留反应时间地带过话题:“当然这并非重点。”

“你都要搬家了还不是重点,怎么了你巴州那边有情郎啊?你说的搬家是要过去嫁人?青梅竹马啊?什么时候带我见见?”

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我刚才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喜欢王家八郎什么?”我转移话题。

虽然“王家八郎”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生分,但我也是为了“王”和“八”两个字不挨在一起。

“老实,真诚。我刚开始卖酒的时候,他教了我很多,也帮了我很多。”宋晴眼神仿佛飘向回忆里。

“那你想嫁给他吗?”

“废话,当然。”

“可是他接下来要入伍。”

“我当然不介意等他回来,但这不是怕他对我没心思,白等一遭嘛……”

“他有。”我终于忍不住道,“他也喜欢你。”

-

今年五月末,王上清和宋晴订婚。这意味着宋家需要向外界解释“守孝三年其实是二十七个月”。宋晴可以嫁人了,那么同理,宋昀也可以娶妻了。

宋家门槛被踩烂,有一半是找宋昀说亲的媒人的责任,另一半则是借着庆贺宋晴订婚来给宋昀说亲的长辈的责任。

很多人觉得宋晴嫁得亏了,因为她很快就会成为新科进士的妹妹,而王上清只是个卖酒的小商贩,是士农工商里的最低等。据说施衍还来嘲讽了一番。又据说,宋昀恢复科考资格后,他家一直以为宋家会重新上门说亲,却迟迟没等到。

街头巷尾,大家都爱聊邻家的琐事趣事,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当然也包括我要搬家。

但传出去的版本是“我在老家巴州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现在准备回去成婚”。

真的有人当面给我祝福,而且是在一批人来服役的时候,路过工地喊了一嗓子。一时间所有匠人都投来一种看热闹的眼神,我径自埋头清点木材去了。

人群中的宋昀跑出来找我,后面官差还追着喊,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承诺“就两句话”。

“真的假的。”他来到我面前。

“你说回巴州嫁人的事吗?假的。”

“那你要搬家呢,真的假的。”

“这倒是真的。”

宋昀又把“我爹对我不好我为什么要回去”“在那边有没有亲人朋友”“在这里认识了那么多人会不会舍不得”等问题问了一遍,我也又回答了一遍。

身后官差催得紧,眼看手里的棍子就要举起来了,我道:“你快去吧。若还有事,二十天后见。”

-

宋昀那边服役期间不允许外出,我倒是因为数月无休而获得了外出的特权,但黑灯瞎火的我也不敢走山路。服役之余的那十天他必定要抓紧时间读书。因此,我们能见面的时间,仅仅是他每个月一往一返的两次路过。

我最开始很不适应这种聚少离多的生活,尤其是每当我读书读到有感而发,背诗想不起后半句,吃的饭只有清水煮野菜,傍晚沿江散步却无人作陪。

不知不觉,我们的羁绊已经那么深了。

可是转念一想,聚少离多才是生活本该有的面貌。我们有什么理由非聚不可呢?

粮仓已经开始砌墙。廒房三面是墙,墙根留有气眼,正面敞开,不设门窗。廒房内的地面铺有尺余厚的细沙,其上墁以方砖,砖上再用杉木垫底,铺上门板。廒内四壁围置樟木,借以驱虫防腐……漫长且平淡的工作中,那句“二十天后见”竟成了一个念想。

二十天后。

宋昀又一次来找我,又一次错过了最后一班回阆中的船。夏季昼长夜短,我们沿江漫步,天光云影正徘徊,江风混在热浪里一阵阵扑来。

“为何就一定要回巴州长住呢?你在这里也有朋友有工作,瘟疫已经过去,两国已经和谈休战,长住阆州也是一样的。”

“故乡与他乡如何能一样。”

“罢了,这的确牵强。”宋昀垂首苦笑,“是我舍不得你搬走。”

“我会来看你……们的。”

差点就说成了“你”。我心有余悸。

“对我来说,这还不够。”宋昀侧过身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朝露,我更想娶你为妻,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我怔怔地停下脚步。

那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乱了,全乱了。

要么他是个十分敬业的眼线,为了把我留在阆州情愿赔上自己的婚事,甚至有可能已经看穿我对他的心思;要么他动了真感情,那他到底是不是眼线自此无从分辨。

-

我一直沉默,宋昀则继续说:“我就是怕以后想说却没机会了,所以随口一提,你不必心有负担。我知道你生性独立不羁,既然已经选好自己的归处,我当然不拦你。”

我斟酌着措辞,脑中思绪翻涌。我觉得拒绝他比拒绝王上清要困难几千几万倍。

“我的确无意于婚嫁。”

“我明白了。”

再无多言。

回到茅草屋,我点上油灯,瞥见床上摊开的《战国策》。

“还想听吗?”宋昀用眼神指了指书册,问。

“……那你还想讲吗?”

“你想听我就想讲。”

我觉得这话应该我来说。

“你想讲我就想听。”

那一瞬间,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负心汉是怎么来的。如果宋昀从一开始对讲课的情感倾注就是为了得到回应,那我接受善待却不予回应的行为就叫负心。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我回忆起一切的开端。

“怀祯哥哥,我一直想问。”我看向宋昀,“上回四月二十,你讲了那么多出使剑南的事。这些事,你会经常和别人讲吗?”

“别人?还有谁?”

“随便谁。”

“我只和你一个人讲过。”宋昀很认真地注视着我,“虽然你听时从来不发一言,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能听懂。”

我不得不承认:可能,也许,大概,我真的想多了。

“朝露,我从未觉得给你讲这些是浪费时间。学问无止境,传授也是进步的一种方式,这对我的科考是助益,不是负担。你刚才说我想讲你就想听,我现在便告诉你,我还想讲。”

我顿时点头如捣蒜,“我也还想听。”

于是按照惯例,宋昀讲了五篇《战国策》的文章。同样按照惯例,宋昀今晚要在这里留宿。

-

我需要见周从安一面,可是工地这边走不开。于是我想了一个办法,即委托宋晴去找他,托词是旧病复发。

“什么旧疾?”宋晴问。

“这我说不清,得周先生来看了才好。”

宋晴一副了然的表情,“你和二哥的事我知道。你要是想避着他,我不告诉他就是了,但你不能连我也不告诉吧。”

……她真的误会了,我只是没编好。

次日正午,周从安冒着炎炎夏日乘船渡江而来,宋晴如我所料地没有跟随。估计周从安也知道,我要讲的事必定不是她能听的。

“章刺史离开时,可有嘱托过你什么?譬如……假若我要离开阆州,乃至回剑南,会有人管么?”我问。

“说是若逢大事,可以书信往来,但没说要控制郡主的行踪。”周从安道,“怎么了?姑娘又怀疑谁了?”

“我还是怀疑宋家二郎。”

“那再试探一次?”

“试探过了,这回的借口是搬家,没成。”

周从安眸中闪过一缕光,“这主意不赖。”又十分不解,“怎么能没成呢?”

我用一副半死不活的语调讲述了后续发展。

周从安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那姑娘你怎么想啊。”

“这还能怎么想。他就算真的喜欢白朝露,我也终究还是沈洛泱。我可以在这里和他做邻居,却不可能跟着他进洛阳。待明年,洛阳春闱的金榜必有他的名字,届时他见了无数高门贵女,对我的那几分情意自会淡去。”

周从安捋着胡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悠悠道:“姑娘啊,你把儿女情长想得太简单了。”

“就是因为动情并不简单,所以他不可能对我情真意切。”

“老夫问你,宋家二郎说什么你不必介怀,他不会拦你的时候,你作何感想?”

“没什么感想。”

“有没有心软,哪怕一点点?”

我仔细回忆后如实作答:“还真有。”

“这就叫欲擒故纵。”周从安一语道破。

我恍然大悟。

“先生竟还懂兵法。”

周从安得意洋洋地说:“想当年老夫的夫人就是这么到手的。”

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先生不是从不骗人么?”

“咳咳,例外。”

“……原来先生不止为我破过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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